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聞聲跑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楊廣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大聲問道:“又怎么了,如此大驚小怪,你不是不怕死人的嗎?”
“不是死人,是貓,是一只眼睛可以冒火的貓。”楊廣驚慌失措地叫道。
玉兒細(xì)細(xì)瞧去,哪里有貓啊?楊廣的身后沒有貓,身前沒有貓,便連左右也沒有貓。“豈不好笑!你自己瞧瞧,有貓嗎?即便有貓也沒有甚么奇怪的呀!”
楊廣剎住步子回頭看去,除了石林與尸體,委實沒有其他東西,更沒有貓,一只兩眼可出噴出藍(lán)色火苗的惡貓。
但是自己的袍子上委實燒了好幾個破洞啊。
“我明白了,貓沒有跟過來。玉兒,玉兒,我們一起去瞧一瞧,它一定在偷吃人肉哩,委實留它不得,這只惡貓!”楊廣拉住了玉兒的袖子。
“為什么拉住我的袖子?怎么沒大沒小,沒尊沒卑的。”玉兒摔著手道。
“好姊姊,好玉兒,我拉拉你的袖子怎么就不行了,方才你還將長孫大哥抱在懷里親嘴哩!長孫大哥是人我就不是人,我是一件物品,我是一只動物,我是一坨屎……”楊廣說得越來越起勁。
玉兒捂著耳朵道:“好了,不要再說了。污言穢語擾人清修,再說我便一劍劈死了你!”
無奈,只得隨著楊廣往前走了十?dāng)?shù)步,果然見到了一只橘貓,正圍著摔碎在地上的一只破碗嗅著,聚精會神,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饕餮!”玉兒驚喜地叫道。
橘貓警惕地抬起頭,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皺著鼻子嗅了嗅,顯然認(rèn)出了玉兒,喉嚨里發(fā)出快樂的“咕嚕”聲,尾巴大幅度地?fù)u擺著,開始圍繞著玉兒轉(zhuǎn)圈。
楊廣倒退了幾步,恐怖地指著橘貓道:“這就是傳說吞沒了玉面神尼的饕餮?豈不是說笑,它哪里吞得下神尼。”
饕餮聽出了楊廣極不友善的口氣,轉(zhuǎn)過頭對他齜牙咧嘴。
楊廣逃也似地回到了屋里。
玉兒抱著饕餮進(jìn)屋,饕餮情緒變得十分激動,從玉兒的手中掙了出來,躍向靠墻坐著的長孫晟。
兩人好一番親熱,一個用手不停地?fù)崦粋用舌頭不停地舔舐。最后,饕餮用嘴含著長孫晟的指頭,輕輕地咬了咬,松嘴后將下頜與肚皮袒露出來,任長孫晟撓撓。
楊廣看得發(fā)呆,蹲下身子也想摸一摸饕餮,遠(yuǎn)遠(yuǎn)地饕餮便齜牙咧嘴,不讓他靠近。
他們找到了被火焚燒的長孫晟老母親的遺骨,安葬在一個視線開闊的地方,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地方。
長孫晟哭暈了過去。
玉兒靜靜地抱著他,等待他重新醒過來。
瞧著他臉上漸漸有了血色,身體不再輕飄飄的沒有重量,玉兒心里無比快樂。
原來貌似強大的這個男人竟然如此脆弱。
在長安城中,他從小就是世家子弟中的一個異類,總是獨立特行,研究些一般公子哥們不喜歡的物事,常常被人評價為孤僻、不合群。
如果不是玉兒的同父異母哥哥宇文員領(lǐng)著長孫晟來過幾次趙王府,玉兒根本就不會認(rèn)識他哩。
現(xiàn)在,長安城里號稱第一勇士的這個男子竟然就臥在自己的膝上,像個孩子般熟睡著,夢囈?guī)拙洌碜舆時不時痙攣。只有當(dāng)她撫摸他的手臂與臉頰時才顯得十分安靜,甚至有些恬愉,那些個狼狽與痛苦的情緒才會被深深地埋葬在溪流的巨石之下。
她想起他在柳湖邊上說過的那些話語,想起他驅(qū)使饕餮與阿魅、小斷作戰(zhàn)時的眉眼,想起他掏出明珠送到她手上時氤氳若煙的鼻息……
她希望就這么安靜地坐下去,坐10年、100年、1000年……
楊廣圍著玉兒呱唧了許久,見她仿佛入定一般不理會自己,簡直把他當(dāng)成了可有可無的空氣,只得一個人呆在一旁。
起風(fēng)了,很快便下起雨來,他急忙躲到了樹下。
他叫了玉兒,無奈玉兒微閉著眼睛,依然沒有把他當(dāng)人。不管他怎么蹦跳、搖手,甚至嘻嘻哈哈,都無動于衷。
她悄悄地拉過自己的衣襟,輕輕地舉在長孫晟的臉上,既怕自己一個細(xì)微的舉動吵醒了他,也怕一顆雨珠落下來驚擾了他。她的氣定神閑與關(guān)懷備至和諧地統(tǒng)一到了一起,仿佛是一個神仙般的存在。
楊廣不禁無限羨慕起了這個過分嚴(yán)肅的長孫大哥。他那幾乎沒有表情變化的酷酷臉龐,他那幾乎沒有顏色變化的青、黑衣裳,他那幾乎沒有曲折婉轉(zhuǎn)變化的低啞嗓音,他那幾乎沒有因場合而變化的儒雅態(tài)度,此刻全成了楊廣需要學(xué)習(xí)的長處。
他站到樹下時,不似以往那般隨意耍脫,而是板著臉,背脊挺得筆直,眼睛直視鉛色的云層。
雨越下越大,終于,雨水穿透了玉兒的衣襟,一滴一滴地落到長孫晟儒雅的臉龐之上。
