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夔拍著腦門道：“多虧師姊提醒，這是個好法子，我扯著頭頂這根蛛絲，‘嗖’地便滑過去了，好不痛快！”正要跳起來去扯蛛絲，猛地縮回手。“這蛛絲上也許有毒，戴上手套才保險。”

    慧冰囔道：“有什么毒？他們自己也扯來扯去的，沒見中毒。”

    曉霜道：“還是戴上手套保險些，那廝萬般狡詐，不可不防。”

    慧冰望了一眼曉霜尊主道：“其實尊主也知道并沒有毒，不過順著你的心意罷了。”

    蘇夔感激道：“尊主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你曉得甚么？”朝曉霜鞠了一躬，戴上冰蠶天絲手套，跳起來，扯住一根蛛絲，卻不往前滑，回頭問道：“姑姑，它承得我起嗎？不會半路斷了，掉到水里？”

    曉霜卻道：“遲早會掉到水里的，沒奈何。”又道：“原是結實的，不會斷。”

    蘇夔沒聽出曉霜話中有話，道一聲“那我就放心了。”兩腳在地上用力一蹬，朝對岸滑去。

    待蘇夔滑到岸邊，正要落地，翰哥一把抱住了他。

    蘇夔大叫道：“不要你抱，你是毒藥。”奮力一掙，兩人都摔倒在地，“骨碌碌”順著坡滾下去。

    兩人緊抱在一起，一會兒蘇夔在上面，一會兒翰哥在上面，越滾越快，在空中劃一道弧線，“噗通”掉到了澗中。兩人在水中打架，翰哥打不過蘇夔，嗆了幾口水，喊道：“哥哥饒命，哥哥饒命。”

    蘇夔大笑道：“跟我斗，你還嫩了一點。”

    玉兒在岸上瞧熱鬧道：“尊主說的可真準。”

    蘇夔叫嚷：“姑姑好壞！姑姑好壞！知道他會害我卻不提醒我。”

    翰哥辯解道：“哥哥，我并不想害你，只是想救你。當時我從桌巖上滑過來先撞到樹上，撞了個眼冒金星；緊接著摔到地上，摔了一個嘴啃泥。原是滑行的速度太快，剎不住；蛛絲架得太高，身子離地尚有3尺；地上又濕又滑，全是硬底子……”

    蘇夔道：“我不是一樣摔了嗎？還掉到了澗中。你好重，壓得我好痛！你不多事還好，一多事變得更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的便是你這號人物。”

    翰哥涎著臉道：“我是好心，怎曉得好心會辦錯事？”

    蘇夔驚訝道：“咦，你怎么能開口說話了？難不成你原來是裝？”

    翰哥捂住自己的嘴，仿佛不相信這是真的：“咦，倒是奇怪，我竟然能開口說話了！我也不知道原委，現下我委實能說話了。”

    蘇夔大叫大嚷：“原來你辦了自己的好事，卻不管別人的死活。糟糕，你害的可不是我一個人，滿澗的魚蝦都遭了殃，下游的百姓也遭了殃。”大叫道：“尊主、師姊，翰哥能說話了。”又叫道：“毒藥在水里洗干凈了，這下魚蝦和百姓都遭殃了。”

    慧冰添油加醋道：“倒是一個善良的孩子。趕緊去通知下游的魚蝦與百姓，怕只怕跑不贏水。”

    蘇夔心中便有無限感傷：“那可咋辦？一不小心就害死了上千條人命，我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清這筆孽債。說不定我爹爹回來了，正坐在酒莊與羋正喝茶吶，接引到店里的也是這澗中的水。”已經帶了哭腔。

    慧冰見蘇夔認真，趕緊道：“傻孩子，你把尊主的玩笑當真了。尊主既然早算到你也會變成毒藥落到水中，那么說明：一者流水多，會把毒藥稀釋；一者下游的百姓接到了通知，今日平旦、日出不宜取水。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倒是有另一件你該操心的事……”

    蘇夔抹著眼睛問：“卻是何事，值得我堂堂草堂寺主關心？”

    慧冰大笑道：“呵呵，你可要與翰哥一起光著屁股回營了。”

    翰哥笑道：“我最喜歡看人光屁股了。”

    蘇夔大叫：“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前幾日你裝得挺老實，連了無師兄都說：寺主，寺主，那個孩子與你一般大小，卻少年老成，與你大不相同。好個大不相同，原來是大大的相同！”

    翰哥辯解：“天下人都道你頑劣，果然如此。我向來老實厚道，跟你在一起便變了。你們有一句話，叫做什么赤什么墨的，我大哥記得……”摸著后腦勺。

    蘇夔好為人師地指點：“甚么甚么……那叫做‘近赤者朱，近墨者黑。’后面還有一句叫做‘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乃晉朝的傅玄在《太子少傅箴》中說的，專教你翰哥做人的道理。”

    翰哥驚喜道：“正是這一句，正是這一句。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胡作非為？”

    蘇夔裝道：“我一板正經的一個人，是你影響了我才對吶！”

    慧冰道：“你們也不存在誰影響誰，反正兩人都光屁股。噗嗤。”笑出了聲。

    曉霜催促道：“你玉兒姊姊在埋頭挖坑，你卻在這兒打嘴仗，還不快去幫忙。”揮舞著一根視若無物的冰蠶天絲，喊了一聲：“起！”又喊一聲：“起！”先是蘇夔，后是翰哥，騰云駕霧般從溪澗飛到了岸上。

    曉霜憑借手里的一根冰蠶天絲便施展出無上神功。

    蘇夔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話，自與翰哥去幫助宇文玉兒掘土挖坑。

    不一會兒坑挖好了，將幾具尸體埋了。解開活著的幾位的穴道，一溜煙逃命去了。

    慧冰早將布在林間的“蛛網”收了，又去左右樹林搜尋了一番，別無他物。

    蘇夔、翰哥衣衫俱濕，早脫得一絲不掛。所幸太陽跳出層云，一時間陽光明媚，不似夜間寒冷，倒也覺得愜意。

    行了幾步，慧冰偷笑不停。蘇夔是個敏感的，便不愿意再走。曉霜去尋了幾片芭蕉葉子用藤蔓串起來，做成衣裳模樣。蘇夔急急穿上了，方覺得渾身自在。翰哥也穿上了。

    玉兒捂著嘴道：“我一直不敢看你，這下敢看了。倒也是一位王子模樣。”

    慧冰故意問：“還有這樣的王子嗎？是甚么王子？”

    玉兒笑了幾聲方道：“卻是青蛙王子。”

    蘇夔強辯道：“這是你們無知。想當年三皇五帝開創天下大同，穿的也是獸皮樹葉，比我好不了多少。”

    慧冰故作正經道：“原來你穿的是大同裝。恭喜，賀喜，今兒個終于天下大同了。劍道的使命不經意間便完成了。”

    蘇夔大搖大擺道：“同喜，同喜。不賀，不賀。”

    一路嬉笑不停，不一會兒便到了營寨。

    舒哥、呼哥見到翰哥后大喜，見二人衣著奇怪，免不了又打鬧玩笑一番。

    過了午時，尉遲先生還沒有回來，也沒有大邏便的音訊，大家的心情不免又忐忑起來。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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