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海在藥堂里坐了一晚上都沒睡,他不愿意相信紅狐就這么死了,仿佛跟她最后一次見面就是昨天的事。他足足等了三年,原以為再回來一定會被她迎接,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有關她的死訊。
龐子七從房間里出來,看到狼海坐在那發呆,他走過去問:“你該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
“我睡不著,想小久。”狼海眼窩凹陷,眼角通紅,他看著龐子七,“七哥,你知不知道小久是怎么死的,她做事向來穩重,為什么偏偏這次會出事?”
這個問題龐子七從來都沒有問過,現在狼海這么一說,他也覺得有點奇怪,“小久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出事我也是通過老板才知道的。”
對狼海來說,不能幫她報仇才是最遺憾的,他嘆了口氣,低下頭喃噥的說:“沒想到你也在為老板做事,我還以為我們這些人當中只有你是自由的。”
“我的能力有限,也幫不上老板什么忙,只不過是在中間傳傳話罷了。虞姬這次接替了小久的位子原本也沒什么,但是她這個人太不安分,老板不喜歡,也信不過她,你這次回來安莽有沒有跟你說過原因,是不是為了讓你接替小久的位子?”
虞姬巴不得的位子狼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沉著臉,眼也不抬,“信不過她,老板信不過她難道就信得過我嗎,他不過不想讓這個位子空著而已,可是他也不想想,小久坐過的位子是隨便誰都能坐的嗎,反正我不能,我也不會去搶這個位子,否則我跟虞老八有什么分別?”
“話不能這么說,小久已經不在了,就算是為了她你也不能讓她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她要是還活著,也會希望這個人是你。”
狼海被龐子七說的動容,可還是不愿意松口,“七哥,小久會不會只是詐死,你們不是還沒有找到她的尸體嗎?”
龐子七嘆了口氣,“虞姬的話你也聽到了,小久是從飛機上跳下去的,那架飛機上的人全都不在了,也沒人知道她到底是從哪跳的機,我是想找,但要怎么找?”
“可是那也不能不找啊,萬一她還活著呢!”
她是還活著,但并不是真正意義上活著,就算讓他知道了實情,現在活著的也不再是龐小久,而是周孜月。
龐子七安撫的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老板一直都在讓人找小久的尸體,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狼海愣怔的看了他半晌,失望的說:“所以七哥是相信小久死了,是嗎?”
這世上所有熱你都會懷疑紅狐有沒有真的死掉,只有龐子七沒了這種疑慮。
紅狐死了,的確死了,現在活著的,只是穆家的一個孩子。
龐子七點了點頭,“是,我相信她真的死了。”
*
有了虞姬這件事的教訓,安莽不敢再隨意對待紅狐的位子,這一次他安排的人也算是精心挑選。
“老板,這次接替紅狐的人叫狼海,三年前他被派去北國,這三年倒也沒出過岔子,不過……”
電話里,聽著安莽話說一半,穆星辰淡漠的問:“不過什么?”
“因為狼海跟紅狐關系很好,以至于他現在知道了紅狐的事之后不想接手紅狐的位子。”
穆星辰當時也是昏了頭,虞姬的一句她和紅狐是朋友就讓他心軟了,現在想想,如果是真的朋友,又怎么會踩著朋友的尸體上位?
現在安莽說的這個狼海,他不肯接手紅狐的位子,穆星辰聽著倒是覺得有點意思。
安莽難得來一次電話,看來這次連他都沒轍了,穆星辰問:“他跟紅狐的關系很好?”
“焦不離孟。”
焦不離孟?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穆星辰知道紅狐沒跟誰有過男女之情,但是安莽的這一句焦不離孟卻讓他深思,龐子七作為她的哥哥都沒有用過這樣的字眼兒,這個狼海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他現在人在哪?”
“在Z國,好像去找了龐子七。”
安莽不知道穆星辰在Z國,狼海來了Z國他也沒有太多的擔心,不過他的一句“不回去”就在Z國落了腳,安莽還是挺上火的。
狼海脾氣拗,當初讓他去北國他就不肯,要不是紅狐的一頓教訓他肯定不會去的,如今紅狐不在了,真不知道還有誰能勸得動他。
穆星辰聽了這話沉默了兩秒,狼海來了Z國,他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去找的龐子七?”
“大概就是這兩天到的。”
狼海跟紅狐既然是焦不離孟的關系,突然聽說了紅狐的死訊,他難過也是理所當然,穆星辰不是不通人情,況且紅狐的事他本身也覺得是個遺憾,“既然他需要時間整理心緒,就讓他在龐子七那暫時呆上一段時間吧,最近沒什么事做,那邊有你我放心。”
掛斷電話,穆星辰默默地嘆了口氣。
聚集在平洲的人現在越來越多了,在這樣下去總歸是件麻煩事。
想到麻煩,穆星辰突然發現周孜月好像半天都沒動靜了。
穆星辰從房間里出來,樓梯前他問阿香,“小月呢?”
“小少奶奶去找她同學玩了。”
出去玩都不跟他說一聲的?
穆星辰問:“哪個同學?”
“就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叫田可的女孩,她剛才來找少奶奶,兩人一起出去了,說是一會就回來。”
穆星辰點了點頭,她這個年紀確實應該跟同齡的小孩走的近一點,只要不是跟男同學出去就成。
*
第二天課間,周孜月看到辦公室只有諸葛洪峰一個人,昨天龐子七說他知道了她的事,看他上課心不在焉的周孜月就知道他沒有從她的死訊當中走出來。
叩叩!
