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慈濟寺內(nèi)

    因為出了元宵，各行各業(yè)都會恢復(fù)正常作息，不少人來抱佛求簽，祝禱新的一年事業(yè)順遂。

    天光透亮，陽光透過老樹枝丫，落在樹上交錯龐雜的紅條福牌上，折射出的紅光，刺眼驚艷。

    “三叔，你不解簽嗎？”懷生正幫忙招呼香客，看傅沉捏著簽文許久未動，忍不住出聲詢問。

    “方才求簽時候走神，準備再求一支簽。”

    “好啊。”

    懷生跟著黃家人回到老家，三個多月不見，長高了，卻也變得黝黑清瘦，他患病的哥哥，在正月初九走的，終是過了年。

    雖然他姐姐跟著來了京城，傅家二老也許諾資助她上學(xué)，但她并不打算留在京城。

    小姑娘要強，說由于她父母在獄中，家里只剩一個年邁的奶奶，實在不想離她太遠。

    村里幫他們家列入了貧困戶，有補助，村主任也幫她聯(lián)系了學(xué)校，九年義務(wù)教育，根本不需要傅家資助，傅沉幫她聯(lián)系了一個助學(xué)基金會，只要審核通過，每月都有定額補貼，直至她上大學(xué)。

    她這次來京城，除卻送懷生過來，還從老家?guī)Я诵┡D肉咸菜等特產(chǎn)，按葷素分給了寺中和傅家，算是感謝。

    傅沉將那枚下下簽丟掉，又重新抽取了一根。

    當他看到簽文，素來溫和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皸裂，還是……

    【下下簽】。

    過些日子宋風晚就要回來了，難不成這時候還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三叔，要解簽嗎？”懷生詢問。

    “不用，廟里客人多，先緊著別人吧。”傅沉攥緊簽文，心底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濃烈。

    **

    而此刻的南江

    宋風晚完全慌了神，眼看著清亮的液體從喬艾蕓大腿內(nèi)側(cè)流出，那是羊水？

    她雖然成年，也還是個孩子，對生產(chǎn)一事并不清楚，只聽他們偶爾聊起，說是羊水破了代表很快要生產(chǎn)，不能拖太久。

    可是嚴望川在公司，老太太出門買菜，順便要去花市，這個點也不在家。

    “媽，我……”宋風晚都不敢碰她。

    “先扶我躺著，叫120。”喬艾蕓不是第一次生孩子，還算冷靜，她清楚這可能是羊水破了。

    “好！”宋風晚扶她到床上，又遵循她的囑咐，將一個枕頭墊在她屁股下面，還拿了干凈毛巾墊上。

    她手指哆嗦得打了120，深吸一口氣，將地址與家中有人即將生產(chǎn)的消息準確傳遞。

    “好的，救護車馬上就到。”接線員很快掛了電話。

    此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嚴少臣的！

    宋風晚往樓下狂奔，“少臣哥！”

    “你在家啊，我還想說，家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知道你要開學(xué)了，給你送點東西。”嚴少臣將禮品盒放到桌上。

    “我媽要生了！怎么辦……”

    嚴家還有其他傭人，都在一樓忙活，聽說這話，都被嚇得不輕，有幾個生過孩子的，急忙往樓上幫忙。

    嚴少臣更是一臉懵逼，我特么又沒生過孩子，你找我干嘛啊？

    宋風晚此刻是慌了神，病急亂投醫(yī)，看到誰都要求助。

    “現(xiàn)在怎么辦？送醫(yī)院還是？”嚴少臣到了樓上，也是沒轍。

    “我叫了救護車，應(yīng)該很快就到了。”

    “先別動夫人，等救護車來。”幾個傭人七嘴八舌。

    南江救護車到的還算快，約莫6分鐘就抵達了嚴家，詢問了喬艾蕓的具體情況，抱她上了擔架，送上車后，一直采用抬高臀部的仰臥姿態(tài)。

    宋風晚緊跟著上車，這才想到要給嚴望川打個電話。

    **

    彼時的嚴望川正和在開會，無非是討論公司新的一年的工作方向和安排。

    嚴望川手指扣著白瓷茶杯，喝著熱茶，聽底下的人議論，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響起，會議室瞬時肅然，無人開口。

    開會不關(guān)機是大忌，所有人都下意識檢查了一眼自己手機，一抬頭就瞧見首位的嚴望川接起了電話，“不好意思，我女兒的。”