第三滴雨珠落下來時,他終于醒過來了。
醒來時,他首先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舔了舔落到嘴唇上的雨滴,然后不停翕動著眼皮,緊接著睜開了眼睛。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的前半部分全都兇險,僥幸的是出現(xiàn)了一個改變故事發(fā)展趨勢的轉(zhuǎn)折,所有的危機都被一一化解,他甚至擔(dān)任了重要的官職,娶到自己心儀了10年的女子,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庭院與小橋流水……這個時候,他醒來了。
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睡在玉兒的膝上,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便是自己怎么會如此唐突,簡直不是一個正經(jīng)的男人。第二個念頭便是興奮與幸福,覺得原來這才是夢中美好生活的泉源。三個念頭便是要不要裝睡,如果可以,就如此睡10年、100年,甚至1000年。
然而,玉兒已經(jīng)知道他醒來了,微微地笑了笑道:“還要睡嗎,我就一直這么抱著你。”
長孫晟透過衣襟看到了玉兒的笑容,同時看到了她幾乎濕透了的頭發(fā)與衣裳。他的心莫名地痛了起來,趕緊道:“玉兒你受苦了,我怎么能躺在你的身上呢?”一邊試著爬起來。
玉兒制止了他。
“如果你愿意,就一直躺著好了,因為我喜歡這種感覺。”玉兒將一顆落到嘴中的雨滴吞下去道:“完全是天然的味道啊,甚至有點咸哩!極有可能是從東海飄過來的云,所以滿滿的是海水與海洋的味道。說實話,我還沒有去過海邊吶!我爹爹帶著我娘去過海邊。我爹爹說,那真的是遼闊啊!草原的遼闊哪里及得上海洋的十分之一哩!海水的顏色就是天空的顏色,所以當(dāng)時我娘親說,說不定天的深處就是另一片海洋哩!我爹爹和我娘親為這個想法激動了許久,他們一度想造一只星槎從海洋的盡頭駛到天上去。許多人都說海洋與天空是連在一起的,地的盡頭便也是天的開始。可惜當(dāng)時爹爹已經(jīng)受了蜀王的敕封,急著要趕去上任。”
長孫晟有一點羞澀,他畢竟是一個粗魯?shù)哪腥耍绱颂稍谌缟徎ò愀邼嵉挠駜汗魃砩虾喼本褪且环N褻瀆。
他想告訴玉兒,只要她愿意,他便陪伴她一起去海洋的盡頭,駕駛著星槎駛向無邊的天空。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早就說過,哪怕是天涯海角,或者就是幽冥與混沌世界,他長孫晟也愿意陪她前往。他說過的話永遠(yuǎn)有效。
雨時大時小,玉兒干脆放下了手上的衣襟,用自己的身體替長孫晟擋雨。
不知道是甚么時候,饕餮從巖石縫里竄了出來,躲進(jìn)了玉兒的懷中。這只奇怪的橘貓,竟然將玉兒當(dāng)成了自己的第二個主人。
長孫晟笑了,目光撞到了玉兒的目光,全身心的愛都傾注到了玉兒的眼中。
正當(dāng)玉兒與長孫晟繾綣之時,楊廣突然喊道:“你們瞧,山下來了一群奇形怪狀的人,已經(jīng)開始登山了。”
玉兒挺直脊梁瞧了瞧道:“有甚么稀奇古怪的,不就是正常的人嗎?有的高些,有的矮些,有的胖些,有的瘦些。”
她已經(jīng)認(rèn)出那幾個人是河?xùn)|八怪,他們還牽來了她的馬。
她想起“九天玄音”還在馬背上,不禁責(zé)怪自己大意,萬一遺失了卻不好向曉霜尊主交代。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河?xùn)|八怪,你與宇文化及交好,難道不認(rèn)識他們嗎?”玉兒說道。忽然想起遺失的“傳國玉璽”,躍起來一手鎖住楊廣的脖子道:“快把寶貝交出來,便讓你平安回到長安城去,不然的話,”她手上使出二、三分力氣,楊廣的臉漲成了紫色。她稍稍松開了些,讓楊廣吸了幾口氣,繼續(xù)逼問道:“你的命在我手里,要想保命,快快將寶物交了出來。”
楊廣心中明白玉兒公主說的定是“傳國玉璽”,但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無論誰問都絕不承認(rèn),便裝瘋賣傻道:“公主說得極有意思,我難道有甚么寶貝嗎?雁門郡公只是個虛銜,并無收益,便連身上這一身衣服也是娘親縫制的,我哪里會有甚么寶貝啊!要寶貝沒有,要命有一條。”杠著脖子仰著臉。
玉兒點破道:“原是宇文化及從宮中偷來的,卻交到了你的手上,還不承認(rèn)嗎?”說著,手腕上添了一分力氣。
楊廣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胸腔仿佛要炸開來,只得點著頭,勉強從喉嚨里擠出古怪的聲音道:“請公主饒命。”
玉兒稍稍松開了些,喝問道:“快說!‘傳國玉璽’在哪?”
