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確實想拒絕,聽他這么直白地指了出來,她反而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怎么再次開口了。
“咚,咚咚。”
正當他們隔著電話靜默無言時,郭尚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原野,你先別掛電話,等我兩分鐘,不,一分鐘就好了。”說著郭尚北就把電話翻了個面,屏幕朝下,放在了辦公桌上,同時對著門口喊道:“請進。”
進來的人是何總,他手上拿著會上提到的合同。
何總剛已經門,還沒開口,郭尚北就問:“老何,是合同吧?”
何總邊走邊說:“對。”
何總把合約書遞給郭尚北之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打算跟郭尚北聊一聊合同里的重點,等郭尚北看完之后,如果有反饋意見,他一并帶出去,也好早做修改。
郭尚北隨手翻了兩頁,就說:“老何,這合約書還挺厚。我上午看了之后,下午再找你詳談。你看這樣行嗎?”
何總正要入座的身型一頓,目光從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移開,狐疑地看了郭尚北一眼,道:“也行,那我就先出去了。”
何總反身關門的時候,聽到里面的郭尚北輕輕地叫了一聲“原野”。
何總關門的動作不自覺地慢了半拍,倒不是他不滿郭尚北沒有著緊處理合同的事,反而在這跟人煲電話粥;也不是因為他被郭尚北溫柔的語氣驚到了。而是,原野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聽到過了。
這應該不是一個大眾化的名字吧?
何總想到晨會前的那頓八卦大餐,不禁懷疑,這個原野不會就是未來老板娘吧?
何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怎么可能聽過未來老板娘的名字呢?那點微弱的熟悉感似乎又消失了。
郭尚北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喚原野的那一聲,從即將關上的門縫里逸了出去,他的全副身心都在電話的那一端:“原野,你還在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電話沒掛,當然在了。
原野輕輕“嗯”了一聲。
郭尚北知道,原野沒掛電話,就是不計較他先用陰謀,后用陽謀的事了。
郭尚北略過了之前的話題,直接問原野:“你中午想吃什么?”
“你想跟我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原野突然問。
郭尚北拿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抖,連忙兩手一起捧著,才勉強沒讓手機落下。
重新拿穩手機后,郭尚北心慌意亂地、結結巴巴地說道:“朋……朋……朋友。”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之后,郭尚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你慫什么慫啊?!
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嗎?
郭尚北還沒下定決心,原野就給他一錘定音了:“行,我知道了。”
“不……”郭尚北本能地想要否認,卻又再次退縮了。
還不到時候,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一動不如一靜。依照現在的情況,郭尚北想都不敢想原野會同意跟他做男女朋友。
電話那頭的原野松了一口氣,她放在書封上的那只手,抬起來,輕輕扶了扶豎在耳邊的那只手臂,然后說:“我吃青豆。”
那本書的名稱終于顯露出來了:《霍亂時期的愛情》。
原野有點后知后覺地驚訝于自己的魯莽,她問那個問題時,完全沒過腦子。她根本就沒有想好,如果郭尚北的回答是另一個,她要如何反應。
可是,這兩個半天的相處,給原野的感覺太混亂了。身處其中時,她還不覺得,一旦靜下來,比如昨晚,比如現在,她和郭尚北相處的場景就會在腦海里回放。
原野一開始的判斷是,郭尚北對她有些好奇,有些好感,試圖像所有追逐女人的男人一樣,追逐她,探究她。
可他又一直在說想跟她做朋友,說得次數多了,原野似乎也漸漸地認同了。
郭尚北的動機和意圖,無非是兩種可能:第一種,他對原野很好奇,所以想跟她交個朋友;第二種,他對原野很好奇,所以想泡她。
在原野的概念里,前者更為合理。
而讓原野感到混亂的,主要是他的言行不一致,她感覺郭尚北跟他之間的身體接觸,有點超標了,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交過新朋友了,也沒有參照。
她只有施清悅這么一個朋友,可施清悅是女生啊,她們當然可以牽手,擁抱——現在的異性朋友之間也可以這樣了嗎?
確實也有人,對于跟異性的身體接觸,并不那么在意,這種情況,原野在大學時候就見過。
郭尚北一看就不是那種會在意的人,可能是我封閉太久,所以有點大驚小怪了,原野想。
原野點完餐后,過了好一會,郭尚北才點了點頭,愣愣道:“哦哦哦,好。”
原野想明白之后,就不糾結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說。”
原野的直言要求里,沒有任何商量或辯駁的余地。
郭尚北面露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好,以后直說。”
原野對朋友到底還是包容的,所以她體貼地解釋道:“對于陌生人,我會習慣性保持距離,但朋友的話,只要合理,我都不會拒絕。”
“哦,哦,哦。”郭尚北連連點頭。
原野見郭尚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想到剛剛在電話里隱隱聽到的對話,便說:“你有工作要忙吧?”
