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出聲勸慰道：“別急，悅悅，慢慢想。”
施清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又甩開了胳膊：“唉！算了，不想了，不想了。不聊這個了。”
“嗯。”原野生硬但很體貼地轉移了話題：“你的劍舞練得怎么樣了？”
施清悅又坐回了沙發椅：“原原，不是劍舞，是真正的劍術。很可怕，練了這幾天，我的胳膊和腿上全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啊？！”原野又驚又憂：“怎么會這么嚴重？”
施清悅拿著拿著手機，移動著鏡頭，把自己受傷的位置一一展示給原野看：“喏，你看，真的一點都沒夸張，不過我都忍過來了。”
施清悅有多怕疼呢？大概就是同樣的傷，在別人身上是七八分疼，在她身上就是十分疼。原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都這樣了，還在像個小孩子一樣求表揚。
“悅悅，你真棒！”——原野當然不可能這么說。
雖然她心里確實覺得施清悅這一次表現出了超水準的毅力和韌性，但她更關心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她柔聲問：“那你有沒有搽藥？能不能跟教練商量商量，適當降低點強度?”
“你放心好了。”施清悅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哄，她喜歡被人緊張的感覺，但也不希望原野太過擔憂。“教練都很有經驗，他們早就給我準備好跌打損傷的藥。而且現在這個強度雖然會吃點苦，但也都是些皮肉傷，不會真的傷筋動骨，忍忍就好了。”
原野知道這些傷痛是沒法避免了，就說：“悅悅，等你回來了，我一定給你做很多好吃的。”
施清悅立即來了興致：“那你要學甜點嗎？我買個烤箱寄回去！”
真是個打蛇上棍的家伙！
施清悅老早就想體驗在家做甜點的感覺了，可惜她自己是個廚藝白癡，就只能寄希望于原野了。
別的原野都能答應，就這個，施清悅磨了好幾年都沒答應。做甜點豈是一個烤箱就能行的，原野敢說，只要烤箱回來了，施清悅就能一天往家送一件配套工具。
原野像往常一樣，淡定地拒絕了。
這么好的機會，施清悅又怎么會放過呢？她小嘴一癟：“我還沒跟你說呢！其實磕一磕，碰一碰，摔幾跤，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教練每天都在給我講，這一招會刺中眼睛，那一招會砍掉胳膊，我出一招他就提醒一次……不然我怎么會說是身心的折磨啊！”
施清悅重重地強調了心這個字。
原野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這顆飽受摧殘的脆弱心靈，只有原野牌甜點能治愈，原原。”施清悅一本正經地說。
果然！
看來，這一次是絕對躲不過去了。
施清悅這個家伙，受了小傷總喜歡夸大其詞，受了大傷反而遮遮掩掩——而她遮掩的方式，就是讓你誤以為她在故意夸大其詞。
原野心里莫名有點難受，一個慣常調皮耍賴的孩子，突然變得體貼隱忍了起來，這種成長的無奈，總讓人在欣慰的同時又有點眼眶泛酸。
“好，你回來我就給你做。”原野松口了。
“那我現在就去搜烤箱！”施清悅說著就要掛斷視頻。
“別！”原野急忙阻止了她，“既然是我來做，你就別操心了，也不許往家里寄任何東西。”
“好——吧——”施清悅勉勉強強答應了。
原野覺得還是趕緊過掉這個話題比較安全，就問她：“你每天都是怎么訓練的？給我詳細講講。”
施清悅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開始分享她訓練中的一些趣事，她總是一種魔力，很平淡的小事，都能被她講得意趣橫生。
餐廳里的旁聽生郭尚北，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首先是原野，很少主動問他問題的原野，“采訪”起施清悅來，竟然這么地事無巨細。
再就是施清悅，他從來沒見過話這么密的人，原野隨隨便便應一聲，一個問題，一句評價，甚至是一個感嘆詞，施清悅都能一個人說很久。
而且，他總算是親眼見識到趙鑫說的縱容是什么意思了，他這兩天還在為得到了原野的縱容而沾沾自喜呢！跟原野對施清悅的縱容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難怪趙鑫說任何人要走到原野身邊，都要跟施清悅搶奪注意力。看看，她跟施清悅一聊起來就完全忽視他了！
郭尚北是真的嫉妒了！施清悅太幸運了，就算是友誼，她也完完整整地得到了原野這顆澄凈的心，得到原野全心全意，不摻任何雜質的好。