楊廣搖手道:“姊姊讓我喘喘氣,如此便被你憋死在此了,只好去替長孫大夫盡孝。”
玉兒見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打了他一巴掌。回頭覷了一眼長孫晟,果然又一臉悲戚。惡狠狠叱道:“再胡說八道,先敲掉你滿嘴的牙齒,再拔下你的舌頭。”手上又開始用勁了。
楊廣舉起一只手在自己臉上打了一下道:“該死的,該挨兩下。”可憐巴巴地瞧著玉兒求饒道:“公主饒命,再來幾次我非死了不可!看在你我親戚的……”想起玉兒不承認(rèn)是他的親戚,急忙改口道:“看在我姊姊楊麗華的面子上,還請公主手下留情。”
玉兒知道他是個滑頭,手上的勁不敢減小,不耐煩地道:“只管啰唣,還不快說。”
楊廣不得已道:“委實有一件甚么東西交到我的手上,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便被人搶了。莫要使勁,莫要使勁,我會好好的一次說出來。卻不知道是誰,穿的是皂衣,一身短打扮,上墻踏瓦而去,瞧那背影,與,與公主您有幾分相像吶!”
玉兒瞪眼道:“甚么意思?”
楊廣趕緊討?zhàn)垼骸拔襾y說,亂說。只是說那人應(yīng)該是個女子,扭著腰,與男子不同。”
玉兒放開了他。
長孫晟走了過來。
玉兒朝他笑了笑,抱歉地道:“我從來沒有辦過案,更不會審人,讓大夫見笑了。”
長孫晟小聲地道:“他們來了。”
玉兒點了點頭道:“大夫看著楊廣,不能讓他給溜了。”轉(zhuǎn)過身去,第一眼便見到鳥怪牽著她的小紅馬站在樹下。
“公主好!公主衣裳都淋濕了?馬上的行李卻是干的。”鳥怪行禮道。
玉兒瞧見馬背上蓋了一張油布,心中感動,與八怪一一打過招呼,接過韁繩:“卻害你們跑到這深山中來,玉兒無以為謝,只有幾顆金子,聊表寸心。”從袖中摸出金子。
猴怪上前一步行禮道:“我們怎么能要公主的金子呢?公主的恩惠我們還沒有報答哩!”
玉兒拱手道:“那算甚么恩惠!況且你家小主還不一定認(rèn)那是恩惠吶,只是恥辱。”
猴怪搖手道:“那是小主不懂事,將來懂事了一定會報答公主。”
正說著,一顆人頭從后面灌木叢里擠了出來,扯著嗓子喊道:“不要以為你是公主便看低了我,我打你不過,我也不會認(rèn)那是恩惠,除非,除非你幫我拿住了他!”正是宇文化及,一只烏漆嘛黑的手指著楊廣。
玉兒輕蔑地笑道:“他現(xiàn)跑出去100丈我也能輕松拿住他,何況還有個專門抓賊的大夫立在他身邊哩!你的意思是說,那寶貝委實交給了他,現(xiàn)今只著落在他身上找回?”
“是啊!”宇文化及梗著脖子道:“其實就是他爹指使人威逼著我干的,反過來他還成了我們家的恩人,我爹在他爹面前又是磕頭又是作揖的。一樣都是爹,為何非得我爹給你爹磕頭作揖?”一步一步朝楊廣走去。
楊廣心里呼了一聲“糟糕”,便想順著山坡滾將下去,早被長孫晟一把拿住了脖子,拎小雞般拎了回來。
楊廣死豬不怕開水燙,嚷道:“放我下來!男子漢大丈夫不逃便不逃,干甚么,干甚么?”
長孫晟猛地一松手,楊廣沒有防備,摔倒在地。
宇文化及撲上來壓在楊廣身上。
宇文護(hù)及個子矮小,瘦骨嶙峋,哪里壓得住楊廣,早被楊廣翻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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