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西顧低垂的眉眼終于抬起來看她,依舊淡薄一片。
“跟你說過那些話的不過是這具身體,如今我的神識回來,我跟你之間自當再無關系。至于你說的你受傷了帶你過來,不過是看在你會受傷也是因為我這具身體的緣故。”
他看著葉嘉瑩失了血色的小臉,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我以后再無瓜葛!
說罷,就要轉身往外走。
可剛走一步,葉嘉瑩便沖到了門口堵住任西顧不讓他出去。
她低著頭,身上卻是透著一股子倔強,不抬頭,不退縮,“我不管,今天要是說不清楚,你就別想從這里出去!”
任西顧覺得自己畢生所有的情緒可能都用到她身上了,看到她堅決的模樣,心里氣極反笑,面上卻是一片冰冷。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攔住我?”
葉嘉瑩刷的抬頭看著他,像是強忍著委屈。
“我說的很清楚,你我神妖有別,是不可以也不可能在一起的,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他看到葉嘉瑩眼眶迅速泛紅,蒼白的小臉映襯得被咬破的下唇上的那一抹鮮紅越加刺眼,讓他有一種想要俯身舔去的沖動。
葉嘉瑩搖搖頭,身子微微抖動著,卻還是倔強地迎視著他,語帶哭腔:“不是的,舍長說過的,我們前世就是一對,他說過的,你是愛我的,你現在這樣不過是忘了而已,其實你心里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她拼命地想要得到一些確定,便緊緊揪住王晉晟和須彌說過的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支撐自己繼續努力。
其實早在教室看到他那脫塵姿態的時候,她就有所感覺,這個人,早就不是那個心中有愛的少年了。
只是她仍是不想放棄,“你看新月,她不也是天女嗎?她都可以和影一在一起,為什么我們就不可以?任西顧,你不可以這么對我!”
他怎么可以在她全心全意愛上他后就這么抽身離開,還是以這么一個蹩腳的理由。
不是不愛了,只是因為神妖有別!
任西顧有些無奈地閉上眼睛,“我們之間不一樣!
葉嘉瑩看著眼前面容清淡的少年,徹底慌了,“有什么不一樣?西顧,你真的……不要我了?”
一句話到后邊已經抖得不像樣,任西顧卻沒有睜眼,只是淡淡道:“如果我跟你說,就算沒了后面的一段記憶,我們之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呢?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什么意思?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葉嘉瑩的聲音顫巍巍的透著一股子故作鎮靜的平靜。
任西顧終于睜眼看她,眉眼清冷疏離,絲毫不見以往親近她時的繾綣,“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之間不止兩世情緣,而是三世,且前面兩世都是以悲劇收場,你還要繼續嗎?”
葉嘉瑩的腦子轟的一聲,他們之間,前面還有一世情緣!?
消化了良久,她才顫抖著聲音問道:“我們的第一世,是什么結局?”
任西顧定定看著她,一字一頓慢慢地說:“我們的第一世,我是天尊月離,而你則是萬妖之主竹音,在一次剿滅魔族時相遇相愛,不顧天理在一起了,結果就是你慘死在魔族的陰謀之下。第二世,我們依然執迷不悟,結果又是雙雙橫死。
葉嘉瑩,這樣的結局還不能讓你明白嗎?神妖相愛,注定是天理難容的,我們在一起,只會是悲劇收場,趁現在還來得及,趁早抽身吧!
說罷,任西顧撥開她,緩緩走了出去。
葉嘉瑩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的么,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會遭到天道的懲罰,不得善終?
那為什么要讓他們相遇相愛?
為什么要在她愛上他之后,才來告訴她這個殘忍的事實?
說什么趁早抽身?
她早就已經愛到不能自拔了要怎么抽身?她該怎么辦?
好痛,這里好痛!
葉嘉瑩雙手狠狠揪住心口,滑落在地,埋頭在雙膝間無聲地流著淚。
外間,任西顧走出病房并沒有走遠。
他靠在門外,聽著里面若有似無的抽泣聲,閉上眼睛。
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和以前一樣,無心無情,對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入眼,更不會入心,只專注修煉,努力維持著世間萬物的平衡。
可是,只一滴眼淚,那個女妖就能亂了他的心,輕易讓他失去理智。
他揚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抬手撫摸心口。
經過數千年,經歷了那么多的苦難,就算是換了身體,就算是失了記憶,這顆心還是忍不住會為她而騷動么?
前兩世的具體情況他并不知道,只是從王晉晟之前對這具身體說過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出了結果。
他不能放任,趁著悲劇還沒釀成,就讓他親手來斬斷這一切吧。
世間所有的貪嗔癡不過是鏡花水月,時間自會撫平一切傷痛,只要命還在,她總會再找到自己的歸屬,再和他糾纏下去,一旦觸怒天道,她只怕會再次慘死。
一想到這,他就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就這樣吧,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的交集了……
任西顧放下撫在心口的手,再次睜開眼,已經恢復了清冷,抬步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只是,風不動,心卻不靜。
葉嘉瑩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她才擦干眼淚起身,游魂似的離開醫務室。
走到宿舍大門口,她停住腳步,抬頭看了看亮著燈的214室,有些茫然。
她還要回去嗎?
他都說的那么清楚了,兩人再無可能,回去天天面對著他,她要怎么忘了他,收回自己的心?
彎起唇角自嘲一笑。
葉嘉瑩啊葉嘉瑩,說得好像見不到他你就能忘了似的,什么時候起你變得這么會自欺欺人了?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熟悉的陽臺,她轉身離開。
“主子……”
須彌忽然現身,在她身后顫巍巍地喊了一聲。
她和任西顧在病房里的所說的一切它都聽到了,可是事實并不是那樣的,兩人的結局就算都是以悲劇收場,那也絕不是什么天道不容,而是魔神一手策劃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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