郭尚北知道,這是要結束通話的意思了,他的第一反應是說沒有,但他的舌頭打了個彎,說出口的話,終于變成了:“嗯,有。”
郭尚北感覺自己要變成不能撒謊的匹諾曹了。
原野輕柔但又不容置疑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先忙工作,我掛了。”
隨即,她的聲音就從聽筒里消失了。
知道手機屏幕的燈光熄滅了,郭尚北才從被原野支配的奇妙感覺里回過神來。
他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青豆?原野難道就只吃一個青豆嗎?
郭尚北重新拿起手機,給原野發了一條消息:“我再幫你點一個他們家的老火例湯,行嗎?你受傷了,要補充營養,才能快點養好。”
原野很快就回復了:“嗯。”
果真,只要合理,她都不會拒絕。
中午,為了配合忙得腳不沾地的孔大狀,郭尚北和他的見面地點,就約在了他的律所旁。
郭尚北正跟孔大狀邊吃邊聊,就接到了孔隊的電話,孔隊問他下午能不能去一趟局里。
郭尚北把電話拿開了一點,小聲問孔大狀:“你下午有沒有空,跟我一起去一趟警局?”
孔大狀正在埋頭吃飯,聽了郭尚北的話,頭也沒抬道:“下午沒時間。不過,中午這段時間,我倒是特意為你留出來了。”
每次孔大狀一開口,郭尚北就會感覺律所那種緊張忙碌的氛圍朝他撲面而來。
郭尚北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后對電話里的孔隊說:“孔隊,我下午還要上班,現在吃完午飯馬上就過去,你看行嗎?”
孔隊考慮了一下,道:“也行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掛了電話后,郭尚北對孔大狀說:“可達,你的語速,比上次見面時,又快了一倍。”
可達即可達鴨,是孔大狀大學是的外號。
可達鴨并沒有急著說話,而是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口飯填進了肚子里,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才反問道:“不好嗎?”
郭尚北道:“挺好,單位時間內,你在庭上陳述的內容,能比對方律師多出一倍,這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孔大狀糾正道:“倒也不至于會多出一倍,能站在我對面的,也都不是吃素的。”
這么不謙虛的自夸之辭,從別人嘴里說出來,那是狂妄自大,從孔大狀嘴里說出來,就是敘述事實。
盡管如此,郭尚北還是丟給了他一個“真不要臉”的眼神。隨后,郭尚北也放下了碗筷,道:“我們快走吧,免得耽誤了你這個大忙人的時間。”
孔大狀邊起身,邊說:“你當初要是沒轉行,你也有資格這么說。”
郭尚北想反駁一句,我現在也有資格這么說!但仔細想想,他現在還真沒這個資格——孔大狀是頂尖的律師,但他不是頂尖的商人。
孔大狀說的沒錯,如果郭尚北去做律師,他百分之百也能站在行業金字塔的塔尖。
當年在學校,孔大狀和郭尚北,都是江大法律系的明星學生,雖然人們都說他倆的實力不相上下,但其實,郭尚北的邏輯之嚴密,要隱隱壓孔大狀一頭,而孔大狀,則勝在嘴快。
嘴更快和邏輯更嚴密,孰優孰劣,不難判斷。
就算不能直接反駁,郭尚北不甘示弱:“你現在一天睡幾個小時?”
孔大狀知道郭尚北在給他挖坑,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三到五個小時。”
郭尚北雙手一攤,道:“這不就結了,覺都沒時間睡,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配合著孔大狀的步伐,兩人快就來到了郭尚北的車前。
這兩人,一開辯,就上了癮。這么多年了,孔大狀還是覺得和郭尚北斗嘴最有樂趣。他一坐上副駕駛就說:“要看到最高處的風景,就要有所取舍,這是必要的付出。”
郭尚北邊啟動車子邊說:“你看到的不是風景,是孤燈。”
孔大狀道:“夜晚的孤燈,是為了照亮白天的路。”說完,他又刺了郭尚北一句:“說得好像你不是孤燈孤枕一樣。”
郭尚北道:“我很快就不是了。”
孔大狀不信:“就你?不浪道四十歲,你能定下來?”
郭尚北鄙夷道:“我就說你那日子不是人過的,你看看你,只知道工作,情商都退化了。”
孔大狀不屑道:“律師要什么情商,有邏輯行了。”
郭尚北道:“你可真行,我看你這輩子就注定只能和孤燈相伴了。”
孔大狀道:“五十步笑百步!你這輩子也注定要跟我殊途同歸。”
郭尚北道:“說你情商退化,你還不當回事。你覺得我是喜歡隨便管閑事的人嗎?”