諸葛洪峰聽見敲門聲,回過神看了她一眼,“周孜月?”
周孜月笑了笑,走進來,“老師,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諸葛洪峰想要盡量掩飾自己的心情,可他自己也知道,他藏不住,“是不是影響到你們學習了?”
周孜月搖了搖頭,笑著說:“沒有,您掩飾的很好,大家都沒看出來,是我上課不專心,覺得您好像有心事。”
“你這孩子倒是聰明,就是不肯往正地方用,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你這古靈精怪的勁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孩子,可惜啊,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這不是您教我們的嗎。”
諸葛洪峰嘆了口氣,苦笑道:“豈止是散,若只是散也便罷了,怕就怕再也沒有機會聚。”
諸葛洪峰拿出一套卷子,攤開來拿到她面前,“這套卷子你有印象嗎?”
周孜月嘴角一抽,那是田可上次考試的那套卷子。
諸葛洪峰笑道:“你啊,還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考試的時候都干了什么,你這猴崽子。”
周孜月朝著他呲牙笑了笑,“那您干嗎不揭穿我?”
“你也是個命苦的,小小年紀要離開家,能上學已經很不容易了,難道還要看你每次都拿零分回去?”
這么多年了,他一點都沒變,那股子善良勁總會讓人哭笑不得。
“老師,原來您認識龐子七,他也是您的學生啊?他現在很有出息,他是一個中醫,很了不起的,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他一樣。”
諸葛洪峰最喜歡聽的就是別人夸獎他的學生,他笑道:“你可別學他,老大不小的了也不知道成個家,天天對著他那堆破草藥。”
這話倒是真的,龐子七要娶的媳婦兒一定是個草藥精。
“諸葛老師,您出來一下,校長找您。”門外一個老師喊道。
“好,我這就去。”
諸葛洪峰站起來,對周孜月說:“你快回去吧,要上課了。”
周孜月點了點頭,看著諸葛洪峰離開,低了低眸子。
*
上課鈴聲已經響了好一會諸葛洪峰才從校長那里出來,回到辦公室,端起茶杯想喝口水,突然看見里面漂著一個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顆梅子。
諸葛洪峰眉心倏然一緊,心里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隱隱的泛酸。
他記得當年被那些猴崽子氣的經常吃不下飯,龐子七總喜歡往他的茶水里放草藥,可是他嫌那個味道難聞,每次都不喝,后來龐久就弄了些干梅子放在他的水里,每次他生氣過后她都會弄梅子水給他。
這么些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丫頭對他的好,看著水杯里的梅子,諸葛洪峰眼圈逐漸濕潤了。
只是,這會是誰放的,這世上還有誰跟那個死掉的丫頭一樣,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討好他?
教室里,周孜月拿了一顆梅子塞進嘴里含著,穆子城看了他一眼,“你在吃什么?”
周孜月掏出袋子給他看了一眼,那么大一袋子梅子,看的穆子城嘴里泛酸,穆子城臉都皺到了一塊,“你怎么還吃這東西?”
“我就是嘗嘗,給別人買的。”
穆子城一聽,不高興的問:“給誰買的?”
“關你什么事。”
穆子城鼓著腮幫子,嘟囔著說:“你從來都不給我買東西吃,我腳都受傷了你也沒管過我,居然給被人買東西,該不會是給六年級的霍巖吧?”
“霍你個頭。”周孜月抓起一顆梅子直接塞進他嘴里,“現在滿意了吧?”
教室窗口,諸葛洪峰只是走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亂動的周孜月,卻看到她塞進桌子里的那一大袋干梅子。
諸葛洪峰輕輕蹙了蹙眉心,是她?他一直覺得這孩子的心性有點像小久,現在連梅子也是她給放的,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
課間,操場的單杠上,周孜月和穆子城兩個人胳膊架著單杠掛在上面,就像兩只被曬干的青蛙。
“哎!”
“哎~”
周孜月百無聊賴的看了一眼學她嘆氣的穆子城,“你干嘛嘆氣?”
“那你呢,你又為什么嘆氣?”
周孜月兩手握住單杠稍稍用力,整個人就撐了上去,坐的高看得遠,看著遠處教學樓,周孜月說:“諸葛老頭最近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才能安慰他。”
穆子城腿上的石膏剛剛拆掉,韓麗百般交代讓他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要再磕了碰了,他踮著一只腳抬頭看著周孜月問:“你為什么那么關心諸葛老師,我看到你下課的時候偷偷跑去辦公室往他的水杯里放梅子了,你那些梅子是買給他的?”
周孜月瞪了他一眼,“你沒事跟蹤我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誰讓你都不跟我說。”
周孜月晃蕩著腿,撇了撇嘴,“你不懂,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諸葛老頭對我來說跟別的老師不一樣。”
“可我也沒看出來他不高興啊,每天上課他還是一樣笑瞇瞇的。”
“都說了你不懂。”
就是因為他什么事都不擺在臉上周孜月才更擔心,他明明很不開心,一個人躲在辦公室的時候就是愁眉不展,但是在人前卻裝出一副什么事都沒有的笑臉,這么多年了,他還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心思袒露出來給別人看,當年師母過世他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周孜月看了一眼穆子城,“那你呢,你沒事嘆什么氣?”
穆子城興致不高的低下頭說:“我爸媽最近經常吵架,我爸好像要給我找小媽了,聽我媽說是工廠里的一個女的,每天跟我爸在一起,是個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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