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世欽看了她一眼，沒有用目光說甚么，只是舔了舔嘴唇。過了一會兒，又舔了舔嘴唇。然后從腰間解下包裹，放到傾斜的窗臺上。一只手攀著窗欞，一只手解開包裹。費勁地將一樣物事系在繩子上，過了很久才綁好。試了試，慢慢地松開抓住窗欞的手，提起繩索，小心翼翼地朝下放。物事晃悠悠地落下去。

    椒敏抓過放下的物事，要將系著的繩子解開。手指僵硬、發抖，不聽使喚。幾次打算放棄，終于還是將繩子解開了。

    “你應當系個活扣呀！如果每樣物事都要這樣解開繩子，只怕忙到天亮也解不完。”她在心里說。她的口舌已被粘稠的液體纏住，發不出聲音。

    獨孤世欽看明白了椒敏的眼神。第二次系了活扣，吊下來一大塊熟牛肉，用芭蕉葉子包著。芭蕉葉的清香與熟牛肉的醬香混和在一起，把她肚子里的饞蟲鉤出來了。饑餓的感覺如洪水般突如其來。她來不及解開活扣，來不及撕開芭蕉葉，一把抓過牛肉，大口大口啃了起來。一股股甘泉從身體的深處奔涌出來，口舌有了知覺，馬上輕巧如簧。她拼命撕咬著，咬下一塊肉，馬上吞咽；咬下一塊肉，馬上吞咽。不知不覺，3、4斤熟牛肉消失了一多半。待到肚子鼓脹得再也裝不下東西，饑餓感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的疼痛減輕，僵硬的四肢開始解凍。她抬頭看了獨孤世欽一眼，有些羞澀，嘴巴咀嚼的速度慢了下來，張合的幅度越變越小。她變回了櫻桃小嘴，慢條斯理，不引人注目地吞咽食物。

    一樣一樣物事被放下來。

    椒敏一樣一樣解開，整齊有序地擺放在地上。

    最令人驚喜的是一根竹管，握在手里重心左右移動，“呼啦呼啦”地響，原來里面的竹節被打通了，裝滿了泉水。

    椒敏很興奮，爬到椒華身邊，伸出手指，接連點了椒華好幾個穴道，最后，使勁掐住椒華的人中。椒華“啊”的一聲，張開了嘴。椒敏將竹筒的塞子拔出來，一絲清泉淅瀝地落到椒華嘴里。椒華喉嚨里“咕嚕咕嚕”地響，接著腸胃也發出了聲音。

    椒敏停了一會兒，發現椒華將舌頭伸出來，舔著自己干枯的嘴唇。

    椒敏又倒了一些泉水到她嘴里，她的手腳開始動彈。

    椒敏高興地笑了。她舉起竹筒，喝了一大口水。這真是甘霖呀！又涼又甜，勝過桃花峪里的玉液瓊漿。她不敢多喝，不知道要在這間牢房呆多久，節約食物才能活下去。

    她望著地上的月光，突然明白過來。

    椒敏朝窗戶下擺放的物事爬過去，想都沒想就抓起了那把鐵刀。她右手握住鐵刀，左手摸著墻壁。墻壁果然不厚，用石頭和石灰砌成。她找到一塊小一點的石頭，與大石頭之間有些縫隙。墻下沒有月光，她只能摸索著用鐵刀一點一點剔著石頭間的石灰。這很難。但只要堅持，一日、兩日、三日，一定能挖出一塊石頭。只要挖出來一塊石頭，就能幾倍速度掏出更多的石頭。外面是一個陡坡，連接著懸崖和山澗。要逃跑很難，尤其在自己重傷、椒華昏迷的情況下。她沒有想這么多。只要有一絲希望就必須抓住，至于能不能贏，那是命運與造化。她挖著墻縫里的石灰，動作越來越熟練。

    令人高興的是，隔著墻，獨孤世欽也在用鐵刀掏石頭。她靜聽了一會兒，熟悉的呼吸與動作頻度，是獨孤世欽!她更有力氣了，更快更用力地掏出石灰。

    椒敏終于掏出了第一塊石頭。

    墻外也傳來喜訊，獨孤世欽掏出來一塊更大的石頭。那塊石頭顯然很重。獨孤世欽的呼吸變得粗重，直到把石塊放到一邊，才變得輕快。

    他們基本上掏的是同一個地方。一大一小兩塊石頭被掏掉后，中間只隔著10來寸墻體。

    “就讓他掏吧，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椒敏爬回到椒華身邊，她給她喂了些泉水。

    這回泉水一滴到嘴里，椒華便“咂咂”地品嘗著，有滋有味的樣子。

    椒敏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泉水，撕了一小塊熟牛肉，美美地品嘗了一番。

    她覺得自己好多了，有精力打坐運氣。一會兒，關節和內臟都變得灼熱，頭頂冒出白煙。腰間的藥囊被兩個執法的惡徒毫不留情地搜走了，只能靠運功療傷。智通長老不許她們伐木時運功，不許她們挨打時運功，但沒有說過不許她們療傷時運功，所以，沒有違反道令，不會招致更嚴厲的懲罰和更多的麻煩。

    椒敏讓氣息在自己身體的各處自由地流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炷香的時間就運轉了3個小周天。疼痛幾乎消失了，內臟也變得輕松舒泰，力量回到了身上。

    時間不多了，兩個時辰之后就會天亮。

    雖然自己只回復了2、3成功力，椒敏還是決定為椒華療傷。

    椒敏抓過椒華的手，自己的拇指與她的拇指相對，將功力緩緩輸入椒華的體內。

    剛開始很難，仿佛遇到了一堵墻，冰冷的堅硬的沒有知覺的墻。如同剔除墻縫里的石灰般，她將氣息調成一把鋒利的鋼刀，小心地、堅定地、永不放棄地剔椒華身體里的墻。一塊石頭松動了，將它挖出來；又一塊石頭松動了，將它挖出來。如此反復。頭上霧氣繚繞，身上熱汗淋漓。她竭力支撐，一心要把椒華身體里的墻拆掉。

    就在幾乎不可支撐的時候，奇跡出現了，椒華身體里的墻“轟隆”塌了，就像雪崩，迅速而兇猛，石頭和石灰都不見了蹤影，乃至椒敏身體里好不容易積攢的氣息也不見了蹤影。

    椒敏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嘩”的一聲“巨響”，椒敏醒來了。

    好像過了很久，其實剛剛過去半個時辰。

    她抬起頭來，順著傾瀉在監牢里的銀色月光看過去。監牢的墻倒了，雪崩般倒了，豁開一個偌大的缺口，月光亟不可待地傾瀉進來，仿佛清晨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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