    眾人面面相覷，宋風晚到公司實習(xí)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嚴望川是最溫和的……

    公司很多人都跟了嚴家一輩子，還見過表情稀缺的嚴望川，吃蛋撻喝奶茶，太接地氣了有木有。

    他不善于表現(xiàn)，但大家都感覺得到，他對宋風晚是很縱容的，也可以說是寵愛的。

    “喂——”他聲音依舊冷冽。

    宋風晚是了解公司工作時間作息，她也極少給自己打電話，嚴望川自然第一時間就接了。

    眾人還偏頭討論著，他們老板結(jié)婚后真的變了很多，就瞧著“嘩啦——”椅子刺啦地面的，聲音刺耳。

    大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瞧著素來穩(wěn)重，內(nèi)斂情緒的老板，緊張得吞咽著口水，“……你別著急，我馬上過去，送到哪家醫(yī)院了？”

    救護車本著就近原則，送到了離嚴家最近的市三院。

    “市三院，馬上就到了，您趕緊過來吧。”宋風晚急得滿頭是汗。

    “好。”嚴望川也不和所有人說一聲，去辦公室拿了車鑰匙就往車庫狂奔。

    眾人一聽說什么醫(yī)院，料想是喬艾蕓出了事。

    “該不會要生了吧？”

    “不是說預(yù)產(chǎn)期在三月下旬？嚴總還特意將剩下兩個月的工作都排開了，準備陪產(chǎn)和陪她坐月子的，這也提前太久了。”

    “我老婆就是八個多月生的，孩子也挺健康，與預(yù)產(chǎn)期提前很多。”

    ……

    會議室一群中年男人，居然就生孩子問題，討論得異常熱切。

    而嚴望川開車去醫(yī)院，已經(jīng)緊張得后背都是熱汗。

    宋風晚又給老太太打了電話，許是在菜場或者花市，電話一時沒打通，最后還是撥通了緊跟著她的黃媽電話，兩人也匆匆往醫(yī)院趕。

    “晚晚，你別緊張。”喬艾蕓握住自己女兒的手。

    邊上的嚴少臣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宋風晚都著急得紅了眼，她這個孕婦倒是非常冷靜，還不斷安慰兩個人。

    “別怕，生孩子而已，沒事的。”

    宋風晚咬著唇，對她來說，羊水破了就是天大的事，她怎么還笑得出來。

    抵達醫(yī)院后，喬艾蕓被幾個醫(yī)生圍著檢查了一番，與此同時，陣痛才越發(fā)明顯，顯然是要生了。

    “我想順產(chǎn)。”觀念上覺得順產(chǎn)的孩子比剖腹產(chǎn)更好，喬艾蕓知道自己年紀大，順產(chǎn)危險，但也想嘗試一下。

    “你順產(chǎn)的話……”喬艾蕓身體很健康，醫(yī)生還是擔心她年齡大，到后面脫力。

    “不行再剖腹吧。”

    醫(yī)生點頭，“家屬在吧？”

    宋風晚點頭。

    “成年了？”醫(yī)生打量著她，一臉學(xué)生氣。

    “嗯。”她悶聲應(yīng)著。

    無非是說明一下喬艾蕓的情況，一般情況下羊水破了，就預(yù)示著要馬上生產(chǎn)，喬艾蕓的年紀擺在那兒，而且生孩子并不是沒有任何危險的……

    醫(yī)生告知了她許多極有可能發(fā)生的情況。

    手術(shù)之前，所有風險和手術(shù)安排，都必須提前告知。

    “……任何手術(shù)都是有危險的，我剛才和你說得這些，你都清楚了嗎？”

    宋風晚滿腦子都是醫(yī)生剛才說，剖腹產(chǎn)，還有什么術(shù)中出血、新生兒窒息，術(shù)后感染……

    小臉都嚇白了。

    “如果沒問題，你簽個字吧，我們需要馬上送她進產(chǎn)房。”

    “我……簽字？”

    宋風晚看著打印出來的知情同意書，這上面需要三方簽字，其中一欄就包括家屬，嚴少臣是嚴家遠親，做不得這個主，只有宋風晚了。

    她做過很多決定，但是這是要上手術(shù)臺的，又是她母親，她是真的發(fā)懵。

    “晚晚，別怕。”喬艾蕓寬慰她，“醫(yī)生告知手術(shù)風險是正常的，但這些也不是就會發(fā)生。”

