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太過分了！！”白芷暴喝一聲，“沒想到你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心竟比豺狼還要殘忍！”
“殘忍嗎？我還沒說完呢。”鄭舟嘴一扁，繼續說道。
“猛獸的幼崽用油炸了最是好吃。”鄭舟說著，目光落在竹筐里小白菜的身上，“就這么大的時候，炸起來最好吃了。”
“你是誰？”鄭舟話音剛落，白芷冷目看著身前人，問，一臉的嚴肅認真。
“我是鄭舟啊，山下獵戶，剛不是介紹過了？”
“是嗎，那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吧。”白芷面容冷肅，“我是妖后，白芷。”
“妖后？你是妖？”鄭舟聞言露出滿臉的驚恐色，隨即哈哈大笑，“哈哈，你是妖，我還是怪呢。”
“鄭舟，獸猙。”白芷看著鄭舟的眼睛緩緩道是。
鄭舟大笑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臉上浮起一抹淺笑。
“妖后娘娘不傻嘛。”鄭舟淺笑，“沒錯，我便是你要找的猙。”
鄭舟走了兩步，褪去一身獵戶裝扮，黑袍加身，須發盡束，露出本相來。
“參見妖后娘娘。”猙站的筆直，不痛不癢的說了句。
“沒想到竟然驚動妖后娘娘親自出山，小妖真是罪該萬死。”
猙的語調陰陽怪氣，白芷也不氣，只冷目看著他，“你先前說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您不是都看在眼里了嗎。”猙說，“這遍地良田，收成正豐呢。”
“這些事扶央知道嗎？”
“知道～”猙不以為然的說，“知道又如何。妖有妖法，神有神力，六界生靈就屬人壽命最短，本事最低，可是九重天上頭的那位偏偏是個人。”
“千萬年前三尊大戰，妖族敗了，如今就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妖不能殺人，一旦殺了便是漠視人主尊上，誰敢造次。”
猙目光犀利看著白芷，“本以為妖后娘娘醒了，妖族總算可以站起來了。沒想到跪的太久，妖族竟然已經習慣了跪著，不想站起來了。”猙說著，一臉鄙夷，“真是諷刺。”
“傷了人又如何，你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那是他們不敢動我！”猙沉目怒視，“你可知妖族有多少族類，被人類毀了家園，殺了子孫，卻不敢還手，只得忍氣吞聲，背井離鄉！！”
“便是兇暴如我，因為忌憚上頭那位。章莪山被屠的只剩下我一個了，我也只敢傷了百十人，仍不敢下山去大開殺戒，更何況別人！！”
猙的表情近乎猙獰。
“妖后娘娘，您說，我該不該找那些庸民為死去的孩兒們報仇？”
“該報。”白芷說，卻緊接著話音一轉，“但是你不該動手。”
“你當時沒能護住族人，現在你的族人已經死了，你再動手，便是仗著自己有妖法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黎民百姓，不光妖族的人要管你，神族和人主都會管，我也保不下你。但是這個事確實憋屈，本后也咽不下這口氣，所以，這個仇本后替你報了。”
白芷說著，將腳下竹筐提起一把扔到猙的懷里，而后轉頭下了山去。
“啊？”
猙下意識接住竹筐，抬頭見白芷已經飛向了山下。
那團白衣翩翩映在眼里，他那深沉的眸子里突然有一點光，閃閃騰起。
“都哪些人家參與了獵殺？”
白芷在山腰處停下，望著山腳下皚皚相連的村莊，問。
“全部。”
白芷掩于叢林之間，手掌一蜷，有四顆圓圓的珠子夾在指縫之間。
白芷甩手，兩只手，八顆珠子同時擲出，“咻咻咻～簌簌簌～”
八顆珠子破空而去，欲風裂成萬千小彈，而后化為萬千拖著尾曳的火團直直飛向山下連在一起的茅草房。
“簌簌簌～”小火團落在草房上，從中間到兩邊，從兩邊到中間，整個村子頓起火勢滔天。
火光之間有白煙騰起，瞬時將整個村子湮沒。村莊里哭喊聲響成一片，卻沒有一個人從屋子里跑出來。
眼看著火舌躥高又寂滅，從火光沖天到濃煙滾滾，白芷從始至終立于山腰，冷眼旁看，仿佛山腳那人間煉獄與她一點也無關。
