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的時間是第二天早上五點，天剛蒙蒙亮，她和陸原野就起床了。
施清悅要試鏡的戲其實已經開拍了，更由于導演白天晚上都忙著拍戲，只好把試鏡的時間定在了早上演員們化妝的時候。
一到達約好的地點，施清悅就被帶到了一間臨時租用的會議室門外。
里面是導演在開會，引路的人讓施清悅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等一等。
施清悅道了聲謝，還沒來得及問他要等多久，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陸原野拉著施清悅坐下了，握著她的手，無聲地安撫著她焦慮的情緒。
好在，沒過多久，會議室的門就開了。
施清悅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她這一激動，完全忘了自己還緊緊地握著原野的手，原野沒有心理準備，被她帶得一個趔趄，也站了起來。
這個導演是衛導演的朋友，姓蔣，是女導演里的名導演，也是名導演里的女導演。
她的照片隨便在網上一搜就能找到，此刻，兩姐妹都一眼不眨地盯著會議室門口，挨個地辨認從里面出來的人，生怕錯過了蔣導演的身影。
終于，她們看到了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短發，身穿T恤和四分短褲，趿拉著人字拖的中年女人。
兩姐妹不約而同地想到，和照片的差距有點大。
照片上的蔣導演知性優雅，完全當得起美女導演的稱號。
真人嘛，更加干練，但就是，有點不修邊幅。
幾乎同時，她已經感知到了兩人的目光，看到施清悅之后她頓了半秒，很快就迎了上來：“你就是衛導推薦的施清悅吧？”
施清悅頂著她打量的目光，中規中矩地回答道：“嗯，蔣導，您好，我就是施清悅，您拍的電視劇看了不少，今天總算是見到您本人了。”
見蔣導演的目光移向了原野，施清悅連忙介紹到：“蔣導，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是陪我過來的，她可以在外面等我嗎？”
蔣導的目光讓原野很不舒服，但她還是禮貌地打了招呼：“您好，蔣導。”
蔣導也不啰嗦：“可以，就讓你朋友在外面等著吧，你先跟我進來。”
說完就轉身了。
施清悅跟在蔣導后面，抓著原野的手還沒放開，直到距離拉開到兩人的手夠不到對方，她回過頭不安地看了原野一眼。
原野只來得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緊張，辦公室的門就被里面的人重新關上了。
“就那么難舍難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蕾絲呢！”蔣導突然回過頭揶揄道。
“啊？不是啊，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有了。”施清悅下意識回答道。
蔣導隨意地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了，并示意施清悅也坐下再說。
施清悅這才意識，會議室里有個方形辦公桌，除了蔣導坐在離門最近的那一邊，辦公桌靠窗的那一邊還坐了四五個人。
都是生面孔，倒是有一個她很喜歡的一個男演員，但她也不可能在這個場合犯花癡。
于是，她只能對著他們無差別地微微頷首，然后在他們對面規規矩矩地坐下了。
坐下之后，蔣導繼續接著挑事：“我看，你朋友的氣質跟我們這次的角色更符合啊！”
施清悅一時忘了緊張，像找到了知音似的，驚喜地問：“您也這么覺得嗎？”
“也？”蔣導的眼角抽了抽，這姑娘是不是傻？竟然還覺得很開心？
對面的一撥人中，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施清悅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于激動，邊撥弄直接，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恢復了中規中矩的樣子。
“其實我在準備試演片段時，就是以我朋友為參照來設計的這個人物，尤其是說話的感覺。”
蔣導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認可了她為這次試鏡所做的努力。
只聽她緊接著又問道：“你多大了？”
施清悅不防備蔣導突然問到了年齡，有點驚訝，但還是如實地回答道：“27。”
蔣導又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不錯。”
施清悅并沒有弄懂蔣導的不錯指的是什么。
前面的幾個問題只是開胃小菜，蔣導接下來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對面的幾個人。
然后，他們問題就接踵而來了，她根本都沒有時間細想，只能靠本能回答。
提問加試演，一共花了半個多小時。
施清悅出來的時候，神情凝重。
原野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沒上？
施清悅看了原野一眼，默默往前走去。
原野的心下一沉，完了！
跟在她身后不停地想該怎么安慰她，或者直接帶她去吃甜點？她一吃甜食心情就會特別好。
施清悅一路上都沒說話，一直沖在原野前面，原野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原野只好做了回到住處再跟她細聊的打算。
一進酒店房間，施清悅就拉著原野坐下了，她嚴肅地說：“原原，其實，這次的結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沒上嗎？準備得這么充分都沒上？
原野覺得非常可惜，不過她很快收斂了心神，把自己想了一路的安慰語說了出來：“原原，雖然這次沒上，但你至少知道了，衛導演非常非常地看好你，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現在的心情，有點說出不出來……”施清悅低垂著眼瞼，看不清她的表情。
原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那就不要在想這件事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帶你出去吃東西，把剛剛沒吃的補回來，現在你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了，這不也挺好？”
施清悅仍舊低著頭，語氣十分傷感：“補回來，恐怕是不能了，更加不可能想吃什么就是什么了。”
就連吃東西也沒有吸引力了嗎？！
眼見自己的勸說一點效果都沒有，原野有些急切：“現在沒胃口不要緊，我們出去逛一逛，等你看到好看又好吃的東西，你就會移不動腳了。”
