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尚北抱著電腦在原野家的餐桌上加班時，王毅磊也沒輕松過，一直在電腦面前跟郭尚北一起遠程協同辦公。而夏妍，談判時，是行走的資料庫，但簽約的事，她卻是完全的外行，所以有幸逃過一劫。

    夏妍著實有些吃驚：“這么拼？這是為了哪般？我都有點懷疑，到底我們是甲方，還是他們是甲方了。”

    郭尚北敲著座椅扶手，說：“這次多貝確實很急，因為他們不想給我們任何鉆空子的機會。”

    夏妍不解地問：“什么意思？”

    郭尚北提醒道：“多貝在談判時提出了一個要求，即我們食趣工廠在簽約之后，除了多貝不能再找其他投資人，否則視為違約，還記得吧？”

    夏妍點了點頭，憤憤不平地說：“這個條件對我們太不利了，而且違約賠償金還那么高！”

    郭尚北倒是很淡然：“雙方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這無可厚非。多貝在這一點上不可能讓步，這是他們的底線，只要我們還有意合作，就不得不答應。他們這次這么急，就是為了是我們會利用談判和簽約之間的空檔期，再找其他投資者。”

    王毅磊補充道：“其實，我們撒的網，有兩三家表達了合作意向。不過，都不可能在跟多貝正式簽約之前談下來。”

    夏妍的情緒略略有些激動：“所以呢？不會都推了吧？”

    王毅磊和郭尚北交換了一個眼神，道：“是，都推了。”

    “唉！太可惜了！”夏妍嘆了一口氣：“我們不能盡力試一試嗎？今天一天加明天半天，如果像上次一樣，當天評估，當天敲定簽約意向，說不定能談下來一家。”

    王毅磊搖搖頭說：“那也不行，先不說小公司的效率肯定不能跟多貝比，就算是真的談下來了，簽約時間也趕不上，除非今天一談好，明天就簽約。但是如果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對方難免生疑。”

    生疑是小，聲張事大。如果他們不放心，開始打探消息，難保多貝不會聽到風聲。

    他們甚至考慮過滿天過海的可行性，只要跟他們簽約的小投資者愿同他們保持口徑一致，多貝也拿他們沒辦法。

    但是問題，小投資者就是好相與的嗎？被他們拿住把柄，不一定比跟多貝掰腕子更輕松。甚至，萬一他們中途倒向多貝，那對食趣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災難了。

    所有的可能性，郭尚北和王毅磊早就提前推演過了，結論都是，不可能，或者風險太大。

    郭尚北堅定地說：“不可惜，我們必須要有所取舍，只有舍小取大才能保證更高的成功率。如果貪心不足，很可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郭尚北換了一個姿勢，往后靠了靠，繼續說：“而且，我們和多貝就來就是在賭時間和時機。這一局，他們對時間的把握很準，一點也沒有含糊，算是小勝一局。但接下來的較量才是決定誰能將己方利益最大化的關鍵，他們勢必會想方設法發壓縮時間，而我們要做的則是在短時間內提高食趣的營業額，爭取在他們斷掉我們的資金之時，能靠自己把資金鏈接上。”

    郭尚北說的較量，夏妍完全懂。因為食趣的計謀，在她在展示想多貝展示食趣的各種相關數據時就開始埋伏筆了——她著重強調了食趣目前的實力，卻特意弱化了食趣的潛力。

    首先，她只字未提食之趣的計劃。按照數據部和財務部的保守估計，這新計劃一旦成功啟動，至少能讓食趣的營業額翻一翻。

    再則，她還利用了多貝的慣性思維。確實，一般的公司，既然有心擴建自己的工廠，大抵是不會再找供應商的。但食趣卻是一個例外，郭尚北等人從未放棄過讓優秀的供應商同自家工廠競爭的想法。

    即便沒有食之趣計劃，以他們現在這個產能不足的狀態，只要他們能找到質量和出貨量都相對穩定的供應商，食趣的營業額立刻就能增長一到兩成。

    “老北，你說的對。”夏妍滿臉認同地說：“我們一定要在用完第一筆資金之前，自己賺到足夠的錢。”

