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娘勸勸陛下,開堂上朝吧。”安公公躬身跪下,恭敬求請。
“你說的什么話,他不是每天都去上朝嗎?何須我勸?”我詫異道。
“娘娘,陛下已經一年半不曾上朝了。”安公公深吸一口氣,像下了什么決心似的說道。
“怎么會這樣?”我訝異,“他不上朝那他每天都在忙什么?”
安公公看著我,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說了句,“陛下這一年多在做什么,娘娘您還不清楚嗎?”
額……
摸魚,偷雞,喝酒,上樹,騎馬,釣魚,就是沒上朝。
沒!上!朝!
“那他每天早上回乾寧宮去都做什么了,不是去上朝的嗎?”
“朝會一般都要開到午時才散,陛下嫌時間太久不能陪您吃午飯,所以……”安公公說到這里沒敢再說下去,我卻聽懂了。
他是為了陪我,才行如此荒誕之舉。
“陛下雖然每日清晨都會回乾寧宮一趟,但是其實只是做給您看的,陛下回去只在后殿坐一會便回來了。”
我張張嘴,沒有說出話來。我從來不知道在我沒心沒肺的悠閑日子背后他付出的是這樣的代價。
手握天下權,眼落一人身。
他是個好夫君,卻不是個好皇帝。
我何德何能,承他如此重情。
我心中悲戚,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既然已經息朝一年多了,為什么現在想起來求我了?”我問,直覺得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先前您不知道您皇后娘娘的身份,老奴自是不敢多言的。”安公公說,“如今您承了皇后的身份,也知道陛下對您的心意,自然知道只有您說的話,陛下才會聽進去。”目安公公說,目光微閃了閃。
“還有呢?”我看著他的眼睛,追問。
我知道我是皇后的身份已經有月余光景了,若他真的有心,早就將此事告知我了,怎么可能拖延這么久。
我雖涉世不深,畢竟也是在王侯將相之家長大的,很多事我不做不代表我不會做,比如宮廷里勾心斗角那點伎倆。
他言語之間眼神閃躲,行事反常,這一切都說明他還有事瞞著我。
雖然讓冷亦非去上朝是應該的,但是我需得知道他現在是在為誰賣力才行。
“你若不和我說實話,這件事便不要來求我辦。”我冷臉道,說完轉身就往房間里走。
“娘娘且慢。”安公公見我態度強硬,追上來喚住我,然后輕嘆了一口氣,“娘娘您有所不知,自從您和陛下在閑園會面,這一年多來陛下一直不曾上朝去,朝中大小事務都無人定奪,惹得朝臣怨言四起。”
安公公搖頭說道,“大人們為了逼陛下上朝,昨天凌晨齊齊跪在大殿外,請見圣駕。現在已經跪了兩天一夜了,陛下不聞不問任大人們跪著。再這么下去,要出大亂子的呀。老奴實在是看不下去才斗膽請娘娘出面的。”
安公公癟著臉,苦口婆心道,“老奴是為陛下著想啊。”
百官請愿,已經到這么嚴重的地步了!我面色微變。
“陛下身邊有你這么忠心的人伺候著,本宮甚慰。”我微微一笑,“你去殿外將跪請的朝臣們請回去吧,告訴他們,明天一早正常上朝。”
“可是陛下那邊……”
“他會去的。”
“哎,好好好,老奴替文武百官謝謝娘娘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擺擺手,看著安公公佝僂背影匆匆離去,面色漸漸轉冷。
像安世全這種在皇城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會做費力不討好的事。
他說陛下不上朝已經惹了群臣眾怒、百官請愿。我不用親自去前殿看也知道那里現在定跪著一地大臣,但絕對不會是滿朝文武。
因為若真如他說的那樣,陛下的做法已經引得滿朝怒怨,百官請命,那么爹爹必然也在怨臣和請命的隊伍之中。
既然滿朝文武都知道是我這個“狐貍精”迷惑了皇上,若爹爹想讓皇上回去上朝,定不會蠢到自己跪到殿前請命,讓陛下難做。他只會偷偷派人進宮來找我,在私底下把事情解決。
但那個人絕不會是安世全。
爹爹雖然身居要位,手握重權,但畢竟年歲已長,領兵的將領多為他的門生,說到底,這軍權并不是實打實的握在爹爹手里。
所以雖然爹爹位高權重,但忠于爹爹的朝臣也不過占了一半而已。
而安世全并不在內。
因為他每次去相府傳旨,爹爹都會客氣的給他恩賞,他也都接了。
