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冰魄銀針
這時,慧娘“咚咚咚”地進了書房,氣鼓鼓地說:“你們只圖快樂,也不管我,讓我無聊了半夜。本來給你們做了飯菜,剛才我一時氣憤,倒到荷花池里喂魚去了!”
玉兒站起來推開窗戶,東瞧瞧西望望,搖頭道:“卻沒有聽見水響。那次昆侖老爺子倒了一碗飯,連柳湖里的魚都趕了過來,滿池的魚吵呀鬧的,水濺上了2樓。想來那是因為昆侖老爺子的廚藝好得不行!”
慧娘囔囔道:“沒良心的主子,昆侖奴哪里會做飯,那不也是我做的?”
玉兒故作驚訝道:“真是你做的嗎?怎么今日這滿池的魚兒就沒有一丁點兒動靜呢?難道這幾日你的廚藝日退千里,它們懶得吃了?”
慧娘急忙道:“我哪敢真倒呀?糟蹋糧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美姬吸著鼻子道:“姊姊,我聞到了香氣,卻不在荷花池里,在堂屋!”說著,饞貓一般循著香味走了出去。
慧娘趕緊跟上,嚷道:“不要你幫忙,不要你幫忙,我自己來。”一會兒端來一個朱漆盤子,盤子里滿滿5大碗菜肴,冒著裊裊熱氣,香氣撲鼻。
玉兒與美姬正要吃喝,尉遲觀臉露詫異道:“吃不得,快快放下來!”他聽到了院中傳來的細微響聲,正離開廚房遠去。
聲音十分輕微,玉兒與美姬都沒有聽到。
玉兒縮回拿碗筷的手,不解地問道:“先生,這又是為何?”
尉遲觀搖著手輕聲道:“來了不速之客!你們切不可妄動妄言,待我去院子里一遭。”說著,已從窗戶躍出。
聽到花園里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遠,靜了一段時間,后來聽到打斗的聲音,不過兩三招,顯見得尉遲觀已經將來人拿下了。
尉遲觀進房時手里提著一個黑衣人,戴著詭異的面罩,身材瘦小,顯見得是專干此項營生的漢子。
尉遲觀第一句問道:“各位沒有動盤子里的飯菜嗎?如果沒有猜錯,想必已被此賊下了毒藥。”
玉兒聽聞此言,大吃一驚,忙掏出試毒銀針插入盤中飯菜,拔出來一看,整根銀針已經變色,不僅有毒,而且是劇毒!
美姬與慧娘顏色大變。
慧娘囁嚅著道:“先生怎的就知道有人下毒?飯菜是我親手做的,親手端來,卻怎的就被人下了毒來?”
尉遲觀微微笑了笑道:“就在你進來生氣的一刻,此賊便得手了。我們都關注著你,所以無人聽到動靜。虧得這賊膽小,想著要速速逃命,暴露了行蹤。如果他藏在原地不動,可就糟糕透頂了!”
美姬咋舌道:“卻是哪里來的賊子,如此歹毒,竟然想要了我們數人的性命?”
慧娘怒氣沖沖地道:“竟然敢潛入趙王府內,當是個不要命的角色。”
玉兒心道,我向來與人沒有冤仇,怎的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是了,想必與我加入隱衛有關……覺得還是不對,她加入隱衛只有長孫晟與尉遲熾繁知道呀,是絕密中的絕密,別人又從何得知呢?咬著嘴唇陷入了沉思。
尉遲觀安慰道:“玉兒不必煩惱,現成有‘開口叫’在手,待我將他分筋錯骨,自然都招了。”突然轉頭喝道:“又是誰?”身子已經仰倒。但見一樣幽藍的物事擦著身子飛過,落到對面墻上,并無痕跡。
玉兒拔劍追了出去。
尉遲觀心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勁敵,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擔心玉兒的安危,在屋內喊道:“來人已經走了,玉兒莫追。”再瞧手中提的黑衣人,面色如常,卻目瞪口呆,早已經沒了呼吸。
想必那廝同時發出了兩枚幽藍色的暗器,一顆奔襲尉遲觀,一顆奔襲黑衣人,算定了尉遲觀躲過了奔襲自己的暗器,無法躲過奔襲黑衣人的暗器。
尉遲觀松開手,黑衣人“砰”地摔在地上,一條胳膊已經折了下來,滾到一邊。這回連尉遲觀的臉色也變了。錯愕了許久方道:“竟然是冰魄銀針,混沌教的上乘武功!多年不見,一見便如此令人震撼。”
玉兒回到房內,見黑衣人倒在地上,便用劍尖敲了敲黑衣人的身軀,竟然發出金屬般的脆響,忍不住問道:“先生,難道此賊已經被凍成冰柱?這是甚么邪門功夫?”
