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將衍羅和安德魯趕出了花店之后又縮回到了花店的角落去看花。
衍羅覺得在羅蘭那里挖到的消息應該足夠了，再去詢問羅蘭，人家應該也不會再搭理了。
“當她說到另外兩個和她一起看見阿比蓋爾磨制草藥的人的時候，她在緊張。”
安德魯回頭看了眼那個縮在角落，用后背對著他們的羅蘭。
“安德魯，羅蘭之前說要指控阿比蓋爾的時候，她說她是自己親眼看見的，還是別人一起看見的？”
衍羅詢問著安德魯。
她想確認羅蘭是因為什么才會露出那幅緊張不安的模樣。
“我聽別人說，羅蘭宣稱說是自己親眼看見，但是沒有說過有沒有和別的什么人一起。”
安德魯回答了衍羅的話，自己也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
“她也許是在撒謊，她可能是自己親眼看見的，但是沒有和別的人在一起看見。”
衍羅說。
衍羅覺得羅蘭指控的理由可能根本是她瞎編的，從來沒有阿比蓋爾去買花和磨制草藥的事情。
“是不是，還是得我們自己去問問那兩個人，屠夫謝爾頓和羅伊。”
安德魯說著還聳了聳肩，做完這個動作，安德魯自己就愣住了。
他可能是頭一回在衍羅的面前做這個算不上是紳士優(yōu)雅的動作，頭回在還不算太信任的人面前。
“那我們去找一找屠夫謝爾頓吧，他應該還在這市場附近。”
衍羅側過頭去看市場尋找屠夫謝爾頓，裝作沒有看見安德魯這個舉動。
“好，我知道謝爾頓的肉攤在哪里，我們走吧。”
安德魯知道衍羅是在照顧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
衍羅點點頭，她把柯爾特左輪手槍塞回到上衣內襯好好藏好，確認沒有頂出痕跡。
屠夫謝爾頓的肉攤在市場的中間，辛臘麗大街的中間有條水溝，殺豬的血水可以順著水溝流走。
離開了辛臘麗擺菜的菜攤和水果攤，走進了殺豬宰魚的肉攤里，那股腥臭味幾乎要熏翻了天。
安德魯似乎已經習慣了肉攤上這些難聞的臭味，而衍羅沒有，她想拿出手帕來掩著口鼻。
不過這個舉動很可能引起別的平民的仇視和不悅。
就好像是在一群習慣了高密度訓練的新兵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而經過的路人聞得到一樣。
總會有一個嫌棄衍羅大驚小怪，故意擺貴族架子的。
如果被那些衍羅還需要詢問線索的人給嫌惡了，這對衍羅來講可不是件好事。
“那位就是屠夫謝爾頓。”
安德魯?shù)吐晫ρ芰_說著。
衍羅順著安德魯?shù)哪抗饪催^去，一個高大魁梧，長滿胡須的老男人正安靜地切著豬肉。
“早上好，謝爾頓。”
安德魯先走了過去，看起來和謝爾頓很是熟稔地打了個招呼。
“哦，是安德魯啊，找我是想要買些豬肉來解饞嗎？”
謝爾頓說著話，只是在那胡須里根本找不著謝爾頓張開的嘴巴。
“是啊，正巧肚子餓得很，想買一些回去。”
安德魯和謝爾頓笑著說。
衍羅在一邊上下打量著謝爾頓，他看起來個子很高很強壯，原本以為這樣的人會比較活潑。
可是看著謝爾頓那仿佛寫滿了憂愁的雙眼，衍羅就覺得這個人非常的沉寂，如同死水。
“嚴小姐？您這樣的大貴人也會到這種又丑又臟的地方來嗎？”
謝爾頓很早就注意到了一邊站著的衍羅，好像是在諷刺著衍羅。
那身灰黑的男裝，梳起的水潤烏發(fā)，端莊柔和的東方面容，市場里沒有人會忽略掉衍羅。
更讓人不能忽視的，是她特殊且權威的身份。
“我偶爾也想要來換點口味，謝爾頓先生，您有什么推薦的嗎？”
衍羅笑著詢問謝爾頓。
“推薦？我想您可以試一試豬排骨，您喜歡的話我可以送到雷克斯那兒去，我知道，那家伙是您的廚師。”
謝爾頓冷冰冰地說著，看著衍羅的眼神帶著和羅蘭一樣的敵意。
“那就太謝謝你了，我一直很想品嘗一下豬排骨的味道，您應該也很喜歡豬排骨吧，可以作為晚餐和家人一起品嘗。”
衍羅試著把話題引到謝爾頓的身上。
可是在衍羅提到家人的時候，謝爾頓手上握著的殺豬刀哐當一下砸在案板上。
原本和諧安寧的氣氛似乎都隨著案板上那可憐的豬肉一樣被鋒利的殺豬刀一下斬斷。
安德魯愣了一下，他剛想要提醒衍羅不要提到謝爾頓的家人。
“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她不喜歡豬肉，她不喜歡所有的肉，她是一個忠誠于主的虔誠教徒。”