施施清悅更加傷感地嘆了口氣：“唉……所以啊，我更加不能去了。”
“為什么？”原野不解。
“難道我沒告訴過你嗎？”施清悅終于抬起了頭，兩眼冒光。
“告訴什么？”原野更疑惑了。
“試鏡的結果。”施清悅平靜地說道。
看著原野一臉緊張，又一臉茫然，施清悅終于繃不住了，哈哈笑起來：“原原，你真是……真是……你完全沒看出來我是在演嗎？”
原野終于明白過來了，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惡趣味，驚喜到：“悅悅，試鏡過了？！”
施清悅瞇著眼睛不停地點頭：“嗯嗯嗯嗯！”
原野難以自持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悅悅！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知道結果后也是開心的，但和好朋友一起分享這個消息，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開心，因為只有她知道這件事的全部意義。
剛剛還裝得一本正經的施清悅，此時被原野內斂式的激動感染得只知道瞇著眼睛點頭了：“嗯嗯嗯嗯！”
“悅悅，這個機會你遇上了，也真的抓住了！”
“嗯嗯嗯嗯！”
“悅悅，妖精石洞里墻上的時鐘，你已經撥動了第一個刻度！”
“嗯嗯嗯嗯！”
施清悅點完頭，定了定，然后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轉了一圈：“原原，你說得沒錯，我們就是應該把時鐘撥回來！我感覺自己好像這么多年來，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鮮的空氣！”
夏日的晨光從酒店的窗子里灑進來，沿著空氣中的微塵形成了一道傾斜的光柱，正好打在施清悅的臉上。
她天生就該屬于舞臺！
這一刻，原野甚至覺得，時鐘的撥回，產生了肉眼可見的效果！
眼前的施清悅，她周身的時間好像真的在光暈里倒退了，讓她變回了那個渾身都是驕傲和才藝，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也能隨時隨地邊走邊舞，邊走邊唱的小女孩。
原野看著她鼓勵道：“悅悅，你要更加努力，更加堅定，一定不能放棄。”
如果可以，原野當然希望施清悅能一鼓作氣地推開禁錮她的那扇門。
可是時鐘的指針，很重很重，每撥動一個刻度，都要費很大很大的勁。
“嗯嗯嗯嗯！”
“也不用擔心，我會一直支持你，施爸爸施媽媽也會。”
原野太了解施清悅了，別看她現在開心的話都不會說了，但心中一定又在擔心這、擔心那。
聽了原野的話，施清悅重新坐了下來：“原原，你真的覺得我能演好這個角色嗎？”
就說吧！
施清悅忍不住說出了她心里的疑慮：“其實，一進去，蔣導就跟我說，你的氣質跟這個角色更配。”
說到這里，她撥弄著指甲不安地問：“那她的潛臺詞就是，我跟這個角色不配吧？”
原野雙手撘著她的肩，目光堅定：“這不正好說明你對這個角色的理解跟導演不謀而合嗎？而且，她最后還是讓你過了，這更加說明她認可了你的試演。”
“但她還問了我的年齡。”施清悅臉上的憂慮絲毫沒有減輕。
“問年齡很不正常？你的簡歷里也寫了啊。”原野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她不會是嫌我年齡有點大了吧？而且，我還告訴我已經結婚生子了。”施清悅懊惱地說。
她越想越不滿意自己的表現：“我感覺當時太懵了，他們問什么我就答什么，完全沒過腦子。”
“所以，你都是實話實說的吧？”原野覺得施清悅這是被突如其來的認可弄得有點慌神了。
“是倒是。”施清悅求救般地看著原野問道：“可是，你不覺得，像早婚早育這種事，我應該盡量避開不談，或者婉轉一點說，會更好嗎？”
原野一錘定音地否定了施清悅的觀點：“不覺得，我認為實話實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施清悅的過度憂慮，就像衣服上的頑固污漬，就算反復搓洗也還是會留下痕跡。
她嘆了一口氣：“唉，這個問題就不該問你，你當然會覺得實話實說更好啊！”
難道不是嗎？就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
為了安撫施清悅的心，原野不得不想法設法，這次，她思考了好一會，才終于找到了一個新的角度來勸說她：“就算你的問題都沒有回答好，可她還是選擇了你，那只能說明你的試演非常優秀，以至于瑕不掩瑜。”
這番話果然有效，施清悅立刻就來了精神：“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原野好笑道，她知道，施清悅的這波低落情緒，總算要過去了。
“說不定她只是礙于衛導的面子呢！”雖然還是多余的擔憂，但語氣已經完全不同了。
原野輕松駁回：“不會的，你跟那個衛導也只合作過一次。”
只有像堅定不移地反復確認，才能打消施清悅的顧慮。
原野對此一向很有耐心。
施清悅想了想：“也對，說不定衛導只是隨口提起了我而已。”
原野贊同道：“很有可能，所以你要相信，你能試鏡成功，靠是你自己的能力。”
施清悅終于暫時被說服了，也不撥弄手指甲了，轉而興致勃勃地問：“那我們要出去慶祝嗎？可是我也不能吃太多，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去玩吧！”
也不是不可以，原野心想。
“你什么時候進組？”
“后天，導演說后天就開始有女六的戲了。”施清悅充滿期待地說。
原野心中疑惑，怎么會這么趕？也沒看到有其她人在試鏡，如果今天施清悅沒上的話，那他們準備后天找誰來演？
怕施清悅多心，她將這個疑惑按捺下來了。
“先去看施爸施媽，然后在出去玩。”原野單方面做出了決定。
施清悅還想賴：“先去玩嘛，晚點再去看他們。”
原野給了她一個不可以的眼神。
“好嘛！好嘛！去就去嘛！”施清悅只能乖乖聽話。
接下來，她收拾行李的時候磨磨蹭蹭的，原野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也不催她，只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著。
那意思就是，拖得再久，也不可能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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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導為什么說不錯，親愛的讀者，你們猜到了嗎？
另，今天只更兩次，兩章的字數都有點多，卡章是這樣，沒辦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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