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素知玉蜃樓有主意,眼見他追了出去,便也放下心來,但破風情緒不對,即便是反應再遲鈍的人也能夠看得出來,只要稍微細心一點的人,不難看出他是因為玉琉幻而情緒激動變化。
但無論是玉琉幻,還是這位風老,都不是喜愛言語之人,琉幻只一句話自報家門,兩人便再無其他交流,眾人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只是想到這位浪老之前的一句戲言,說琉幻是不是那風老的私生子。
眾人當時只覺得浪老眼神不好,琉幻和這風老并無半分相像之處,這會兒又見風老因玉琉幻而情緒變化,便似乎覺得不明所以的反而是他們。
夜晚的風呼呼響動,穿梭在巨石砌成的破敗宮殿上方,破風一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忽然長嘆一聲,掩面哭泣起來。
這哭聲恍若壓抑已久,積聚在胸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玉蜃樓止住腳步,不敢貿然上前,只默默的站在破風后面。
破風身形高大,背對著玉蜃樓,但他背景寂寥落寞,形單影只,渾身縈繞著莫大的憂傷,似乎連玉蜃樓的情緒也被感染,一時心下十分難過。
破風耳聰目明,已知道玉蜃樓跟了上來,但他情緒忽然之間難以自已,一時也顧不上難么多,只淚流滿面,悲從中來。
玉蜃樓心中不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拜道:“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破風心中陡然一驚,猛然回頭,卻見玉蜃樓在向他磕頭,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既叫他岳父大人,便已知道他是幻兒父親,又恭恭敬敬對自己磕頭,便是敬重,破風正自思考要不要承認自己身份,心中頗是為難。
玉蜃樓恭恭敬敬的磕完頭,卻不起身,依然跪在地上,破風輕嘆一口氣,柔聲說道:“你先起來吧。”
但這句輕輕柔柔,不帶反駁的話,卻相當于間接承認了自己身份,原來破風姓玉,名破風,乃是名震天下玉門門主,當年玉門被滅,家破人亡,自己也是歷經千險,最后才到了這白骨城,在這里一待就是十年時間。
他還以為自己妻子女兒早已死亡,沒想到今日陡然見到女扮男裝的愛女,細看之下,竟和自己年輕時候如出一轍,又聽玉蜃樓叫他幻兒,心弦被觸動,一路也在懷疑這孩子到底是自己女兒,還是只外貌與自己年輕時候有些相像的人。
想了許久,心中思緒萬千,又聽玉琉幻自報家門,再也忍受不住,一時間當年玉門記憶如流水般涌入,想起十一年前自己親眼見玉門族人大肆被屠,妻子死在眼前,女兒被抱走祭天,兄弟親人以及無數族人慘死,心中忽然大為悲慟,一時難以自已。
“你,你是個好孩子。”玉破風嘴唇顫動,卻只說出一句話來。
玉蜃樓卻是心中感慨萬千,岳父大人寬厚仁慈,雖經家族滅亡之恨,依然初心不改,善于助人,玉門人風骨,讓人佩服!
玉蜃樓緩緩走過去,溫熱的大手握住玉破風生滿厚繭的手,安慰著說道:“岳父大人放心,幻兒很好,我也會好好照顧她。”卻對玉琉幻身上魔脈之事絕口不提,以免玉破風初見女兒,卻又要擔心。
玉破風眼見賢婿如此人才,絲毫不嫌棄他這個落魄流亡之人,真誠敬重,心下歡喜,又見他生得俊雅,氣度不凡,配得上自己女兒,當下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蜃樓,幻兒喚我阿樓,岳父大人隨意稱呼小婿什么都行。”在岳父面前,玉蜃樓不敢玩笑說自己叫什么尊主,便以實相告。
“好,好好。”玉破風心中激動,連連點頭,拍了拍他肩膀,問道,“你也姓玉?可是玉門中人?”
“幻兒是玉門人,小婿自然也是玉門人,小婿家鄉不在星云鬼域,在祁連天闕。”玉蜃樓在岳父面前如實相告,未有任何隱瞞。
玉破風微微詫異,轉而笑道:“原來賢婿是神玉族人,雖不是玉門人,卻是和玉門人同承一脈了。”“正是。”玉蜃樓答道。
玉破風見他謙恭有禮,說話談吐不凡,心中寬慰,說道:“神玉族人不與外人通婚,但若是玉門人,卻是可以,你和幻兒也是有緣。”
玉蜃樓也覺這位岳父性情溫厚寬和,與慈父一般,當年讓幻兒重生于玉門,重生為他的女兒,這選擇斷然沒錯。一來破了神玉族人不能與外族通婚的規定,只要幻兒成為玉門人,便也相當于和神玉族人同承一脈了。二來玉門門主夫婦恩愛有加,他們的女兒也定會幸福長大,只是未料想玉門遭遇大劫,竟致滅族。
但這世上之事本也千奇百怪,各種事情都會時有發生,往事如風,還是要向前看,如今幻兒與父親能夠得以相聚,也是一件好事了。
“岳父大人如今能和幻兒團圓,也是一場緣分。”玉蜃樓微笑說道。
玉破風和玉蜃樓一見如故,仿佛朋友一般,但說到要認女兒,卻有諸多顧忌,一怕女兒不認得自己,父女倆認了也生疏尷尬,二怕自己會拖累女兒,給她增加麻煩。
玉蜃樓一看玉破風表情,知道他心里有些擔心猶疑,便也不再多說,想著反正他們也在這白骨城了,不急在一時。
幻兒此行白骨城,刻意透露行蹤,七大家族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對付幻兒的好機會,他們在這里的時間不會太短。
但卻不知,玉琉幻在他們出來的時候,便跟著過來了,隱在一處拐角,兩人之間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她記憶中父親的模樣早已深深的印在心底,卻是和玉破風半點也不相同,即便時間過了十年,也斷然不會變得全然不一樣,一時有些拿捏不定。
“阿樓,你口口聲聲叫風老岳父大人,莫非是要棄我,而娶風老女兒為妻?”玉琉幻突然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神色淡淡的說道。
玉蜃樓和玉破風大驚一跳,連忙站直了身子,玉蜃樓聽了這話,頓時哭笑不得,連忙解釋:“幻兒,我怎么棄你而娶別人?”哪知,玉琉幻盯著他,神色嚴肅的說道:“那你就是想娶我和風老女兒兩個人了?”
玉蜃樓萬沒料到玉琉幻會這么說,雖然心中已懷疑她這話是有試探之意,卻仍擔心玉琉幻誤會,一時著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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