    喬艾蕓急著要進產(chǎn)房，時間不等人，宋風晚拿著筆的手指都在發(fā)顫，簽了名，醫(yī)院就立刻開始準備接生。

    嚴望川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喬艾蕓也剛準備進產(chǎn)房。

    他后背完全濕透，一路小跑，風塵仆仆，完全沒有一點尋常持重莊嚴的模樣，“怎么樣？”

    “嚴叔……”宋風晚看到嚴望川差點淚崩，“快生了。”

    “我能進去陪她嗎？”嚴望川看著醫(yī)護人員。

    這是他和喬艾蕓一開始說好的，想陪她進去生……

    醫(yī)生商量了一下，考慮到孕婦意愿和實際情況，允許嚴望川進去。

    嚴老太太趕到的時候，喬艾蕓已經(jīng)進了產(chǎn)房，宋風晚只記得醫(yī)生說什么開了幾指之類的，耳邊都是喬艾蕓陣痛隱忍的哭喊聲，她整個人都慌了神。

    “進去了？”老太太也是跑得氣喘吁吁。

    “嗯。”

    “嚇壞了吧，別怕，沒事的。”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抱了抱她。

    小姑娘渾身涼滲滲的。

    “別擔心，肯定不會有事的。”老太太扶她坐到產(chǎn)房外的椅子上，嚴少臣站在邊上，也是一臉嚴肅。

    生孩子的過程顯得格外漫長，宋風晚實在坐不住，起身來回走動，直至口袋中的手機震動起來，傅沉打來的。

    “喂——”她拿著手機往另一側(cè)走了兩步。

    “東西收拾好了？”傅沉正開車載著懷生和他姐姐去老宅，二老要請兩人吃飯。

    “三哥……”宋風晚聽著傅沉的時候，心頭一酸，眼眶微紅。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傅沉放慢車速，將車子靠在一邊，“你是不是哭了？”

    “我媽要生了……剛才在家羊水破了，流了好多……”她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而此刻從緊閉的門縫中，傳來一陣崩潰的嘶吼聲，宋風晚被嚇得一哆嗦，“我先不和你說了。”

    傅沉也聽到了那慘烈的叫聲，腦袋嗡嗡作響。

    “三叔，你沒事吧？”懷生坐在后側(cè)，抱著副駕的背椅，偏頭看著傅沉。

    “沒事。”傅沉咳嗽兩聲。

    不就是要多一個小舅子或者小姨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懷生咬唇，“你臉都白了。”

    傅沉悶笑，過了良久，才舔了一下干澀的腮幫。

    他一想到再過不久，會有個奶娃娃抱著他喊姐夫，他就覺得有些崩潰。

    而最虐心的則是，即便再難受，他還是得準備賀禮……

    親自前往南江祝賀！

    他低頭編輯短信，讓宋風晚安心一些，說肯定會平安順利生產(chǎn)。

    此時在產(chǎn)房內(nèi)的嚴望川一臉嚴肅，額頭后背出的汗，甚至比產(chǎn)婦還多？

    助產(chǎn)士一臉懵逼，“先生，您鼓勵一下夫人啊，別和雕塑一樣不說話啊，幫她加油鼓勁啊。”

    他們同意嚴望川進來，就是希望能讓產(chǎn)婦更安心生產(chǎn)，有丈夫激勵，肯定不一樣，可是他進來以后，居然一言不發(fā)！

    嚴望川咬了咬牙，他嘴笨啊，最后在醫(yī)生的怒瞪下，握著喬艾蕓的手，說了兩個字。

    “加油！”

    醫(yī)生氣絕，真想把他轟出去！

    －－－－－－題外話－－－－－－

    新的一天，打卡留言別忘了哈。

    晚晚嚇懵了，三爺郁悶了，師兄緊張了，老太太很高興……

    三爺：還得準備禮物親自道賀！

    **

    以前我媽做過一次手術(shù)，家里沒人，我從學(xué)校跑回去給她簽的手術(shù)同意書，如果跟了我?guī)妆镜睦献x者可能還有人記得這回事，是在快暑假的時候，我在醫(yī)院陪她住了很久。

    當時簽字的時候，我也是嚇傻了，也是那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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