尉遲觀語氣沉重地道:“此乃冰魄銀針!混沌教最上乘的武功之一,只有頂尖的高手方能研習。剛才幸好叫你停住了,追出去連你的性命也難保住。我與他比,武功在伯仲之間。”
慧娘吐了吐舌頭,忍不住道:“瞬間把人凍成冰柱,天下有這么厲害的武功嗎?我看是邪術!”圍著黑衣人轉著圈子。
尉遲觀緩緩地吐了一口長氣道:“得把他搬出去,待會兒化成血水,難免玷污公主的繡樓。這腌臜事情為師來辦吧。”依舊提著黑衣人的腰帶,將他拎了出去。
玉兒、美姬等都跟了出去。
“荷花池與柳湖相通,先生不如扔到荷花池里得了。”玉兒指著荷花池道。
慧娘咋咋呼呼道:“不行!你們經常不在,將慧兒一個人扔在家里,慧兒怕他會變成惡鬼!還是勞駕先生直接扔到柳湖里得了。”
玉兒心痛尉遲觀道:“先生千里迢迢從漠北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歇息哩,這事就讓我與美姬去干。”
玉兒正要去接黑衣人,突然間黑衣人的腰帶斷了,尸體摔到地上,“乒乒乓乓”,竟然變成了一堆碎渣,其狀不可言說。
慧娘大叫一聲,躲到美姬身后。
玉兒用劍挑開黑衣道:“先生,原來這也是紫衫使者!”黑衣之下果然穿的是紫衣。
尉遲觀急忙道:“這些血水能銷熔金屬……”卻見她使的是工布劍,又道:“工布寶劍或許能免。”
果然,玉兒的工布寶劍上沾了血水,并不見半絲損傷。
慧娘從美姬身后探出頭道:“先生說笑吧,人身上的血水哪里能銷熔金屬?我不信。”
尉遲觀對玉兒道:“可取廚房取一樣鐵制的器具來試試。”
玉兒嘀咕道:“先生說的自然是真的,何必與慧娘那賊妮子計較?”自己也很好奇,早已經挪步去取鐵器。
不多一會兒取來一個鐵制的火架,玉兒小心地放在碎渣之上。慢慢地,火架開始變形,一小部分已經融化。
慧娘見了,大喊一聲:“我的個媽呀!”又躲到了美姬身后。
玉兒喝道:“慌慌張張的,還是個王府的大丫頭嗎?那些個飯菜都有毒,不知道重新去做了來?先生鞍馬勞頓了多日,卻在這里磨磨唧唧,丟人現眼……”
慧娘從美姬身后晃出來,撅著嘴回屋里去了。
待到尸首整個兒化完,火架也不見了蹤影。
玉兒與美姬目瞪口呆地瞧著,沒有說話。
早有粗使丫頭打來兩桶井水沖洗完地面,3人方回到屋內。
尉遲觀撫著虬髯想了許久方道:“敢情近來你與天皇走得過近,某些人將你當做了絆腳石。你好好想想,最近都與誰來往?”
玉兒便掩上門窗,將美姬也攆了出去,告訴尉遲觀加入隱衛的事。
“先帝設立隱衛這事我是知道的,長孫晟是個可靠的人。”尉遲觀反復問了細節,點醒玉兒道:“可疑的人有這么幾個,一者是與長孫晟在一起的內衛,一者是尉遲天后的侄女和女官,一者是混沌教、朱皇后等派出的諦聽……”
玉兒想了想問道:“先生覺得朱皇后她會謀害天皇嗎?他們可是夫妻啊,他們的兒子還是現任的皇帝!我總覺得不可能……”
尉遲觀沒有想便回答:“尉遲皇后分析的是對的,為了讓自己親生的兒子上位,朱皇后很有可能謀害天皇……你想一想,現下楊大皇后沒有嫡子,如果誕下一個嫡子,以楊家在朝廷的權勢,朱皇后的兒子還能穩坐皇帝之位嗎?要知道,宇文闡名義上是皇帝,實際上只有太子之實,況且他年齡幼小,母親家族羸弱,在未來的皇位之爭中完全沒有優勢……”
玉兒心中的小人兒已經一副沮喪的表情,抱著頭坐在井邊。自己卷入這團亂麻般的紛爭,完全一副被動挨打的局面,不知道希望在何方啊!
尉遲觀瞧出了玉兒的迷茫,忍不住道:“我們劍道盡了劍道該盡之力就行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順應天命是總的原則啊!”過了一會兒又道:“如果能協助宇文家一統天下,將提前幾十年進入太平盛世,但這不一定符合天命呀……”
玉兒嘆息道:“姑且不論這些,下一步我們當如何?難道總是防守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尉遲觀堅定地道:“自然不能如此!我早已掌握了混沌教在長安的秘密據點。公主可聯絡長孫晟,號令所有的內衛在今日子時三刻采取統一行動,端掉他們的老巢!”
玉兒猶疑道:“內衛可沒有絕頂武功,會成為混沌教砧板上的魚肉……”
尉遲觀解釋道:“不過是借用朝廷的名義虛張聲勢罷了,在第一線自然是你我二人……”心中嘆惋道,自己原來過分計較收徒的條件,所以除了玉兒與美姬二人,并無其他徒兒。如果多幾個徒兒,哪怕武功一般,也好過自己與玉兒、美姬孤單3人啊!師弟尚在堯山,遠水解不了近渴……收攏思緒道:“美姬也跟我們一道去……王府中還有一個人可去……”
玉兒與尉遲觀不約而同地道:“昆侖奴!”
