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京城的前一天，施清悅跟在原野身后，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悅悅，你有什么事就說吧！”
施清悅眼睛一閉，豁出去了：“陪我去看莫盛煜。”
“好。”
施清悅睜開眼，答應得這么快？
原野好笑道：“我一直在等著你提這件事，你早就該回去看看他了。”
施清悅糾結的心就像被她自己絞在一起的十個手指頭：“可是他不一定愿意見我。”
“他是你的兒子，怎么會不愿意見你？”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奶奶，唉……算了，說多了也沒意思。”
“他現在暑假，我們今天帶他出去玩。”
“但是首先要過他奶奶那關。”
“我來說。”
“像上次那樣？”
“嗯。”
“太好了！我看，全世界除了她兒子，只有你能制住她了。”
“別高興得太早，那個辦法已經用過一次了，不一定還有效。”
施清悅沒心沒肺道；“反正，看到你懟的她啞口無言我就很開心。”
原野默然，她沒有懟啊！只是實話實說了。
不過，能把悅悅逼到這個份上，不是悅悅沒教養，而是那個老太太確實太過了。
“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我家嗎？”
“嗯。”
盛熠奶奶對原野的客氣態度，施清悅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但她依然還會覺得不可思議。
冷淡而疏離里的寒暄之后，原野開門見山地說：“盛熠奶奶，我們今天要帶盛熠去游樂場玩。”
盛熠奶奶望了望窗外：“這個天，太熱了吧！盛熠怎么受得了。”
原野奇怪地反問：“為什么會受不了？他又不是雪糕，天一熱就曬就化了。”
施清悅在一旁忍俊不禁，如果是不了解原野的人，一定會以為她是在諷刺人。
比如盛熠奶奶，她的臉色瞬間比調色盤還精彩，話都說不出來了。
于是轉而對施清悅開火：“清悅，你這才旅完游回來，家都不著，又要走？”
“我爸媽讓我去一趟京城。”
“什么事電話里不能說，非要你過去？”
清悅不說話了。
原野見狀，輕嘆一口氣：“盛熠奶奶，您就這么希望清悅呆在家里？”
“原野，你是她的好姐妹，也算是半個娘家人。你來說說，哪家結了婚，有了孩子的姑娘，有她享福？工作不用找，家務不用做，她還一年四季的不著家，老公孩子都不管，只圖自己玩的舒服痛快？”
盛熠奶奶碎碎念的功力，對施清悅來說，堪比唐僧對孫悟空的緊箍咒。
她永遠能把施清悅說成是撿了大便宜，卻還不知感恩，自私自利，貪圖享樂的人。
原野覺得她的話充滿了謬論，但還是很禮貌地聽完了。
而后，淡淡然問道：“悅悅怎么會不管莫先生？她每天至少都要跟她視頻一次。莫先生在出差，難道要悅悅跟過去，寸步不離，才算管他？依照悅悅對他的感情，她也不是做不到，關鍵是，莫先生能愿意嗎？”
施清悅聽得出來，這番連續發問，原野是帶了情緒的。
雖然原野她對挑釁她的人從來都是“二不”原則，但真要論起來，她“吵架”的功力，比施清悅強多了。
施清悅總跟她說不要讓自己吃虧，其實，她只是看起來鬧得歡，是個“色厲內荏”的家伙。
碰上盛煜奶奶這種，一言不和就開始對她念緊箍咒，她還不能撒開了吵的人，她就毫無辦法了。
原野完全不同，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會有壓制性的效果。
“至于孩子，您要是放心，讓她來照顧，她當然求之不得。更何況，嚴格地講，悅悅作為盛熠的第一監護人，她要帶孩子出去玩，根本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而她事事征求您的同意，正是不想讓莫先生為難，不想讓孩子看到爭吵，您怎么能說她不管她們？”
“哎唷，我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你就跟什么似的說了這么多。那你說，現在那個女人不是工作家庭兩頭忙？自打她嫁到我們家，也從來沒讓她出去工作過，她是不是比別人都享福？讓她多花點時間經營自己的家庭，哪里不應該？”
這不是盛熠奶奶第一次說這種話了，她總是覺得，施清悅給悅衣櫥做代言人不過就是換幾件衣服，拍幾張照片而已，根本不算工作。
聽著她念叨多了，就連盛熠都受了影響：“媽媽，你自己一天到晚不什么事都不做，還讓我寫作業！”
這個問題，說不清楚也講不明白，即使說清楚講明白了，她也聽不清楚，即使聽清楚了，她也寧愿閉目塞聽。
原野本來特意回避了工作的事，因為施清悅不愿意談。沒想到這個老人家揪住這個不放了，她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么說，您是同意讓悅悅出去工作了？既然您這個長輩都同意了，想必，莫先生那里……”