    王毅磊補充道：“這也是老板把跟供應商談判的時間提前的主要原因，越早敲定越好。”

    郭尚北提醒道：“這次雖然有些急，但一定不能出亂子，也不能降低挑選供應商的標準。”

    夏妍嚴肅地點了點頭：“當然，質量永遠第一。這個就包在我身上了。別的我不敢說，找供應商茬我還從來沒漏掉過什么。”

    郭王二人笑了笑，紛紛表示認同。

    相比上次來說，他們這次的心態要輕松很多：合約部分，該談的都已經談了，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出現；面對新供應商，他們又是甲方，完全占據了主動地位。

    所以，他們聊完正事之后，就閑了下來，閉目養神的閉目養神，處理郵件的處理郵件，等消息的等消息。

    郭尚北今天一直都在期待原野的主動，在他的意識里，只要原野能主動，他就基本可以確定，原野對他的在乎確實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這個答案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只是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他一片體貼之心，竟給自己和原野的感情埋下了禍患。

    因為，褚大夫同意上門就診的目的并不單純，她是帶著堂妹褚越的任務來的。

    在于美人和二口的聯合宣傳下，郭尚北有了新戀情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里傳開了。他人都是看熱鬧的成分居多，唯有一人，鄭懷伊，守候多年，到頭來卻被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女人捷足先登，心中自然抑郁不平。

    她先是被愛慕已久的男人在一曲舞蹈之后挑明心思，手起刀落，沒有一絲猶豫地斬斷了曖昧。即便這樣，她也還沒有徹底絕望，因為只要郭尚北還是單身，她的情路就有可能出現。

    只是，她才剛做好心理建設，準備重振旗鼓，將癡心不改進行到底，就聽說郭尚北身邊已經有了一個被他親自認證過的“北嫂”。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異于是晴天霹靂。

    褚越跟她形影不離，自然目睹了和傾聽了她的所有的情緒和心思，很是為好友感到不值。偶然聽自己堂姐提起為郭尚北的女友治傷的經歷，便動了派遣間諜深入地方打探消息的心思。

    至于褚大夫本人，沒有太掙扎就接受了這個任務。一是耐不住堂妹的請求，二是她自己也有好奇心。

    前幾次，郭尚北把原野護得嚴嚴實實，只要他在，原野基本不用開口，褚大夫完全找不到跟原野閑聊談心的機會。

    褚大夫一到小區門口，就看到原野站在樹陰下等著她，這讓她對原野又多了一層好感。

    原野帶著褚大夫一起上樓之后，在自家門口碰到了周老師。周老師今天登門，純粹是為了八卦。

    原野給兩人介紹了一番，又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下緣由。

    周老師關切的問：“你這孩子真是，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說一聲。我雖然幫不上你什么忙，給你燉個湯補補身子還是可以的啊！”

    原野既感動又抱歉，一時竟不知該說謝謝，還是該說對不起了。

    褚大夫見狀，連忙解了圍：“周老師，您放心，原野這個傷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我再給她上兩天藥，就可以自己在家上藥了。”

    周老師年紀的畢竟擺在那里，瞬間就抓住了重點：“原野，你不是傷在背上嗎？你自己怎么夠得著？你爸媽也不在家。”

    她想了想，提議道：“這樣吧，我來幫你。我就先不走了，留在這里看看大夫是怎么幫上藥的，先學習學習。”

    “嗯，謝謝您。”原野沒有推遲，因為她本來也在猶豫，是自己費點勁，對著鏡子上藥，還是找周老師幫忙。

    先前，她一想到要跟周老師解釋原因，就有點抗拒。現在老師撞上了大夫，不想解釋也解釋了，也沒什么好猶豫的了。

    褚大夫從見到周老師的第一眼起，就在盤算怎么留下她了。相信，又這位老教師在，她不用開口，就能知道不少信息。

    這是原野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在在家里同時招待兩位客人，好在褚大夫還要趕著去上班，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客套話和閑聊上。

