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漾半睜著眼睛，她的意識仍然很清晰。

    割|腕|自|殺是一件痛苦且漫長的過程。

    它不會好像是跳樓一樣快捷，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情一樣。

    它讓于漾感受著利器割破皮肉的拉扯之痛，感受著緩慢恢復的皮肉組織阻止著血液的泄露。

    失血過多，絕對不會是一個美好的自殺方式。

    它很痛，很痛，很痛，痛得于漾動不了自己的手指。

    它又讓于漾感到自己很縹緲，已然從沉重的身體上脫離。

    脫離了罪孽深重的驅殼，飄離到了遙遠的天邊。

    在一切都變得縹芒起來的時，一陣劇烈的踹門聲在于漾的耳邊震響。

    緊接著是呼哧的呼吸聲，熟悉的聲音念出了她的名字。

    “于漾。“

    這個聲音在一瞬間將于漾徹底從天邊拉回到了現實里。

    于漾看見衍羅低下去看著她的臉，她看見衍羅臉上的神情緊張。

    “晚上好。”

    于漾張了張嘴，不知說些什么好，最后，她還是笑了笑。

    “好你|娘|呢。”

    舒言沒忍住，罵了一句。

    還好于漾沒法聽見舒言說話。

    衍羅調整著呼吸，在房間里尋找著可以急救的東西。

    她摸著黑，在臥室的床頭柜里找到了一個醫藥箱。

    拿著醫藥箱里找到的紗布，衍羅回到了于漾的身邊。

    她小心地拿起于漾的胳膊，才發現于漾割破的傷痕是沿著手肘那里豎著劃拉的。

    “我的媽啊，割腕豎著割，她是真的想死啊。”

    看清楚了于漾手腕上的傷口，舒言不由得驚呼出聲。

    衍羅嘆了口氣，也迅速找出雙氧水清洗著傷口。

    這個割開的傷口，需要快速送到醫院去清創縫合。

    應該說，于漾能夠撐到她來，還保持著清醒已經很難得了。

    “我看也不用救了，直接就能回現實世界去了。”

    舒言嘖嘖說著。

    衍羅知道這種傷勢而且像是于漾這樣失控的精神狀況，就這么回到現實世界是一件好事。

    但是現在，她還是希望讓于漾少些受著這些苦痛。

    “疼嗎？”

    衍羅說了她來這里的第一句話。

    同時，衍羅也低下頭去凝視著于漾的眼睛，確認了于漾的瞳孔還沒有潰散。

    “我就應該死。”

    于漾張了張嘴，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你不該死。”

    衍羅拿出無毒的紗布纏到于漾的手腕上。

    “我太惡心了，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愚蠢又過分矯情的人。”

    于漾喃喃著。

    “不，有人一直在喜歡著你的。”

    衍羅扯出一堆紗布將手腕上劃拉出的傷口仔細纏好。

    “我給爸爸、媽媽、妹妹、朋友都添了麻煩，我就是這么個沒用的人。”

    于漾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不，你沒有給別人添麻煩。”

    衍羅看見纏上紗布，傷口還是源源不斷地滲出鮮紅來。

    “你覺得我瘋了嗎？”

    于漾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衍羅的衣領。

    衍羅順著于漾那輕飄飄的力道，貼近了于漾的臉龐。

    也是這拉近的距離，衍羅看清楚了于漾那忽然凌厲的眼神。

    “你沒瘋，你只是比其他人對生活的感受更加敏銳而已，你很好。”

    衍羅低聲說著。

    “你在安慰我，你總是像是這樣安慰我，謝謝你了，但是我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于漾輕笑著，松開了抓著衍羅衣領的手指。

    “你的差勁是指高中年級考進前七的那種差勁嗎？”

    衍羅笑著說，想要將氣氛調和得輕松一些。

    “我的成績也是不想辜負他們才會努力考上的，那些書看得我好累好想死啊，”

    “但是為了他們，我還是只能苦苦支撐著。”

    于漾說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衍羅知道于漾所說的他們，是指于漾的家人、老師和朋友。

    “我理解你的想法，不想讓愛自己的人失望，要為了那些愛你的人活著，”

    “可是一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其實你就已經死了啊。”

    衍羅嘆息著說。

    衍羅的話似乎讓于漾產生了一些觸動。

    “你是知道的，有很多人是愛著你的，只是你無法再讓自己為他們而活，”

    “你也很難為自己而活，于是你想要解脫，就做出了這個令許多人傷心的選擇。”

    衍羅一邊說著，一邊嘗試再纏一段紗布來止住冒出來的紅色。

    “會有人為我哭嗎？”

    于漾看著衍羅的眼睛，仿佛是溺死的人尋找了一根稻草。

    又仿佛，是將死之人看著努力勸說她不要死的有心人。

    “會啊，會有很多人為你哭的，愛你的家人，愛你的朋友都會為你哭的。”

    衍羅溫聲對于漾說著。

    “你會為了我哭嗎？”

    于漾定睛看著衍羅，似乎是在認真地審視著衍羅。

    衍羅看著于漾，感覺于漾好像是在乞求著聽到一個好的回答。

    “……我更想為了你遙遠而明媚的未來欣慰地笑著，”

    “愛你的人都會希望這么笑著的。”

    衍羅說著，瞥見鮮血又滲透了紗布，抽出了海棠手帕。

    “我知道，你不會，你比任何人都要冷漠。”

    于漾說的話讓衍羅拿海棠手帕纏傷口的手顫了顫。

    “于漾，你傷到我了。”

    衍羅嘆了口氣，繼續用海棠手帕壓著滲出鮮血的傷口。

    “我已經，從開始到現在，我活得越來越像是一個人了，”

    “我希望你不要死，好好活下去，這種話應該對現在的你來說是負擔，”

    “但是我還是想要這么請求你，之后回到了現實世界，”

    “你也一定答應我，回去了一定要去看心理醫生，好嗎？”

    衍羅摁著海棠手帕，感覺傷口的血又慢慢地滲出來了。

    “對不起，衍羅，對不起……”

    于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哭了出來。

    “之后我們再說這件事吧，我知道你推了我，害我出了車禍……”

    “對不起，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私欲而聯合文景光一起害死了你……”

    于漾啜泣著說。

    衍羅呆住了，在一邊安靜看戲的舒言也被于漾的話給弄懵了。

    “wtf？什么鬼東西？”

    舒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衍羅呆愣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聽到了身后的門傳來了一陣男人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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