一旁的施清悅急得扯了扯原野的裙擺，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哎唷，這個我可管不了，他們小兩口的事情，一向都是他們自己做主。我都半截身子埋進黃土里的人了，哪有精力管他們的事。”
原野看了看施清悅，她還在緊張地對她使眼色，她只好輕輕將這個話題輕輕揭過——雖然她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攤牌的好時機。
“盛熠奶奶，工作的事暫且不談。悅悅決定去京城之前，帶盛煜去游樂場玩一趟，也是為了能和孩子之間有更多的交流。我想，您沒理由阻止這種親子交流吧？”
盛煜奶奶從不覺得自己理虧，但她的氣勢到底是弱了下來：“我也沒說不讓她帶孩子出去玩。就算要出去，也要征求熠熠的意見，問問他愿不愿意。”
說著她招來盛煜，問道：“寶貝乖孫，過來奶奶這里，告訴奶奶，你是要大熱天的和你媽出去曬太陽，還是要和奶奶一起呆在家里吹空調？”
盛煜毫不猶豫地回答；“在家吹空調！”
盛煜奶奶的用心良苦，施清悅和陸原野看的一清二楚。
施清悅苦笑，原野說得沒錯，同樣的伎倆，用過一次，第二次就沒效了。
原野不想對長輩表現出不尊重的態度，但是，這個老人真的是！
要是她連孩子的心思都摸不準，那也枉費她當了這么多年的人民教師。
“熠熠，游樂場里大多數好玩的項目都不用曬太陽，比如，水上樂園，不但不會熱，還涼快的很。再說了，你一個小男子漢，又不是雪糕，難道還怕一曬就化嗎？”
再次聽到雪糕的比喻，施清悅再次忍俊不禁：“對啊，熠熠，只有雪糕才會怕曬呢！你不會怕了吧？”
“我才不怕！”
請將不如激將，施清悅順勢問道：“那你敢不敢去？”
“敢！”
一旁的盛煜奶奶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盛煜對她一向愛答不理，也沒什么好語氣，但施清悅還是很開心地牽住了他的手：“奶奶，那我們就帶著盛煜小男子漢出發咯！”
盛煜奶奶見回天乏術，只好交代道：“唉……那你們照顧好熠熠，不要玩的太瘋，注意安全。人多的地方，千萬要牽好了，現在丟孩子的……呸呸呸！外面的東西也不要亂吃，不要玩的太晚了，早點回來吃……”
她看向施清悅，專門對她交代了兩句：“你這個當媽的，凡事也該細致些，不要總是毛毛躁躁，粗枝大葉的。你自己說說，孩子跟著你，哪一次沒出過問題？”
說著，她又轉向了原野：”還不如跟著原野讓人放心，她至少還當過老師，多少也有點經驗了。原野，你和上次一樣，也是要跟去的吧？”
“嗯，當然。”
“那你可千萬要看著點，千萬不能讓清悅單獨帶著熠熠。實在不行，也不能超過半小時……”
同樣的場景，原野已經見識過一次了，她非常淡定地點了點頭。
然而，盛熠奶奶的心并沒有放下來，她一手叉腰，一手扶額，繼續道：“讓我想想啊……還有什么……對了！”
她突然轉身，朝廚房走去，邊走邊念叨：“你們先等一下，我去幫熠熠做一個便當，你們帶去給他當午飯。嗯……還要切點水果……你們等著啊……”
聽著盛煜奶奶的嘮叨，施清悅越來越焦慮，自己婆婆的拖延神功，她可早就領教過了。
“盛熠奶奶，”原野堅定又平和地叫道，“請您不要忙了，我們現在就要走了。”
“唉，去玩也不差這一會，等著啊。”
“盛熠奶奶，我們現在就要走了。”原野再次堅定又平和地說道。
“我知道你們要走了！做個便當，切點水果，很快就好，又沒說不讓你們去！讓你等一會就這么難！”盛熠奶奶的脾氣也上來了。
施清悅腹誹，做了便當，切了水果，你還能找一百件事讓我們繼續等著。
她無奈地想，既不能吵，又不能鬧，更不能不禮貌，那就只能等了。
只聽見原野音量和語氣絲毫沒有變化地說：“悅悅是熠熠的親生母親，我是他的阿姨，我們想要照顧好他的心不比您少一分一毫。您放心，我們不會給他亂吃外面的東西。”
盛熠奶奶總算再次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拗過陸原野了。
上次也是這樣，這個丫頭，真是太固執了！說一是一，寸步不讓！
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每次都能把她說的啞口無言。
尤其是她的直接，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盛熠奶奶回到了客廳，邊坐向沙發，邊無力地擺擺手，說道：“走吧走吧！快走吧！”
施清悅和陸原野不再客氣，兩人簡單地道了個別，就一左一右牽著盛煜出了門。
剛一出門施清悅就感嘆道：“唉，看著她那個失落的樣子，跟丟了魂一樣，其實也蠻可憐的……”