說到這里,門外美姬“啊”了一聲,再無動靜。
尉遲觀與玉兒搶了出去,但見一個彩衣女子的背影在暮色中遠去,踏著柳枝而行,宛如神仙……隱約聽到動人的輕笑,還有一句令人銷魂的話語:“憑你鬼谷宗區區數人能拿下混沌教黑白二法王嗎?癡心妄想,可笑,可笑……”
美姬從驚慌中緩過起來:“她……她竟然無聲無息到了我的身后,我不經意間發現荷花池中有個倒影,還以為是幻覺……”
玉兒狐疑地想:“黑白二法王又是甚么樣的人物?難道武功道術都與先生在伯仲之間嗎?”關于混沌教,她只了解一些皮毛,不知道黑白二法王是除了混沌教主外的首腦人物,都是奇才,武功道法可以與劍道玄女宗長老比肩,曉霜尊主亦不是對手。
尉遲觀沒有理會美姬與玉兒,張臂躍過荷風院的高墻,遙望女子的背影喊道:“冰兒,冰兒……”聲音中有欣喜,亦有凄惶。
玉兒聽了心中震動:“先生經常在夢中呼喚的便是冰兒這個名字了!她也來了?”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不知怎的,多年來只要想到“冰兒”這兩個字,她心中就很難受,是因為這人令先生難受了大半輩子?還是因為別的甚么……她打小便不愿意深入地想下去……此刻,“冰兒”竟然來到了長安,來到了趙王府,來到了她與先生身邊,這種難受無比強烈。
女子似乎回了回頭,但沒有停下腳步,背影越來越遠,幾乎消失在蒼茫之中。
尉遲觀望定女子消失的方向,直接躍入湖面,右手早已經折了一根偌大的柳枝扔向遠方,左腳在上面一點,人已經落到了浮在水面的柳枝之上,竟如架著一艘小船,乘風破浪,駛向遠方。
這般截彎取直,又見到了女子的背影。
玉兒飛到墻頭見了這一幕,心中艷羨那個女子竟然能讓向來寶相端莊的尉遲先生如此動情,不由得發起呆來。
湖面上起風了,波濤洶涌。
尉遲觀張開雙臂,寬大的袍袖宛如風帆,鼓蕩著推動柳枝加速朝前……
玉兒突然覺得心痛,身子搖晃,差點從高墻上摔落。她硬撐著朝二樓躍去,卻只躍了三分之二遠近。急中生智,拽下衣帶,揮向美人靠。正好卷住了,借力躍上了繡樓。
玉兒捂著腰依靠在美人靠,過了許久才有力氣坐起來。“不能這樣!”她對自己說:“冰兒是玉兒的師娘,我應該高興才對呀!先生對她一往情深,心中自然是只有她沒有別人,為徒的我應該撮合這件事才對呀!”勉強笑了兩聲。
美姬走上樓來,好奇地問道:“姊姊說的是甚么啊?難道屋里有人嗎?”自顧自說道:“我們打小就知道有個冰兒,今日才見了廬山真面目。果然是天下絕色!美哉,美人;攝人魂魄哉,美人。”搖頭晃腦:“‘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難怪先生為之寢食難安啊……”
玉兒剛平靜下來的心又動蕩了,強忍著不露出聲色。
美姬瞅到了玉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驚慌道:“姊姊怎么回事?老毛病又犯了?為甚么事情著急啊?擔心先生?哦,不,擔心師娘……”
玉兒打斷她的話說:“只管啰唣!還不拿藥來給我,向來放在榻上矮柜里,還是瓷瓶兒裝著的……”這藥是尉遲先生給她專門煉制的,專一醫治她這心痛、腹痛的毛病。尉遲先生曾經說過,待成了婚,她這毛病就會痊愈……
美姬聽了,趕緊去尋來了藥,裝在長沙窯的瓷瓶里,傾出來兩顆,塞到玉兒嘴里。
玉兒將藥含在舌下,昏沉沉睡著了。
過了約1個時辰,尉遲觀方回到荷風院。
聽到院門響動,玉兒馬上醒來,爬起來去樓下迎尉遲觀。
美姬正與尉遲觀說話,見到玉兒來了,驚訝道:“姊姊怎么就醒來了?以往不是要睡上3個時辰的嗎?”告訴尉遲觀道:“玉兒老毛病又犯了,才睡下就起來。”
尉遲觀關切地道:“痛得厲害嗎?原是該多睡一會兒方好。”臉色雖然平靜,但玉兒瞧出來他沒有追上“冰兒”。
玉兒搖了搖頭道:“不礙事了。”本不想問,但依然明知故問:“沒有追上嗎?”不等尉遲觀回答又道:“至少知道她在哪里了,也許今晚先生會見到她。聽她的口氣,自然是要去幫架的。”說完,笑了笑。
尉遲觀搖頭道:“冰兒素來我行我素,今晚她不一定會去。好了,不說她了,我們吃飯吧。”
慧娘與廚娘重新做了飯菜送上來,不比原來遜色半分。
3個人都餓了,埋頭大吃起來,也顧不得什么禮儀。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