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啊，以后一定要好好讀書，像你姐姐一樣，考上一個好大學，找好工作，將來再娶個好的媳婦回來！”“除夕”夜，阿姨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我把先前準備好的紅包，一一分給了那丁和兩歲的小弟弟；還給阿姨也準備了五百塊錢的紅包，拿著我給的紅包，她給弟弟說教開了；而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紅啊，你有這份心就行，剛畢業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不敢全部給了我！自己花什么？”

    比起我的親媽，我更喜歡阿姨——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用自己掙的錢買了許多好吃的，還買了一件衣服，父親送我到了車站，我啟程回家去看我的親媽了。

    隔著矮墻，我看到了冷清的院子沒有一點生氣：爐子的煙囪沒有冒煙；院子里的一大堆柴火丟的到處都是；再看看這個院子，估計大半年都沒有人掃了……

    我推開門進到里面，我的小屋子里仍然放著弟弟的被褥，看樣子他在這個屋子住，不過好久也沒有回來了吧！我喊了兩聲“媽”沒有人應，我在“老地方”拿了鑰匙打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嗆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放下手里的東西，打開窗子，拿起笤帚、端起水盆開始了……

    我用半個多小時，把家里里外外打掃干凈，物品也歸置整齊。還不見母親回來，我本想在弟弟的房間留個紙條離開的，母親回來了：

    她比以前更蒼老，我就一年半時間沒見，她怎么頭發全白了，仍然凌亂的鋪在腦門上；衣服還是前幾年的那兩件，上衣上有油漬；腳上的鞋子倒是換了，不過綁帶的鞋子，她穿得也不是那樣的規整，鞋袋踩在腳下……她的邋遢樣是我想到的，但好像蒼老在我心里與她不沾邊……

    “你這是去哪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呀？偉偉呢？還有那個誰呢？過年了也不準備準備，最起碼把家里打掃一下嘛！”我從小就是這，干了什么事心里就不平衡，總要抱怨這是我的特點，“你看我給你都收拾停當了，給你買了些過年的東西，買了一件衣服。都是我掙的錢，跟我爸沒關系！”我不由得鼻子一陣酸楚。

    母親知道我問的“那個誰”不是大姐：她我已經好些年沒有見了，上次聽偉偉說，她找了男人；那男人又跑了，她就一個人帶著倆孩子守在那個男人家里；母親知道我問的那個他是那個男人……她的言語向來都是如此的粗俗：“偉偉過年不回來；那個他兒子要娶媳婦了，人家回家當公公去啦？人都沒，過啥年嘞！不過，你那個不要臉的姐捎話，讓我過年去她家里吃飯。我才不稀罕去嘞！”母親的這個生活現狀我覺得自己有責任，“哭啥里？我又沒死？難不成你爸死了？”母親抽筋了一般，冷笑了一聲。

    “咋說哈呢？大過年的，什么死不死的？”我從包里拿出了五百塊錢，“我剛工作沒什么錢，這是我第一年掙錢，給你！”

    接過錢的母親，她的動作和眼神是我今生都無法忘懷的：她用手捏了又捏，手指上吐了一些口水“一、二、三、四、五”地數著，瞬間臉色就變了：“就這點？那你還養我呢？不是念了書能掙大錢嗎？咋就沒有呢？害得我白高興了！”她這樣說著，仍然掀起她的露出棉花的棉襖，把錢塞進了一個方便面的袋子里，“我得裝好了，不能讓那個土匪發現，他媽的只要沒錢了，就來找我睡覺，趁我脫衣服，就搜我的衣服，錢都被他拿走了！我也不敢給你姐家的兩個小兔崽子，那我不虧死了，去她家里吃個飯，還要拿錢，我才不干呢！”

    “怎么能給他拿走呢？你掙錢是那么多不容易，為什么要給他呢？沒腦子呀？人家女的陪睡都掙錢，你可倒好，賠錢！”我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的怒火發到了母親身上，當我還在為自己的話語感到后悔，以為自己傷害了母親時，她一張嘴就把我的心踩在了腳下：

    “嘿嘿，這你都知道？說明你被人睡過，哈哈，我沒有說錯吧！”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我的眼前出現了我跟小偉不堪的一幕，我狼狽的樣子；我在醫院里再一次去“清宮”的場景……我狠這個農村的惡毒女人，她好像把我看透了一樣，我再也不想呆在這里了，“哇”的一聲哭著走了……

    比起在自己的親生母親身邊同樣是五百塊錢換來的待遇，我對阿姨的感情更加深了：

    “阿姨，我上學你也花了不少心思，我給你你就拿著，給自己買件衣服，就當我孝敬你了，我又不會買……”此刻，我的眼里也有淚水，只不過心情不一樣。

    “孩子給你就拿著嘛，你看家里一下子多了一個人掙錢，我還適應不了呢！”父親給阿姨夾了一口菜……

    這個“年夜飯”在我的記憶深處是最體面的一次，也是最溫馨的一次……

    “紅紅啊，你在什么單位工作，上次你電話又沒說清，今年你爸爸說給你寄些家里的特產，剛到一個單位，跟同事們處好關系！可就是沒有你的地址！”飯后，阿姨哄睡了小弟弟，那丁在我的床上翻騰著，阿姨把我拉到了沙發上。

    這不問不要緊，一問我倒是一下子緊張了：“不用的……阿姨，同事們都可喜歡我了！你不用寄東西！”我的表情很不自然，“跟同事相處不是靠物品，再說他們都是城里孩子，我們經常一起會聚餐的；有人給我買東西，我就會回請的。你不用擔心了，阿姨！”

    “也行，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咋想的，我以前讀書的時候，父母就算是寄個‘蘿卜干’來，我們都能高興地睡不著覺。你既然不愿意告訴我們就算了，以后如果放三天、七天假的，你就回來。現在工作了，過兩年也就要考慮‘嫁人’了，在家里呆的時間不長了。”阿姨說著，起身摸摸我的頭，走進了房間，“紅啊，這是過年我跟你爸爸給弟弟們買衣服，給你買了一件‘沖鋒衣’，你說這學校有個什么郊游活動的，咱也沒件像樣的衣服，這咋行呢？拿房間去試試！”

    接過衣服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衣服上面的“吊牌”上，寫著“RMB960”的字樣：我才給了阿姨500塊錢，她就給我花這么多錢買衣服！我……這一刻，我下定決心，我一去了就辭掉工作，好好找一個工資少的，不要被金錢沖昏了頭腦；萬一哪天有事了，對得起阿姨和父親嗎？

    這個“春節”我一直待到了上班的前一天。父親開著車，我們一家五口人去了市中心一家大的商場，阿姨用我給她的錢給我買了一件衣服，還有衣服、鞋子，包括內衣都給我選了兩件：人說“后媽”虐兒，我怎么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呢？

    晚上，阿姨在一個有著落地窗的大飯店包了一桌，一來慶祝我畢業，有了好的工作；二來就是為我送行：

    “紅紅啊，你爸爸這兩年運氣好，還掙了一些錢，你有什么需要就給我們說，咱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我們也別無他求！”阿姨好像看出了我的某些事情一樣，我覺得她的語言里在暗示著什么……

    這餐飯吃了三個多小時，要不是收到一個短信，我著急回去回復，我估計阿姨還會帶我們逛一會呢！

    阿姨這樣的女人，我終于明白父親為什么寧愿拋棄已有的家室，跟她結婚了；我也終于明白父親為什么這些年順風順水的在城里買房、買車了……“好人有好報”、“好人一生平安”也許就是這樣的吧！祝福阿姨的同時，也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的，平安度過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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