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對方說什么，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被重點關注待遇的邊老三既新奇又激動，二話不說全部都答應了。
什么來年要第一個收他們家的兔子；什么到時候多給他們家幾上名額；什么親戚家人多走動……
邊二嬸還跳了出來，說她娘家有一個侄子多么多么好，該談婚論嫁了，哪李家四姑娘格外般配，讓他幫忙說和。
“我娘家也有個侄子，他啊……”邊大嬸也跳了出來，趕緊推銷自己家的。
他們一個個恨不得讓邊老三立馬答應，直接將李四妹嫁給他們。
邊奶聽了，直說好好好，一家子兄弟，就是應該不要這么見外，要互相幫助等等。
連飯桌都沒能上的邊娘聽了，只覺得像在聽一個笑話。
她該慶幸這幾個妯娌看上的不是她家的姑娘，而是她大女兒婆家的姑娘嗎？
她們介紹的那幾個娘家侄子，哪有一個好的？二嫂家的那個就是一個二流子，前幾年還搞大了別人家姑娘的肚子，后來那個姑娘娘家來鬧，不知道怎么的，那個姑娘死了，這事才不了了之。
而大嫂家的，她多少也聽說過，說是沒有姑娘愿意嫁給她那個侄子，還跟村里的寡婦搞到一起過。只不過后來發生了旱災，那個寡婦沒跟上大隊伍，最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邊家吃飯是“手慢無”，邊娘啃完一個地瓜，后面就沒有她的份了。到是收拾桌子又是她的活，洗碗用的依舊是冷水，怕洗不干凈，二嫂還“好心”地給她打了一碗草木灰。
以前不是沒干過這種活，但不知道為何，當冰涼的冷水凍得她雙手發紅的時候，邊娘突然就有些委屈了。
她到大女兒家之后，大女兒家姑娘多，排著隊有人干活，洗碗這種事情很少能夠輪上她。即使輪上了，她們也會燒好了熱水，圍在左右給她幫忙，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那里忙碌。
她坐在廚房門口洗著，一陣陣冷風吹來，吹得她打了機靈。而身后，是男人女人的歡喜聲，還有家里小子不聽話，被罵的聲音。
洗好了碗，不想二嬸居然不知道從哪里收拾了一堆臟衣服出來，讓她洗。
邊娘立馬愣住了：“為什么要我洗？”
邊二嬸嗑著瓜子，理所當然道：“你不洗誰洗？”
轉頭，就進了屋。
邊娘望著放到她腳邊的盆和衣服，愣了好一會兒神。
這衣服不是一房的，她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這里面有男人、女人、小孩子，還有邊奶的，也不知道攢了幾天，攢了那么大一堆。
本來冬天的衣服就夠，這么大一堆……
呵！她諷刺地揚了一下唇角，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怨氣：她閨女那得舍不得她干的活，一個不供她吃供她喝的人憑什么讓她洗？
“邊老三，你走不走？”
一把推開門，她就朝屋子里喊。
“喊什么喊？這才坐多久一會兒？”因為門推開，冷風吹進來，邊奶破口大罵，不知道外面冷啊，打著門烤火得多費柴？
邊娘不管邊奶的罵聲，呆緊緊地盯著邊老三：“你走不走？”
邊老三有點懵：“娘留了我吃晚飯。”
“你吃飽了嗎？”
“飽了啊。”邊老三開始回味那碗雞蛋湯，那碗雞蛋湯還真好喝，不過可惜，他娘這邊的條件太差了，那邊這個時候都能燉上肉了，這邊只能喝個雞蛋湯。
“我沒飽！多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在干活，做飯、洗碗，就吃了一個地瓜，還要幫他們一家子洗衣服……”
邊奶破口大罵：“你干點活怎么了？你是我兒媳婦，你還不能給我干活了？哪個做媳婦的不是這樣過來的？難道你還想讓我一個老婆子幫你干活？哎喲，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娶了這么一個媳婦，我……”
邊娘紅著眼眶，只問邊老三：“我大女兒都沒讓我干這么多活，你隔房的嫂子就可以指使我干這干那，一大家子全坐在那里，就我一個人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你都沒點什么要說的？”
邊老三被他娘的聲音吵得腦子都炸了，幾乎聽不見邊娘在說什么，茫然地問道：“總不能讓我娘干吧？”
“邊老三，這日子沒法過了！”邊娘終于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淚，吼完轉身就走。
邊老三嚇了一跳，趕緊想要去追，不想被邊奶給拽住了。
“外面那么冷，去哪呢？追追追，追什么追？她一個破兒媳婦，哪來的這么大嬌氣？我一個做婆婆的，還使喚不了她了啊？老三，你給我說清楚，她……”
“娘，你放開我，她一個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啊不放心？她都幾十歲的老女人了，還被別拍花子拍了去？老三啊老三，你就說你蠢吧，你都蠢什么樣子了？一個大男人，讓女人騎在頭上，你天生的烏龜王八蛋……”
也不知道是邊奶罵得太狠，還是其他幾個嫂子、弟媳興災樂禍的“勸說”太厲害，邊老三硬是沒邁出那個門。
邊娘跑出去好遠后，抹掉臉上的淚水，還停下腳步想要看邊老三有沒有追上來。
結果，她等了半天，故意磨蹭了又磨蹭，硬是沒等到人。
她感覺，自己的心涼了。
這就是她挑的男人，呵呵……
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越來越冷了，寒心凍骨。
另一邊，發現下雪了后，來李二家串門的人就慢慢變少了。
邊平靈讓人合上門，在堂屋里點了一個火盆，一家人圍坐著嘮嗑、烤火。
“也不知道他們今天還回不回來。”嘴上說著不想管他們，但其實邊二妹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惦記。
早上出門的時候雖然冷，但沒有下雪，現在雪一下，若不趁著雪大前回來，那就得等雪后了。
她擔心爹娘被雪堵在路上。
下雪天發生點意外，在這個季節并不是什么奇事。
邊三妹也惦記了起來：“不知道。如果已經在路上了，應該是要回來的。如果還沒有上路，也不知道那邊會不會留他們。”
“我覺得，懸。”邊四妹說道，“奶什么性子，你們還不知道？想要她留爹娘一晚，還真難講。也不知道那邊的房子還能不能住人，要是沒有人留，他們回老房子撐一晚……”
“怕是有點老火，”邊二妹回憶了一下，“老房子里什么都沒有，東西早就被奶掏完了。旱災結束后，也沒有人修葺一下，恐怕根本住不了人。”
越說，幾個越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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