    褚大夫原本的算盤是原野和周老師聊，她聽。沒想到，原野一趴到沙發上，就完全不做聲了。她沒辦法，只好邊上藥，邊跟周老師搭訕。

    周老師聽說褚大夫家和郭尚北家是世交，又見原野一派安適，神色間沒有任何不虞。慢慢地就聊開了，因為她也想幫原野打探郭尚北的消息。

    原野聽著她們聊著郭尚北，聊著她自己，感覺她們口中的故事既陌生又熟悉。她和郭尚北真的有她們說的那么相配，那么甜蜜嗎？

    褚大夫邊往自己手心加倒活絡油，邊說：“我小時候是跟他姐幾乎是形影不離，兩家關系很好，走動也頻繁。所以，小北啊，我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從小，大人們就說他個小人精，長大之后，必定成就不俗。看看他現在就知道了，自己開了一家電商公司，雖說是賣零食的，但規模還不小，聽說還是什么最佳新銳創意公司。”

    說著她朝著矮幾上的果盤努了努嘴，繼續說：“您看，這盤子里的糕點和糖果，都是小北公司的。”

    “喲，是嗎？”周老師驚訝地隨意拿起了一袋，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把自己看到的字念了出來：“食趣——牛肉干。”

    原野很想起身重新認識認識這些在陪伴了她這么多年的小零食——原來，她最喜歡零食店鋪，竟然是郭尚北的？

    可是，礙于兩位客人的窺探心理，她動都不敢動一下。

    只是她不知道，這欲蓋彌彰的刻意不動彈，反而更叫人浮想聯翩。

    褚大夫邊幫她上藥，邊問她：“原野買食趣的零食，是在支持男朋友嗎?”

    周老師也一臉興味地看著她。

    原野這才想起來，她和郭尚北一直沒有糾正過褚大夫。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是因為褚大夫后來沒再提過男朋友女朋友這茬了。

    “不是的，郭尚北還不是我的男朋友。”原野面朝著沙發靠背，頭半埋在抱枕里，聲如蚊蠅。

    周老師年紀大了，聽力不太好，只聽到了最后的三個字，調侃道：“哎唷，原野這孩子臉皮忒薄了，支持自己男朋友的公司有什么好害羞的！”

    原野臉燙如火燒，她完全不敢抬頭，更不敢轉頭，就怕暴露了。

    這個誤會大了！

    “他還不是我的男朋友。”原野終于提高了音量。

    大夫和老師對視一眼，心如明鏡。

    大夫拍了拍原野的后背，說：“原野，你稍微放松一點，不然肌肉太緊繃，這個藥推不進去。”

    “嗯。”原野做了一個深呼吸，回憶著昨天在郭尚北懷里漸漸安定下來的感覺，她有點浮躁，墻上的時鐘秒針的聲音有點微弱，有點難以捕捉。

    好在周老師和褚大夫，該交換的信息也交換的差不多了，都靜了下來，一個認真地推拿，一個認真地學習。

    原野終于牢牢地抓住了秒針的聲音，即使褚大夫偶爾交代周老師幾句，這個聲音也沒再游離過，平穩的像一個人心境平和時的心跳。

    周老師有些擔憂地問：“褚大夫，我看你這手法，還有這力道，都是有講究的吧？”

    褚大夫點了點頭：“嗯。不過，過兩天她這里面的淤血應該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您在給她上藥的時候就不用這么嚴格，稍稍用力，涂抹均勻就可以了。”

    周老師送了口氣：“哦，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褚大夫完成了使命之后就離開了，她到了自己的診室之后先是給郭尚北去了一條信息，沒有收到他的回復。正要換上工作服，卻收到了褚越的問題：“姐，你去今天去那個女人家里了嗎？她家條件怎么樣？”

    褚大夫穿好衣服之后，拿起手機，回了一句：“一般。她父母都是江大老師，為人應該是相當清白的，住得還是江大的舊公寓樓。”

    “哦，長得一般，家境也一般，老北怎么會看上她的？”褚越先前就已經聽于美人和二口描述過原野的樣貌了，還在自己堂姐這里確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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