其實人的情感訴求很簡單，想要毫無保留地對在乎的人好，也想要得到對方毫無保留的好。不知是否因為從來做不到，所以也從來得不到，到最后，郭尚北總會發現，每個人都藏了底牌。
雖然已經跟原野進入了慢慢了解的階段，雖然他也知道要讓原野對他完全敞開心扉，需要時間。但他還是忍不住嫉妒了！如果原野對他能有對施清悅的一半好，他現在此刻就能毫不猶豫地把整顆心都送給原野。
因為，他的整顆心早就捧到到了原野面前，屬了原野的姓名，只是她不肯接收，所以他只能收回來，權當是暫時寄存在他這里了。
不知不覺中，兩個女生的話題已經偏得很遠了。施清悅的思維就像是跳脫的兔子，誰也猜不到她下一步會跳到哪里，原野并不限制她，總是一派閑適地跟在她后面。
但，施清悅這只可惡的跳跳兔，有時候也會變身為大灰狼，突然殺個回馬槍，嚇原野一跳。
“原原，你那個網友，自從那次之后，就真的再也沒跟你聯系過了嗎？”
“咚！”
這一次，原野的手機真的掉了，落在了地板上。
郭尚北下意識地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原野的第一反應是轉頭看郭尚北的反應。
“原原，怎么了？”這是施清悅焦急的聲音。
原野緊張地沖著郭尚北搖了搖頭，然后撿起手機，對著屏幕說：“沒事，悅悅，手機沒拿穩，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郭尚北也知道，他既不適合出聲，也不適合出現，就默默地坐了回去。只是，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害怕被正室抓包的小三，委曲求全的很。
施清悅狐疑地問：“原原，你不會是因為我說到你那個網友，所以才……”
“不是不是！”原野急切地擺手否認，如果不是怕手機再次掉落，她一定兩只手都用上了。
施清悅笑得像個狐貍：“原原，你可真不適合撒謊。算啦算啦，我也不逼你承認，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數就行了。”
有數？有什么數啊？！
“不過，原原，你那個網友可真小心眼。”施清悅不滿地說：“不是就看了一下聊天記錄嗎？至于嗎？”
原野感覺自己被逼上了獨木橋，卻發現前有財狼，后又虎豹。
原野不敢看郭尚北，只弱弱地說回了施清悅一句：“其實，他最近又開始理我了。”
施清悅一下就來了興致：“真的，他又開始給你發消息了？”
消息確實也開始發了，這樣說也沒錯。
原野紅著臉點了點頭：“嗯。”
施清悅放松地往椅背一靠：“這還差不多，如果他真的要等你去哄他，我還不放心讓你跟他來往呢！”
不能再聊了，再聊獨木橋就要斷了！
原野要落荒而逃了。
她看了看對面墻上的時鐘，五點多了，便說：“悅悅，我差不多要開始理菜了，你也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哦，我最近都是一個人吃飯。”施清悅失落地說：“而且，每周就只有半天的休息時間，吃了晚飯，就要去訓練了。”
原野哄道：“你好好的，回來就給你做甜點。”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中間如果有時間，我也會去看你。”
施清悅開心地跳了起來：“真的？！”
原野好笑道：“真的。”
“那我先去吃飯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施清悅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然后站起來，歡快地旋轉了一圈，就哼著歌，去找新認識的小伙伴們串門了。嗯，還要順便商量一下晚餐事宜。
原野錯愕地看著手機，她怎么感覺，悅悅這電話掛得有點迫不及待？像是怕她反悔一樣。
郭尚北當了這么久的隱形啞人，終于能走動，也能出聲了。
他來到原野身邊，拿開了她的手機，放在了矮幾上，好笑地說：“原原，不用懷疑，你中計了。”
“原原？”原野驚訝地看著郭尚北。
郭尚北不開心了：“怎么？我不能叫嗎？”
“啊，不，不是。”原野只是覺得他突然改了稱呼，有點不太習慣。
郭尚北坐在了原野旁邊，拉著她的手問：“施清悅是你什么人？”
原野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出來，不解地問：“朋友啊，我跟你說過啊，從小的朋友。”
郭尚北失落又委屈：“那我呢？我是你的誰？”
“也、也是朋友。”原野不知道自己答對了沒有，也許是準男友？但她說不出口啊。
“我可能是個假的朋友。”郭尚北繼續委屈。
“不、不是啊。”原野小白兔快變成原野小結巴了。
郭尚北大灰狼終于露出了獠牙：“那我問你，都是朋友，怎么待遇差這么多？”
“啊、啊？”原野小結巴已經完全招架不住了。
郭尚北大灰狼繼續進攻：“施清悅叫你原原你會驚訝嗎？”
原野愣愣地搖了搖頭。