“幽煙囚人，狐火縱火把人活活燒死。嘖嘖，妖后娘娘的心可比臉黑多了。”
猙嘖嘖稱奇，白芷亦無動于衷。
“從今以后，看好你的山，守你的人。進山者可以任你處置，但是不許你再擅自下山到人間作亂，否則，本后定不饒你。”
直到最后一點火光滅了，山腳只剩一地飛灰，白芷才開口說道，說完從猙的懷里奪過竹筐，作勢便要離去，卻被猙開口喚了住，“等等！”
“還有事？”白芷側目。
“這孩子……是你的嗎？”猙問，小心翼翼。
白芷聞言黛眉微顰，只一剎便解了開，白芷不答，漠然轉身，飛身而去。
“妖后……白芷。”猙看著空中那一點白消失，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微笑，很淺很淺。
“爺爺，那妖后真信了？”
白芷剛走，地底下一個小男孩突然鉆出來，好奇的朝白芷消失的方向張望。
“信你個呆瓜。”猙拍了他一巴掌，也抬頭瞧著白芷離去的方向。
她只不過是敲山震虎的同時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誰說妖后是個只會曬太陽的傻子的，分明是個才貌雙全的絕色，只可惜了，有扶央那個討厭的家伙。
白芷背著白菜一路馭氣疾行，回到昆侖墟的時候，扶央正在樹下吊床上躺著吹風。
白芷帶著白菜飛了一路，也累了，回屋將白菜放到屋里的吊床上，才出來走到吊床邊砰的踢了樹干一腳。
扶央聞聲緩緩睜開眼，看到白芷微微一笑。
“才用了十八個時辰，比預計的早了兩個時辰，不錯不錯，妖后娘娘認路技能有所長進。”
“我問你，妖族一直被人類欺負的事，你怎么從來沒和我說過？”
“和你說有什么用？人類除了刀弓箭弩，手無縛雞之力。妖有內丹精元，精通妖法及變幻之術。從根本上來講，人和妖對上，人一點好處都討不到。是那些小妖自己膽小，怪得了誰？”
“妖族公約不是不允許妖類傷人嗎？”
扶央聞言輕笑一聲，“那猙半年時間不到，傷了七百三十二人，致死的便有九十八，重傷三百三十一，現在不還是活蹦亂跳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可知那三尊之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還有所謂的妖族公約又是怎么回事？”
白芷追問，扶央卻已經不想答了。
“有些事，需得你自己記起，方才有意義。”扶央不欲再與她多言，倏地起身，大步走遠。
白芷挑挑眉，也不急著問，在空下來的吊床上躺下，腦子里想的卻是章莪山的事。
她雖然記不起從前的事，但一身修為尚在，猙做的那點障眼法還瞞不過她。
那猙做了法，將章莪山整個翻了一翻，假作田草之地，開始的時候還真把她糊弄住了，后面鄭舟一出現，她便發現了端倪。
章莪山是猙的地盤，猙生性兇猛，又喜食人肉，不可能有人恣意在山上游蕩，即便從前可能有，現在猙就在山上，絕對不可能。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那個鄭舟不怕猙，或者他根本就是猙。
于是白芷開了天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猙。
他說的那些話，不盡真也不盡假。
那山上妖氣甚弱，雖不至于猙所說的只剩他一個了那么慘，也沒好到哪里去。
至于山下村民，確實是人類，而且他們身上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妖氣，包括才五六歲的孩子。
這意味著他們都吃過妖肉。而且房前屋后掛著的，除了獸骨就是獸皮，他們是不是以打獵為生，白芷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族人被一群人類獵殺了。
這是她萬萬不能忍的。
所以她不僅沒有治猙傷人的罪，還順手把那群作孽的賊人焚了。
她的目的很簡單，一來幫猙報個仇，省得他三天兩頭往山下跑。二來，也是想給妖族立個榜樣。
若她思量沒錯，不出三日，章莪山的事便會傳遍三界九天。
她就是要借此告訴整個妖族，告訴三界：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可若他們欺人太甚，妖族也不是好惹的！