安世全背后依附的是一個戰斗力更強的人。也是爹爹的敵對面。
那個人常年征戰在外,雖身不在皇城,權勢卻并不比爹爹弱。
大將軍曹楠。
十八領兵,二十為將,三十榮封一等榮威大將軍,授世襲一品爵爺。
曹楠戎馬邊關已有二十載,然而他雖已有二十年不曾回朝,他的親信卻遍布整個皇城。
而皇上身邊貼身伺候的一等公公安世全便是他的人。
所以,真正想讓陛下上朝的人是曹楠。
而殿外跪著的那些朝臣,我猜應該也就是依附于曹楠的那一批。
皇上用安世全而親我,事在權衡爹爹和曹楠的勢力。雖然我從未參與過朝政,但是根據目前我知道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曹楠的勢力愈發強盛,爹爹趨于弱勢一方,陛下有心扶持爹爹,所以以親我為名將朝中政務交給了爹爹處理,以打壓曹黨。
曹楠可能初以為爹爹得意不了幾日,畢竟沒有哪個君王會全心信任一個臣子,陛下放權也放不了幾日。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陛下一放權便是一年半的時間,而且眼看收權遙遙無期。他坐不住了,動了安世全,試圖從我這里打開突破。
若我想的少,直接便去勸陛下去上朝自然和了他們的心意。若我想的多,那么陛下對我做的這一切往深里來看就是在利用我。
利用我平衡權政,利用我拿捏我爹,為此,不惜為我安上禍國殃民的名頭。
在他們眼中,我可能是個傻子吧。
我沒了賞花的心情,轉身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冷亦非伏案而眠,已睡得深了。我在一旁坐下,看著他的眉眼,曾經在一起的片段不斷在眼前閃現,烤魚,上樹,偷桃,盜雞……
若他只是為了拿捏爹爹,完全可以大張旗鼓的立我為后,再施以帝王寵,沒必要處處仔細著我的感受。
他心里是有我的吧。
“冷亦非,我可以信任你嗎?”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他朦朧睜開眼,看到我,微微一笑,“抱~”他笑著朝我伸出雙臂。
我順勢將他拉起來,按到一旁的桌子邊兒,桌子上御膳房的菜已經傳了三次熱了三回了。
“該吃飯了。”我到他對面坐下,將盛好的飯遞給他。
“容容今天不高興。”他捧著碗,也不吃,就那么直直看著我。
“我在想你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該怎么還你。”
“你的小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沒的。”他看著我說,“你是我的皇后,我寵你是天經地義的。”
“可你也是天下的主,一國的君。”我看著他,認真的說。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了?”他看著我,眉頭微凝。
“你怎么不去上朝?”我直言。
“原來是這回事。”他眉頭動了動,看不出喜怒情緒,“你怎么知道的?我覺得我裝得還挺好的~”他看著我,兩道擰緊的眉透著深深的不解。
“文武大臣在大殿外已經跪了兩天一夜了,我怎么會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他聽我提及殿外的事,哼了一聲,“不用管。他們跪累了自然便回去了。”
“你是一國之君,怎么可以不理朝政呢?”
“我安排了國丈大人代批,國丈大人處理政務甚是得力,大可安心。”
“這就是你不理朝政的理由嗎?”我看著他,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那陛下何不將這江山也換給爹爹坐坐?”
我的話很大膽,不止大膽,簡直大逆不道。當年皇上的面讓他給江山易主,按律當誅了吧。
我看著他的臉,心也跟著砰砰跳個不停,可是我還是說了。
我想知道我在他這里的底線。
他看著我,聞言沒有發怒,也沒有生氣,只淡淡一笑。
“我倒是想換呢。”他說,“我都和國丈說了半年了,國丈大人說我若是不做皇帝了,他便把你搶回去,不讓你做我的妻子了。”他撇撇嘴,有些委屈的說。
“我便勉強再當幾年吧,你也別閑著,快些為朕生個孩子,男娃女娃都可以,待他(她)滿月,朕便傳位與他(她),然后封國丈大人做攝政王。到時候朕便帶著你去外面的大千世界轉一轉,可好?”