“那施清悅牽你的手，你會拒絕嗎？”
郭尚北還是那個郭尚北，他已經完全忘記昨天的自我反省了！
原野搖了搖頭，可她總覺的哪里不對，便說：“但、但是……”
郭尚北打斷了她：“但是我跟你交情太淺？”
如果是以前，原野一定會說，是。可現在，就在這幾天，郭尚北的稠密的陪伴和照顧，像一杯濃香型烈酒，直接穿透了她的整個身心，令她飄飄然地同時，還眷念不已。
“不是的。”原野認真的說。
郭尚北放緩了語氣：“那，難道是因為你性別歧視？”
原野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確實是和性別有關，但更和她心里的感覺有關。
郭尚北繼續說：“你要公平一點，不能重女輕男。”
說著郭尚北的手，就偷偷溜到了原野手邊。
原野可算是明白了，也不躲，就只說了一句：“你答應了要慢慢了解的。”
郭尚北停了下來，昨天自我反省終于回到了記憶里，說好了不逼她的，怎么這么快又犯了？
郭尚北把手伸到了原野面前：“任由陸老師教訓。”
“啊？！”原野完全沒有跟上郭尚北的思路。
“既然它這么不聽話，你打吧！”郭尚北說著還夸張地背過了頭，像是不敢看一樣。
原野“噗呲”一聲笑了，卻完全不動手。
郭尚北轉過頭：“既然陸老師不肯出手，那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就用開始用另一只手拍打那只“作案”的手。
原野趕緊抓著他的兩只手，阻止了他。又像碰到了烙鐵一樣，紅著臉丟開了，別過頭說：“不，不用了。”
“哦。”郭尚北喜滋滋地收回了手，撐在了身側。
空氣突然安靜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連郭尚北都有些怯怯然，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了。
“我……”
“你……”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開口，卻又是同時開口。
原野決定讓郭尚北先說，打定了主意，便不再開口。
郭尚北等了一會，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想讓施清悅知道我在你家嗎？”
原野想解釋的也正是這個：“我是怕悅悅問起原因，她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我之前碰到的事，就瞞不住了。”
“可是，施清悅說不放心讓你跟我來往，如果她真的不讓，你會像以前一樣跟我斷絕來往么？”
郭尚北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反而覺得很有必要在施清悅進來攪局之前，先問出原野的答案。
原野卻覺得，只要施清悅不在郭尚北面前像推銷滯銷產品一樣推銷她，她就要燒高香了，怎么可能阻止他們來往呢？
“不會的，悅悅……”原野想了想說：“悅悅很希望我多交一些異性朋友。”
“多交一些異性朋友？施清悅給你介紹過很多異性朋友嗎？”郭尚北不淡定了：“你還有別的異性朋友嗎？”他又補充了一句：“除了我和趙鑫之外。”
“沒有了，”原野搖了搖頭，又低下了頭：“悅悅是給我介紹過，但是都是見過一次面就……”
原野說不下去了，總不能說，沒人看得上她吧……
郭尚北也是關心則亂，不過，他很快也想到了，原野怎么可能廣泛交友呢？估計也是拗不過施清悅，走過場罷了。
郭尚北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朋友貴精不貴多，尤其是異性朋友。”
原野認同地點了點頭：“我只有你一個異性朋友。”
郭尚北心中歡喜不已，嘴上卻問：“趙鑫不算嗎？”
原野搖了搖頭：“他是老同學，但我跟他的相處不多。”
郭尚北在心里為趙鑫默哀了半秒不到，因為他的心已經完全被狂喜占據了。
但，該提前背書的事，一定不能含糊。郭尚北假咳了兩聲，調整了一下情緒，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施清悅就是看我不順眼，讓你跟我斷絕來往，你會嗎？”
“悅悅不會這么要求。”原野覺得這事完全不可能發生。
郭尚北不為所動，堅持要一個答案：“假設，就是假設。你還會像之前那樣跟我說不必再見之類的話嗎？”
和郭尚北斷絕來往嗎？這個念頭一升起，原野的心就像被毒蜂的尾針刺了一下，又脹又痛。她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不會，不會，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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