馬場上架起了一座座柴堆,柴堆上吊著一口口大鐵鍋,鍋中燒著熱水。
水剛剛開始翻滾冒泡,就被人舀進(jìn)桶里,提到帳篷中,鍋中再注入冷水,繼續(xù)燒。
帳篷中嘩啦啦水聲不斷,渾濁的水流滑到帳篷外,太急太多,來不及滲到土地里,流出好遠(yuǎn)。
馬場場主湊到宋潛身邊,“這個,這個……”
有些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一刻鐘前,他正在趕馬入欄,宋潛找到他,提出要借他的地方洗澡,他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
這位大主顧一口氣可買了十幾匹馬啊!
情況很快就不對了,要洗澡的并不是大主顧,而是三三兩兩趕到馬場的腳夫,也不知道這些腳夫平常是不是不洗澡,一個腳夫耗三五鍋水都未必洗得干凈。
為了馬匹飲水方便,馬場是臨河而建的,水是不要錢的,但柴卻是要錢的啊。
一個腳夫所耗的柴禾量,能頂馬場三五天的消耗。
這誰虧得起!
然而做生意最講究誠信,讓他現(xiàn)在反口,他又有些拉不下臉。
宋潛平平靜靜轉(zhuǎn)頭,目光清澈。
馬場主頓時覺得靈魂都被看穿了。
宋潛翻手拿出一錠銀元寶,遞到馬場主面前。
馬場主伸手虛摸了銀元寶幾下,“這太多了,不合適。”
宋潛準(zhǔn)備收手。
馬場主一下子急了,雙手齊出,把銀元寶搶抓在手里。
他有些尷尬,站在宋潛身邊嘿嘿地笑。
宋潛的注意力卻完全轉(zhuǎn)移到了遠(yuǎn)道上,一個小小的黑點上。
黑點的移動速度很快,倏忽便是十幾丈。
赤豹卻并不滿意這樣的速度,哪怕高速奔跑著,抽空還是會回頭看看掛在它身上的那幾個大包袱,這幾個又丑又無用的東西實在太影響它的速度了。
涂山鈴穩(wěn)穩(wěn)坐在赤豹背上,手指輕輕晃動著,不響就在她手指上滴溜溜旋轉(zhuǎn),驅(qū)散道路兩旁或有意或無意的打量視線。
赤豹驟然急停,伏低身子,朝著前方呲牙低吼。
涂山鈴伸手戳了戳,是驅(qū)獸結(jié)界啊!
這種結(jié)界在野外十分常見,畢竟誰也不知道林子里藏著多少野獸,誰也不知道這些野獸今天是不是吃飽了,會不會攻擊家里養(yǎng)的牲口。
馬場主:“那是你朋友?”
宋潛:“親人。”
馬場主:“看著是有幾分像,我去開結(jié)界。”
宋潛:“不用。”
呃!
馬場主頓時驚為天人,這樣為難對方,做您的親人也真心不容易。
要不怎么說還是宋潛了解涂山鈴呢,馬場主轉(zhuǎn)眼便見證了什么叫腦洞出奇跡。
涂山鈴取下包袱,兩兩為一組,先丟進(jìn)結(jié)界里,再朝赤豹招了招手,赤豹人立而起,前爪搭在涂山鈴肩上,眨眼便化為黑煙,融進(jìn)了槐木牌里。
她穿過結(jié)界,手指一點槐木牌,赤豹便再次出現(xiàn)。
馬場主:“……”居然還能這樣!
赤豹得意洋洋地朝結(jié)界低吼幾聲,又討好地蹭了蹭涂山鈴。
涂山鈴將包袱甩到赤豹背上,不疾不徐地朝宋潛面前走。
宋潛迎上前來,從袖中摸出一物,遞到涂山鈴面前。
涂山鈴定睛一看,竟是個綠殼鴨蛋。
她抖了抖不響,鴨蛋外殼寸寸碎裂,露出里面咸香的蛋白。
她驚喜道:“咸鴨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這個。”
怎么知道的?
宋潛的目光偏移,似乎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跟他耍賴的小姑娘。
他們奉命追殺作亂的蛇妖,涂山鈴看到蛇妖爬動后留下的黏糊糊的液體,能說:“閑著無聊,要是能有一碗爽滑的涼粉就好了。”
他們奉命圍獵行尸,殺得昏天暗地,殘肢肚腸亂飛,涂山鈴能說:“好久沒吃血腸了,怪想念的。”
大雪封山,所有人都在貓冬,涂山鈴盯著皚皚白雪能說:“我們?nèi)ユ?zhèn)上吧,那家棉花糖肯定很好吃。”
今天的夕陽特別像咸蛋黃,宋潛在那一刻思維忽然就跟涂山鈴對接上了,便想辦法買了個咸鴨蛋。
涂山鈴將蛋掰成兩半,看了一眼,把蛋黃多的那一半遞到宋潛嘴邊,“啊。”
宋潛伸手摳走咸蛋黃,塞進(jìn)涂山鈴嘴里,才低頭吃了剩下的蛋白。
涂山鈴頓時笑瞇了眼睛,“我阿娘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愛著點什么,不然短則數(shù)十年,長則數(shù)千年,數(shù)不清的重復(fù)的日子會讓人生變得沒有意義。”
宋潛:“所以……你愛吃?”
涂山鈴連連點頭,又咬了一口咸鴨蛋,“我阿娘喜歡種花,最開始種在花盆里,花盆不夠種了,就種到山上去,每到春天花開遍野,心境都跟著疏朗開闊不少。
“我阿爹喜歡釣魚,他釣了也不吃,小的都放掉了,大的在回家的路上,聞到誰家做的菜里沒有肉味,就把魚掛在誰家門口。
“他還敲人家的門,人家開門后,沒看到人,只看到魚,有時候還會被嚇一跳。”
她笑瞇瞇地湊到宋潛面前,“那么阿潛,你喜歡什么呢?”
宋潛一直一直看著涂山鈴。
涂山鈴嘆氣搖頭,“你什么都不喜歡,這怎么行?日子還長著呢!哎,我看你琴彈得挺好的,也不喜歡嗎?”
宋潛依舊看著涂山鈴。
涂山鈴低頭看看自己,眼睛忽然一亮,“你也喜歡吃?”
她笑瞇瞇地把剩下的小半個咸鴨蛋塞進(jìn)了宋潛嘴里,“快吃吧。”
宋潛:“好。”
腳夫:“姑娘,你可來了!”
涂山鈴拍拍手上的包袱,“換上新衣服,準(zhǔn)備出發(fā)。”
腳夫們打開包袱,選了顏色沉穩(wěn)的深灰衣服穿上。
他們一字排開,挺拔地站在原地,也能叫人感受到隱于衣服下肌肉的爆發(fā)力。
很能唬人,非常好。
小半個時辰后,涂山鈴二人帶著請柬,領(lǐng)著這群煥然一新的腳夫到了慎家核心族地外圍。
守衛(wèi)驗過了請柬,朗聲道:“開門,放行!”
厚重的內(nèi)城門緩緩而開,黑暗尚未從甬道中褪去,兩個高大的黑影卻先一步落入了眾人的視線中。
什么東西?
腳夫們駭了一跳,定睛再看,那黑影卻原來是兩個高大的九尾狐跪像。
天樂元君的青銅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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