“額……陛下,我說笑的。”
“我沒有說笑,我很認真的。”他認真的說道,“路線我都規劃好了,現在萬事俱備,就差個娃娃了。”
“額……我們在說上朝的事呢。”
“嗯。”他哼了一聲,“你放心好了,這只是正常的帝王權衡術罷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他笑著摸摸我的頭,“朕可是明君。”
“曹楠。”我看著他,說出了這個名字。
“丫頭,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他聽到曹楠二字面色一變,登時放下碗筷,一臉緊張的說,“我發誓。”
他舉手對天,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我當然知道。”我笑著說,“你待我怎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連我剛剛說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話他都不氣不急不在意,我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他見我笑著,輕輕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曹楠的勢力日益見大,再不制約,就成了氣候了。朝中只有相國大人位高權重,可以與之抗衡,所以我才有意扶植相國大人。”他解釋說,“我不上朝也是為了讓朝臣們知道我的態度。”
“這正是我現在要和你說的。”
“嗯?”
“你現在這么明顯的站在我爹爹這一方,雖然有助于朝堂往平衡方向傾斜,但也相當于擺明了告訴曹楠你已經開始忌憚他了。”
“若事情繼續下去,曹楠在朝堂上的力量連續削弱,他一定會急。兔子急了會咬人,曹楠急了會跳墻。一旦將他逼急了,局面便不好控制了。”
“你繼續說。”他靜靜地聽我說,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
飯也不吃了,放下碗筷坐到我身邊來,一臉的興致昂揚。
“我覺得你應該上朝去。”
“我不要聽這個。”他搖搖頭,“我想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或者,處理方案。”
“削權。”
“怎么個削法?”
“先假意與我鬧掰,與爹爹鬧僵。再打著制裁爹爹的名義把他召回來,加官進爵,散兵權晉文爵,賞宅賜妻,將人扣在皇城里。”
“容容,我發現你坑起國丈來很是有一套。”他看著我,認真的點了點頭。
“雖然你表面上是在坑爹,但實際上卻是在為國丈大人除敵。”他嘖嘖贊了兩聲,“我竟然才發現,我家丫頭還有這般謀略見識。”
“你怕我爹一人獨大?”
“怕什么,這國姓冷姓花,都是咱們家的。”
“你放心吧,我清楚爹爹的為人,他才沒有當皇上的心呢。”我笑了笑,“那宜早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吵架吧。”
他聞言皺了皺眉,“我只會寵著你,不會演戲。”
“冷亦非!”我突然嗷一嗓子喊出來,全名全姓,他嚇得身子一震,一臉震驚的看著我,不明所以。
我故意提著嗓子,繼續吼道,“你是天下之主、一國之君,在其位謀其政,身為一國之首,你怎么可以放著社稷江山不顧,只想著風花雪月呢?”
我遞給他一個眼色,他當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這么做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可以多陪陪你!你和我吼什么吼?”
“為了我?笑話,你就是為了讓我背上紅顏禍水的罵名,讓我遺臭萬年,你……你卑鄙!”
“花容!你放肆!”他大喝一聲,“朕真是把你慣壞了,連基本的禮儀都不遵了!你要記得是朕讓你當上這皇后的,朕能把你扶上后位,也能把你摔到底!”
“丫頭,對不起。”他吼完在我耳邊輕輕低語。
我白了他一眼,冷嗤,“哼,笑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嗎?要不是我爹爹有權有勢,你會對我這么好?無事獻殷勤!”
“好,那你就看看你爹能護你幾時!”
“砰!”茶杯應聲落地,溫熱茶水濺了一地。
他把我護在身后,待茶杯碎片都落了地才轉過身來看著我。
“丫頭,我走了,晚上再來看你。”他低聲說了句,然后轉身摔門而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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