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冰笑了笑，這是見到尉遲觀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其實，她雖然惱怒，雖然悲憤，內(nèi)心里還是高興的。

    這么多年了，他沒有老，神態(tài)沒有變，聲音沒有變，豪情沒有變，唯一變了的是終于敢公開地叫她一聲“冰妹”了。就為這一點，她也應該高興得幾日合不攏嘴。

    想到這里，她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嬌羞。發(fā)現(xiàn)這一點，她越加忸怩了，好像變回到十幾歲時。

    尉遲觀大膽地望著她，她的嬌羞令他滿懷柔情。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他很想不控制自己。但不能，他是先生，還是鬼谷子。他只能以天下為己任，忘記了這一點，那就是欺師滅祖，挨千刀的大罪。他冷靜下來，平靜地對慧冰道：“用齋的梆子響過幾次了，我們且去用些，還有些事情要與智通長老與了無法師商議。”

    慧冰嘆氣道：“怎么還用得了齋飯？24部《心經(jīng)》失去了一部，卻如何抵擋即將到來的大劫！”

    玉兒好奇問道：“《心經(jīng)》既然如此重要，了無那禿驢怎的如此無狀？”

    她對了無絕無好感，一進寺門便騙了蘇夔的“九陽還魂丹”；還引誘蘇夔自報乳名，以此害了智廣法師；事后卻假惺惺的，以劍道至寶《心經(jīng)》胡亂送人。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做得光明正大。

    慧冰悠悠地道：“我們來草堂寺，主要的用意便是要請回《心經(jīng)》，這關系到我劍道的生死存亡與天下百姓的命運。沒有想到出師不利，24部《心經(jīng)》失去了一部。”

    尉遲觀小心插話道：“冰妹不要過分憂心，待見了了無大和尚再仔細問他，失去的那部是否留了底子，是漢文還是上古梵文。也許他送給智廣法師的原本就是一部無人能識的天書也有可能。”

    慧冰聽了點頭道：“但愿如此吧。送給智廣法師也就罷了，如今落到了玉面神尼手中，少不了會送到混沌教去。誒！”剛舒展的臉頃刻間愁云密布。

    玉兒相勸道：“我們盡全力將失去的那部《心經(jīng)》奪回來便是。”

    慧冰攤開雙手道：“玉面神尼已經(jīng)杳無音訊，去哪里奪回來？如果她將《心經(jīng)》送到混沌教去，就更沒有奪回來的可能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獨闖虛無峰虛無宮的情景，連連搖頭道：“不要說混沌教高手如云，便是虛無峰上密布的機關也難以闖過。”

    尉遲觀插話道：“自然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慧冰不滿地瞅了尉遲觀一眼道：“你以為我玄女宗的人都是沒腦子的，一味只懂得蠻干？”

    玉兒趕緊轉化話題道：“師娘不必著急，大家慢慢再想辦法，也許智通長老已經(jīng)有了主意吶！今日師娘其實應該好好慶賀，犯不著為玉面神尼那老壞蛋生氣。師娘，你說說，與尉遲先生又有多久沒見面了？”

    慧冰點著玉兒的腦門道：“卻又拿你師叔取笑！好一個堂堂的千金公主，日日年年想的便是嫁人這一件事情。我說你小小年紀怎么如此騷情！”

    玉兒厚著臉皮胡說道：“師娘不將自己嫁了，我一個晚輩又怎么好嫁人呢？怎不能讓我嫁在師娘前面，無端地惹師娘不痛快。師娘，你與我?guī)煾岛昧艘灿?0年了，當真要一直拖下去，徒留后悔嗎？今日湊巧，不如將由玉兒主持，將這事兒給辦了。快刀斬亂麻，生米煮熟飯……總之，管不了那許多了。”

    慧冰原是個極為豪爽的人，玉兒這番話很對她的胃口，便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道：“辦喜事可以，先得打他一頓解氣。耽誤了我的青春不說，還把我們的戀情演繹成了千年傳說。”說著，“噗嗤”笑出了聲。

    “該打，該打。”玉兒附和著，心中卻想道：“都說我這位先生是個絕無僅有的英雄好漢，哪里想得到是個不敢擔當情事的主，似他這般前顧后盼，怎么不叫師娘失望？”又想起李溫將軍將他們的情事設置了幾乎無法克服的障礙，與先生簡直是“一丘之貉”。

    “怎么了，想起你的李郎了？是不是也想打他呀？天下唯女子多情，男子無不薄幸！”慧冰乜視著尉遲觀道。

    玉兒便覺得慧冰這句話說到了她的心里，在她耳邊說道：“我真想不叫你師娘，只叫你姊姊。”

    慧冰“嘻嘻”笑道：“我有時做你師娘，有時做你姊姊，豈不是更加有趣？”

    玉兒與慧冰正鬧著，遠遠地瞧見磚兒一臉悲憤地瞧著自己，突然間醒悟過來，趕緊松開一直吊著的慧冰的膀子，解釋道：“再不放開師娘，師娘又多了一個仇人。”便細細地將磚兒的事情說給她聽。

    慧冰臉色陰晴不定地道：“竟然是玉面神尼的私生的女兒，正好拿了她討回《心經(jīng)》。”

    玉兒聽了大吃一驚，心道：“不小心又辦了錯事，倒忘記師娘原是個狠角色，要不然也當不了‘玉碟令主’，這個名號數(shù)百年來亦只有寥寥數(shù)人擔當?shù)闷稹！壁s緊解釋道：“卻是無用。那玉面神尼對她還不如對一個普通的弟子，并不會把她的生死放在眼中。”

    慧冰頗有幾分陰鷙地道：“但凡是對私生子女，母親心中必然愛恨交加，所以表面上會疏遠，哼哼，到了生死關頭，親生的還是親生的，絕不會含糊。”

    玉兒一顆心沉到了井底，勉強笑道：“師娘果然是長老的關門弟子，原是要承接大位的，玉兒遠遠不如。”

    沒有想到慧冰的話被站在一旁的程鐵牛聽到了耳中，表面上不說話，心中卻打定了與磚兒一起出逃的主意，不停地拿眼睛覷著磚兒，眉宇間滿是關切。

    玉兒與慧冰并沒有注意到程鐵牛的心情，尉遲觀雖然注意到了，卻認為是自己今日沒有時間去圭峰頂指導程鐵牛戟法的緣故，特地等著程鐵牛道：“小子不必惶恐！我既答應教你便一定要教會你，大不了在草堂寺旁蓋上茅廬，學陶淵明種菊東籬，倒逍遙快活！”

    程鐵牛趕緊道：“師傅不要只教我一人，得連我五哥一起教了方是。”

    “先生要在這里安家了？”玉兒故意問。

    尉遲觀奇道：“你說了幾次你五哥，究竟誰是你的五哥？”

    程鐵牛指著正與智廣法師在一起的蘇夔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原來就是蘇威的公子蘇夔！有眼光，有見識，交結了如此出色的朋友。好，我答應你，你五哥一起來。”

    程鐵牛摸著后腦勺“嘻嘻”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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