“你更可憐。”就連帶自己的孩子出去玩都要費這么大的勁。
“她也是確實是一刻都離不開孩子，孩子都已經成了她的精神寄托了。”
“這對孩子來說，不是什么好事，你也要引起警覺。”
“我也知道，但是，這個事……”施清悅甩了甩腦袋：“算了，算了，不說了，不說了，影響心情，出去玩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嗯。”
在孩子面前說他奶奶的不是，也不好。
把那些煩人的事拋出腦袋后，施清悅心里一陣輕松。
盛熠這個小霸王，被他奶奶寵得無法無天，有時候他爸都拿他沒辦法，她就更不用說了。
唯獨對原野，又敬又畏。
有原野在，他會很乖巧，會更有禮貌。
也不會對她不假辭色，得不到孩子的尊重和愛戴，心里有多受傷，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說盛煜奶奶不讓他和孩子單獨待，就是她自己心里每次也很發怵。
他奶奶說的沒錯，她就是帶不好孩子，越帶不好越緊張，越緊張越帶不好。
她和孩子之間，就好像年久失修的馬路一樣，一路的坑坑洼洼，大車小車一輛輛地經過，空氣中時時刻刻都彌漫著灰塵。她看不清孩子，孩子也看不清她。
有原野在，他們就會進入了平整路段，那些灰塵也都會沉淀下來。
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施清悅讓原野和孩子在院子里的涼亭里坐著等她，她去車庫把車開出來。
施清悅一走開，盛熠就坐不住了：“阿姨，阿姨，我們今天去哪個游樂場？還去上次那個嗎？”
原野沒有回答，而是溫和地反問：“你想去上次那個嗎？”
盛熠低著頭，邊玩著自己的指甲，邊回答道：“上次都玩過了，我不想再去了。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玩嗎？”
原野難得地打起了太極：“那你要問問你媽，我們今天都要聽她的安排。”
盛熠驚訝地問：“阿姨，你也要聽我媽的嗎？”
原野理所當然地說：“對啊，你媽今天負責管理我們倆，所以我們都要跟著她走。”
盛熠再次低頭撥弄指甲：“那……要是……她把我們弄丟了怎么辦？”
真不愧是施清悅的兒子，連小動作都是一樣的——原野并沒有意識到，她自己也有撥弄指甲的習慣，也不知到底是誰先學得誰？
不過，他這么不信任悅悅，真的是讓人很無奈。
“盛煜，你覺得你媽會把我們弄丟嗎？”
“奶奶說媽媽什么都不會……”
果然是受了他奶奶的影響，有時候，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習慣性掛在嘴邊的話會對孩子產生生么樣的影響。
“我從小被你媽帶著，從來沒丟過，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原野這話，是真心話，即使她有意引導這孩子，她也不會說假話糊弄他。
“真的嗎？”盛熠小朋友顯然不信。
“當然真的，上次出去玩，咱們不也是聽你媽的安排？不是玩得很好？”原野只能舉例說明。
“上次也是我媽安排的？”盛熠驚訝地問。
“對啊，不然你以為是誰安排的？”原野反問道。
“我以為是阿姨……”盛熠小朋友說著說著就沒聲了。
“我可沒你媽那么能干，沒有你媽帶著我，我都不想出門。”這也是十成十的實話。
盛熠人小鬼大地聳了聳肩：“好吧，那我待會問問她吧！”
原野笑了笑，牽著他不再說話。
施清悅很快就出來了。
上車之后，還沒等原野幫他系好兒童靠椅，他就扒著施清悅的桌椅靠背，開啟了追問模式，那模樣，就和她媽小時候一樣一樣的。
清悅被他問得受寵若驚，下意識地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原野，只見她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施清悅干脆暫時沒有啟動車，專心回答盛熠的問題。
江城新開的那家游樂場，她早就想帶盛煜去玩了，一有空就忍不住翻開網頁查看。
他的問題完全難不倒她。
就像當年，她的問題也完全難不倒施媽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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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的護友力簡直爆棚了！這樣的閨蜜，來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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