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那布充耳不聞地看著身旁的莫克爾文疼痛呼喊，他邊有條不紊地為自己處理著腿上皮肉翻開的駭人傷口，邊不時地朝疼痛呻吟的莫克爾文掃上一眼。消毒、上藥。做完這一切后，他把平靜下來的莫克爾文的身體重新扶正，靠在樹干上，他隨即痛得稍微呻吟了一聲，然后泰那布為他處理其它的傷口……

    這個夜晚實在難熬，疼痛幾乎讓他們整個晚上都沒法入睡。

    第二天，他們相互攙扶著往前走，走出這座山，找到馬匹，回到勤賽就不是問題。

    夜晚的時候，泰那布的火石也許在路上遺失了，他只能削尖木頭，打算用最原始的方法取火。然而，收集的干樹葉也因為夜晚的來臨而變得有些潮濕。最終，他失敗了。他們依偎著度過了第二晚。

    疼痛、饑餓、勞累，讓兩個受傷的人疲憊不堪。

    下一個清晨，情況變得更糟，莫克爾文臉色慘灰，開始出現寒冷的跡象，他的毒性已經開始顯現了，這段原本相互攙扶的路程，已經變成泰那布主導，他艱難地扶著莫克爾文，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當他們走到一處有水源的地方，兩個人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他們趴在溪水旁把頭侵進去，大口大口地喝飽水。

    這之后，他們感覺輕松多了。莫克爾文平躺在地上，他轉過頭，笑容中透著一股蒼涼，他對泰那布說：“你的傷口比我大，為什么我會比你虛弱，這不公平……”

    見到他還能說笑，泰那布也把頭轉過來：“我想，應該是我比你武藝高超的原因。”他喃喃地說。

    莫克爾文聽了他的話，難以置信地拉高眉，“你這沒品的，居然乘機奚落我！換做平時，我一定要你好看。”他艱難地說。

    同樣躺在地上的泰那布笑起來：“我真不該殘忍地對你揭露實情，即便平常，你在武藝上仍然不是我的對手。”

    莫克爾文看了他一會兒，有種悲痛反映在臉上，然后他慢慢轉過頭，仰面看向天空：“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我要騎上馬，回到……勤賽。”說完，他看了看泰那布：“我們該走了。”他說。

    泰那布沒有說話，他蹙住眉，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莫克爾文，然后他把酒囊裝滿水，困難地站起身。

    泰那布十分清楚，莫克爾文說這些話，只是為了鼓勵自己而己，即便明晚能順利走出這片林子，以莫克爾文的體力來說，能否駕馭馬匹都是個問題。他祈禱一切能夠順利，沿途，他們偶爾會說幾句玩笑話，這讓行程也顯得不在那么乏味。

    夜晚的時候，莫克爾文冷的更厲害了，泰那布升起堆火，他把唯一的上衣披在莫克爾文身上，但作用并不大，莫克爾文仍然不停地打冷顫，并且睡夢中的他開始神情恍惚，言語混亂。他說著有關勤賽和依遂泠的事，含混不清的語音，無法讓人聽清楚他想表達什么。

    隔日臨近正午，泰那布從疲倦的茫然感中醒過來，他叫醒身旁的莫克爾文，準備趕路。然而，莫克爾文卻比昨天更虛弱了，他神志不清地被泰那布扶著朝前走。

    “這樣不行，我們需要改變路線，去黑水河，雖然去那里要走上三天，但聽說那條河可以解毒，我們應該試試。”泰那布說著，滿臉憂慮地看了莫克爾文一眼：“你要撐住，我們一定會沒事的。”他說。

    莫克爾文失神無力地點了點頭，他們已經提不起力氣說笑，對于莫克爾文來說，似乎抬眼看向遠方都是件十分費力之事，幾乎疲于看他，他們艱難地走著。一整天，莫克爾文幾乎沒吃任何東西，頭暈目眩的感覺充斥著他身上每一個細胞。最終，他暈了過去。

    當莫克爾文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躺在一個用樹枝制成的簡易墊子上，泰那布怕他睡著，會停下來反復叫著他的名字，然后他再繼續拽起樹枝，努力拉著他前行。

    “我不會有事的……我……還有很多事沒做。”莫克爾文告訴泰那布。然后，他竭盡全力對他微笑，嘴角微微顫抖，但還是笑著。

    泰那布點點頭：“我們會回到勤賽！”他堅定地說。

    “回到勤賽……回到，勤賽。”莫克爾文說完合上眼：“恐怕我們下一次的計劃里……不會再有我了……”

    “不會的……一定會有你！”泰那布深吸一口氣，感到雙唇僵硬的無法開口。

    就這樣，他們又經過了一天。

    如果路途難行，泰那布就會背起莫克爾文，如果道路相對不錯，他又會砍下樹枝把莫克爾文放在上面拖著走。

    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距離黑水河大約還有半天的時候，趴在泰那布背上的莫克爾文突然咳嗽起來，他掙扎著想吸點空氣，用手輕拍著泰那布，示意他放下自己。

    泰那布把他平放在地面上，讓他靠著自己。

    林中的鳥兒從他們頭上飛過，呼喊著人間的悲傷。

    這一瞬間，莫克爾文似乎比方才清醒了不少，他顫抖著張開眼睛，專心說話：“不要，白費力氣了……我恐怕回不去了，這里……就是這里吧。”莫克爾文雙眼無神地看著泰那布身上因背他趕路，而崩裂的傷口跟他流著血的腳。

    “堅持下去，莫克爾文，我們很快就到了。”泰那布啞著聲音說。

    莫克爾文傷感地搖搖頭：“沒用的……泰那布……”他說著，奮力地仰起臉，看著傍晚來臨之前天空那片火云，“好美……就像初次見到依遂泠時……那樣的天空。她……我，不會再見到她了……”莫克爾文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費力地掏出手環，塞進泰那布手里：“帶給她吧！”他看著他。

    泰那布點點頭：“你不會死的，你一定會順利迎娶自己的慶卡。”他對莫克爾文努力微笑。

    莫克爾文看著天空中的飛鳥，它們自由地盤旋飛翔。莫克爾文牽起嘴角露出笑容，這種表情在泰那布看來，無比凄涼。他轉過頭，不再去看他的臉。只聽莫克爾文斷斷續續地說：“我會……會迎娶自己的慶卡……我……還會在屬于自己的封地上耕作，種那種愛吃的土柏……我還可以和你一起騎馬、狩獵……我們的子孫會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我，一定很疼愛他們……那樣的生活……該有多好……”莫克爾文說著，淚水還是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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