妖族不再是從前那個畏縮不前，群龍無首的一盤散沙了，她白芷回來了！
白芷悠悠躺在吊床上，吹著清風，昏昏欲睡，卻不知此時此刻，幾步之遙的房間里，扶央和白菜四目相對，正緊張對峙。
扶央雙瞳呈血，盯著白菜的眼睛，然而白菜的一雙眼睛像葡萄似的，骨碌來骨碌去，竟沒有絲毫反應。
對幽瞳·輪回眼免疫？
扶央眸色微深，用神識道了句，你是誰？
“咯咯～”
白菜咯咯笑了聲，清脆干凈，如風鈴，悅耳動聽。
房間外，閉目養神的白芷聽到白菜笑聲嚯的睜開眼，暗道不好，一個閃身掠至屋里。
屋里面，只吊床輕搖，不見人影。
這個扶央，差點被他鉆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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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
鬼門關，一身披黑袍的人靜立黃泉畔，一身煞氣入骨噬心。
“人道鬼可怖，鬼言人心毒，這六道綱常，太苦了呀，太苦～”一貌美女子一邊咿呀唱著，一邊不斷往湯鍋里加著白色粉末。
“你在做什么？”黑袍人停下，問。聽聲音，是個女人。
“輪回路太苦，老婆子為他們加點糖。”熬湯女子未曾抬頭，緩緩道是。
“姑娘也是來討湯喝的嗎？我這湯，一碗下去，前塵盡忘，煩惱全消。”
“忘？我怎么可能忘？”女子緊握的拳頭攥的更緊，咬牙切齒的說。
“執念愈深，怨念愈重，到最后可還分得清是你驅使了仇恨還是仇恨在驅使著你？”女子搖頭盛了一碗湯遞到黑袍女子面前，“聽老婆子一句勸，喝了吧～”
“啪！”女子揚手，將孟婆湯打翻在地，而后大步走過孟婆莊。
孟婆也不怒，伸手一招，地上碎裂的湯碗一攏又回到了她手上。
孟婆輕輕搖了搖頭，人間有百味，只情之一字，最是苦。
……
閻羅殿里，因為先前四界大戰地府參與造反且落了敗，大戰后，地府被浮生的一旨金帖封了府門。
地府眾人皆中了金帖咒，從此以后，再不可見光，是為懲罰。
地府本就陰暗，地府的人常常偷溜到人間去沐浴光陽，如此一來，眾人卻是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閻羅殿里，十殿閻王現在只剩下九殿，九人圍坐，正商討著對策。
雖然參與謀反是我們的不對，但是我們也不是出于本意啊。那人修為高深，我們能怎么樣？
就是，人主不分黑白便降下懲罰，簡直荒唐。
而且這罰的也太重了些。我們本就難得見一回太陽，這下可好，徹底見不著了。
我看那人主壓根沒拿咱們當人看！
眾人正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殿門突然打開，一個披著黑袍的人緩緩走了進來。
“什么人？”眾人紛紛轉頭看過去，見一人披著黑袍緩緩走進來接攏緊眉頭，不明所以。
“誰讓你進來的？”六閻王見那人不言語，冷喝一聲，顯然是個暴脾氣。
“沒人攔我，我便進來咯。”那人在暗處站定，緩緩說。
殿外被放倒一片的鬼兵鬼將聽了直想吐血，那是沒人攔嗎？我們攔得住嗎？！！
殿里面，那人站在陰影里，又披了一身黑袍，寬大的罩帽遮著臉，看不清面容，但聽聲音卻耳熟的很。
“你是……淺月上神？”四閻王憑著聲音猜測道。
“我不是什么上神，或許，喚我一句魔仙更為妥帖。”
陰影里，淺月緩緩抬起頭來，眾閻羅看清她此刻的樣子，齊齊倒吸了口涼氣。
淺月本就站在暗處，有陰影遮面。只見她唇色發烏，眼尾勾飛，雙目深陷，眼周黑紫，哪還有當初滿身的仙子氣，活脫脫的一個魔族妖君。
“你怎么……”
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九閻王支吾想問，終沒敢問出口。
“你們不是想重見天日嗎？我可以幫你們。”淺月無視眾人驚詫的目光，緩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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