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悅那么一訓，姜誠臉上似乎有點掛不住，匆匆吃完飯把筷子一放就離開了飯廳。

    這時，姜皓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下姜悅和藍蘭兩個人靜靜地扒拉著碗底的最后一點飯。

    她覺得藍蘭今天是有什么話想跟她提的，不然不會一直盯著她，幾次欲言又止。

    但藍蘭既然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問。

    姜悅直覺問了多半還是會給自己添堵的。

    “小悅，你把這點小黃魚吃干凈吧，我好把盤子洗掉！”藍蘭把那裝著小黃魚的盤子整個端到了姜悅面前。

    由于這個時節正在禁漁期，漁民都被禁止了出海捕撈，所以鮮活的海鮮一類都貴的嚇人，小黃魚更是如此。

    要說藍蘭是好意吧，姜悅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那魚的整個魚肉部分，一大半在小姜皓的肚子里，另外一半吃不完的被姜皓剩在了面前的碗里，被他一下一下戳成了魚泥，看上去特別臟。

    而藍蘭端過來的盤子里剩下的就只有幾根被剔得的很干凈的魚骨，只有尾巴和魚頭部分那里還剩著一點點可憐的魚肉。

    總之就是給人一種很直觀的飯菜殘羹的感覺。

    姜悅并不是個有公主病的人，但看著眼前的盤子，她心里確實是有點窩火的。

    那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了姜老太太。

    最窮的時候，奶奶雖然恨不得兩個月都不買一點菜。

    但是只要她沒生氣的話，每次只要去買菜，她都會多問一句，“我要上街買菜了，你想吃什么？”

    雖然她的預算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塊錢，但她總是剛燒菜的時候就喊姜悅吃飯，兩盤菜一端出來，也都是吃比較新鮮的那一份，奶奶吃的好像永遠是她吃剩下的。

    這時想起來才發現，有許多許多年里，老太太居然連點新鮮的飯菜都沒吃到過。

    姜悅不著痕跡的眨了下眼，把從心底泛出來的那點悲傷抹平。

    “我沒有掃殘羹的習慣！”她很平靜地說著，但卻從藍蘭的手上接過了盤子，轉個身就把那點東西往旁邊的垃圾桶里倒了下去。

    倒完了還不忘抖了一下盤子，把湯汁倒干凈些。

    “我想你不至于連這點東西都舍不得倒吧？”

    藍蘭的臉色瞬間有點難看了起來，她有點底氣不足地解釋著，“媽媽沒有讓你吃剩菜的意思，只是一家人嘛，干嘛要弄得那么客氣，我也沒想那么多，就覺得那魚挺好，倒了浪費！”

    這會兒倒節約上了？姜悅呵呵一笑，再好她也沒到吃魚骨的地步！

    吃過飯后，姜悅在客廳里自顧自拿著手機玩了大約十分鐘的開心消消樂，然后站起來說，“你要我回來吃飯，這飯也吃完了，我就先走了！”

    “姜悅！你這樣老住在酒店里也不是個事，門卡跟密碼拿著去麗景云庭住吧！”藍蘭著急叫住她。

    “不用了，我已經租了房子住，而且過幾天就出去了！”姜悅淡淡拒絕道。

    “那個…是這樣的，媽媽有一個朋友的朋友的兒子，今年35歲，是在一個比較大型的公司里做程序員的，收入不錯，家里經濟條件也過得去，就是長得平凡了一點！你要不抽個時間…去見一下好不好呀？”

    姜悅就知道藍蘭叫她回來肯定是急著為她安排這種事。

    她裝著驚訝地說，“媽，難得你這幾年眼光高了些，終于給我找了個四肢健全的人類了唉！”

    “那不是前幾年你的腿還不方便嘛！現在不一樣了啊！媽向你保證，這次這個男的肯定適合你，關鍵他人老實啊！以后過日子也不至于出去拈花惹草的！”藍蘭極力說服著女兒道。

    這已經不是藍蘭第一次為她安排相親，早在二十一歲那年開始，相親就仿佛是姜家人為她安排的最重大課程。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她跟前不厭其煩地提起一次。

    那時候，姜悅十之八九會推掉，實在被逼的不行了，也會去見那么一兩回。

    有意思的是，她的相親之旅隨著年歲的增長和腿的恢復程度，進入了一個仿佛打怪升級的狀態。

    第一次那介紹人給她找到的是一個又聾又啞，初中畢業的男孩子，年紀跟她同歲，人據說特別勤奮，特別老實！

    老實到了什么程度呢？當年是那介紹人領著他來姜家坐了一會兒的。

    一點都不帶夸張地說，那個男孩子在姜家坐了兩個小時，唯一的一個動作就是把站起來又坐下去，連喝口水的勇氣都沒有。

    姜悅偶爾看他一眼的時候，他緊張到整個面部肌肉都在抖。

    那時剛巧家里有工人在往上搬家具，那中間人估計是想讓那男孩子展現一下出色的勞動能力，于是就在短信上編輯，讓他過去幫幫忙。

    于是，那個男孩兒居然就真的在家里配合著其他幾個工人干到了夜里八點半。

    走的時候跟那些工人一塊兒走的，姜悅有點看不下去了，跟姜誠說了一句，給了他五百塊錢。

    那男孩子一見到錢，高興的直瞇眼笑，笑容特別真心特別甜，但聲音卻發的跟破鑼鼓一般，又沉又刺耳。

    姜悅是有點可憐他，但除此之外半點別的都沒有了。

    “你不就是嫌棄人家又聾又啞么？可你不想想你自己是個什么情況？哪個正常人，腦子沒毛病的會愿意跟你在一塊兒？”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知道么？”

    在打擊她的自信心這一方面，姜誠從來都沒手軟過，但在他眼中，這些卻都不叫打擊，叫幫助姜悅認清事實。

    姜悅那時候心里想著：我沒有認不清現實啊！我不愿意去接受一段勉強將就的婚姻，那我就干脆不結婚了總行了吧！

    既然我高攀不起別人，那我自己好好過日子，又礙著誰了嗎？

    是誰也沒礙著，但街坊四鄰會議論，所有認識姜誠的人，想起來便會多問一句姜悅為什么還不結婚呢！

    可她，又憑什么為了旁人的閑言碎語而將就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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