謝爾頓的聲音壓得很低，身上那死水般的壓抑也因為說出來的話而發(fā)生了變化。
“我很抱歉冒犯了您的妻子。”
衍羅道著歉，她感覺到謝爾頓的情緒從一開始的低沉開始變得激動了起來。
安德魯無奈地看了眼衍羅，他沒有想到衍羅一開始聊就踢到了謝爾頓的心傷。
要是從一開始謝爾頓的情緒就激動了起來，安德魯不能確定謝爾頓還會不會聽他們的詢問。
“那就不要再問了。”
謝爾頓自己緩和著呼吸，他重新拿起殺豬刀，想把案板上的豬肉切碎。
衍羅抿了抿唇，她在想一個能夠重新聊起來再轉入正題的話題。
“哎呀，嚴小姐，您也來買豬肉嗎？”
正當衍羅猶豫，安德魯找理由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婦人湊到了衍羅的旁邊，好奇地詢問著。
“嗯，想買點豬肉來嘗嘗鮮，特地來找謝爾頓，誰不知道謝爾頓的刀工好呢。”
衍羅和婦人說著話，也暗中想拉起謝爾頓一起聊天。
謝爾頓經過了剛剛的刺激，似乎沒有什么想說的，只是低著頭，默默地切著豬肉。
“謝爾頓的豬肉切來切去也就那樣，能得嚴小姐的，呃，青睞，也是他的運氣！”
婦人好像在試著將自己想說的話在嚴小姐面前說得文雅一點，像個上流社會一樣。
沒等衍羅回應，婦人很快就開始問另一個問題了。
“聽說嚴小姐昨天幫史密斯家的阿比蓋爾解圍了？那可是史密斯家的姑娘啊！”
婦人帶著一股子八卦味道看著衍羅。
好像是又聽到了敏感的詞匯，謝爾頓手中的殺豬刀又是一陣聲響。
衍羅轉頭去看謝爾頓，死氣沉沉的男人此刻用一種懷疑和嫌惡的眼神看著衍羅。
“是的，我一開始就很想問一問你，為什么昨天要去幫助那個魔女！”
謝爾頓的聲音拔高了許多，他瞪大了眼睛，幾乎是吼出來的。
“呃，冷靜點，謝爾頓，嚴小姐她……”
安德魯默默地擋在了衍羅的面前，想要安撫好謝爾頓。
“你到底是抱著什么心態(tài)去幫助那個魔女！我早知道你來者不善，你這個卑鄙的外鄉(xiāng)人！”
謝爾頓繞出了豬肉鋪，憑借著粗獷的氣力將安德魯給推到了一邊去。
衍羅看著逼近了她的謝爾頓，那同樣粗獷的胡子差點就碰上了她的肌膚。
謝爾頓的身高和衍羅一樣高，并不能通過身高的差距來制造一種威懾感。
唯一能造成一點威懾的，大概就是謝爾頓眼睛里那熊熊燃燒的憤怒和憎惡了。
“謝爾頓先生，還請您冷靜一點，我身為法官，主的榮光與法的正義使我不能夠接受昨天那樣的迫害場面。”
衍羅淡定地說著。
她其實很想退后幾步，和謝爾頓保持一定的距離。
因為兩人的距離，謝爾頓那憤怒的咆哮里不經意噴出的口水唾沫子，都稀里嘩啦地噴到了衍羅的臉上。
但是這種拼氣場，近乎是要開打的氣氛，退后一步就相當于退縮和投降。
“迫害？你管那叫迫害！每個人都知道史密斯家是如何的邪惡！那個該死的阿比蓋爾自然也是骯臟的！”
謝爾頓怒不可遏地大吼著。
“謝爾頓，請你冷靜一點，身為法官，其實昨天的事情，嚴小姐是有義務去阻止的。”
安德魯看出了現(xiàn)在的謝爾頓聽不進勸的，但還是想先給衍羅打圓場解圍。
“我才不在乎什么法官不法官的！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沒了！我的海倫沒了！就因為那該死的史密斯！”
謝爾頓絲毫沒有聽進安德魯說的話，相反的，他的情緒更加失控了。
市場周圍的人幾乎都圍了過來，那個陌生的婦人也躲到一邊去看熱鬧了。
他們都是參與了昨天咒罵和指控阿比蓋爾的人，他們都想看看阻止他們的嚴小姐如何被刁難。
在一邊的安德魯已經注意到事情在脫離他的掌控，他擔憂地看著謝爾頓和衍羅的對峙。
他擔憂的不是衍羅，而是謝爾頓。
因為剛剛在花店，他看見了嚴小姐是隨身帶著左輪手槍的。
身為法官，處于這種人身被威脅的危險情況，嚴小姐是有權利開槍自衛(wèi)的。
這個國家的法律更多時候是在庇護著資本家，就算嚴小姐開槍打死謝爾頓，也不會出什么事。
所以出于私心，安德魯更偏向去勸服謝爾頓不要再去逼問衍羅。
可惜，槍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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