孔大狀終于反應過來了:“這次的女當事人,是你什么人?”
郭尚北驕傲道:“能讓我跟你殊途又不同歸的人。”
孔大狀又驚又恐:“你的女人!被……被……”
郭尚北一想到那個人渣,就來氣,他惡狠狠說道:“所以,這個官司,你要給好好打!往最高量刑的方向打!”
孔大狀還納悶呢!這么小的官司,郭尚北怎么舍得欠下他這個人情,原來是因為情人的緣故。
孔大狀難以置信地問:“你這次是動真格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么聽你提起過?”
郭尚北面色微赤,掩飾性地敲了敲方向盤,道:“最近的事,你到時候見了人,可別亂說話。”
孔大狀心領神會,這事還沒譜呢!郭尚北之所以主動告訴他,純粹是為了引起他的重視。
原本還想著隨便應付應付,隨便小贏一場的孔大狀,立刻轉變了態度。看來,這個案子,他勢必要打起精神來準備了。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安排我跟我的當事人見面?”孔大狀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郭尚北完全不上套,冷冷道:“該讓你見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見,急什么?”
孔大狀道:“當事人都不讓見,這官司還怎么打?”
郭尚北道:“證據都在我手上,事情經過我也一清二楚,你見我就行了。”
孔大狀道:“你有什么可見的!”
兩人一路斗嘴,到了警局門口才消停。
孔隊和孔大狀,除了都是孔子的后人外,沒有什么交集。不過,他倆都在在一個系統里,多少也都聽說過彼此的名號。
郭尚北給兩人簡潔地介紹了一下,就對孔隊說:“咱們直接說正事吧。”
孔隊沉默了片刻,便道:“我們隊的小曹,就是上次給你做筆錄的那位,他已經把事情都交代了。”
郭尚北頓時嚴肅了起來:“那他是怎么說的?”
孔隊看了郭尚北一眼:“事情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郭尚北防備地問:“什么意思?”
孔隊不會是不忍心斷了后輩的前程,心軟了吧?
郭尚北總是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孔隊都已經習慣了。他解釋道:“小曹的問題,在于眼瞎,不在于心盲。”
郭尚北又要發問,他剛一張嘴,孔隊就抬手制止了他:“是這樣的,這個小曹原先是布西一小的學生,何主任的大伯是布西一小的前任老校長,大伯母是帶過他的班主任。小曹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跟他們斷過聯系,二老知道何主任被關起來之后,當天中午就請小曹去家里吃了頓飯。”
郭尚北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受了利益的誘惑,而是受了師恩的裹挾?那他還真不適合干這一行,法不容情,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郭尚北這話說的有點過了,饒是孔隊再有氣量,臉色也不禁垮了下來——小曹適不適合干這一行,他們局里自有評判。
一旁的孔大狀見狀,連忙拉了郭尚北一下,打了個圓場,道:“孔隊,戀愛中的男人,沒什么理智,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接著他又對郭尚北說:“老北,你也別急著上火,讓孔隊繼續說。”
孔隊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繼續道:“小曹說,根據何校長兩夫婦表述,何主任是真心實意在追求陸原野,陸原野會報警,一定是兩人之間有什么誤會。小曹也是太天真,信了,他以為把誤會解開了,就好了。”
郭尚北聽了這話,鼻子都要氣歪了,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孔隊是友不是敵,他即使有再多的情緒也不能沖著孔隊來。
他強忍著滿腔的怒火和妒火,平靜地問:“他昨天跟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孔隊看了郭尚北一眼:“小曹說他看出來你也是陸原野的追求者了,所以沒有在你面前透露任何口風,他原本打算等陸原野過來做筆錄時,單獨跟她商量。”
郭尚北冷哼了一聲:“他倒是還沒瞎徹底!”
他這話一出,孔隊和孔大狀面面相覷,又同時別開眼,各自忍笑去了。
戀愛中的男人,真是惹不得!
作為旁觀者的孔大狀倒是很快抓住了重點:“孔隊,這個小曹,怎么說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吧?凡是要講證據,就算師恩再重,他也不會聽信片面之詞吧!”
郭尚北一聽這話,很快從妒怒兩味真火中跳了出來,問道:“難道校長夫婦還有什么證據不成?”
孔隊點了點頭,道:“是的,他們給小曹看了陸原野的照片,說是何主任她拍的,如果關系不親近,怎么還會幫她拍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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