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多數的時候，姜悅還是挺滿意現在的生活狀態的。
畢竟，如今的一點一滴，都是她曾經求而不得的。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一樣，可說來說去，不過是想確認自己是被愛包圍著的而已。
姜悅有段時間一度陷入很糟糕的一種黑暗情緒里。
她覺得她就是一個切切實實一無所有的人，一個人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拿起手機卻沒有一個可以聯系的人。
如果她哪天忽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興許也沒有人會知道。
家人，朋友，愛人，她卻連一個都沒有，別人再怎么差勁也好，至少還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她，連這條基礎線都是夠不上的。
如今再回想起來，都不知道最初的那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周先生有一段時間，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瘋，特別愛打聽她從前的那些事兒。
“挖我傷口對你有什么好處啊，別這么惡趣味可以嗎？”
她抑制不住地心疼，她記憶里的那個人，眼底有著燦若星辰的光芒，不管在什么時候，臉上都有自信從容的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渾身酒氣，佝僂著身子，眉頭緊緊皺著，仿佛拒絕了全世界。
“自己酒量差成什么樣，就不能心里有點數嗎？”
姜悅拿了一塊冰毛巾，給他擦臉醒神。
才靠近他時，就被冷冷地兇了一句：“別煩我！”
姜悅又氣又有點想笑，這人的脾氣怎么這就差成這樣了？還是同一個人嘛！
“趕緊起來，醉鬼是要被扔街上去的，怎么還越活越叛逆了呢！”姜悅不但沒聽他的，反而直接用冰袋裹著毛巾，直接整個懟他臉上去了。
這招對付醉酒醒不過來的人有奇效，林嘉被冰的猛一激靈，瞠目欲裂地瞪著姜悅。
姜悅覺得自己可真是太難了，先是得自動過濾掉林母那隨時覺得她會虐待林嘉的眼神，還被林嘉又兇又瞪的，真是吃力不討好！
林嘉在瞪了她一秒后，又微微闔上了雙眸，神情落寞之中，還透著一絲小心翼翼。
“你醒了的話，能去浴室沖個澡嗎？一身的酒味，真的很熏人！”
林嘉再次緩緩睜開眼看向她時，目光里仍然有些許茫然，他嘶啞著聲音，有些艱難地開口：“悅悅，是你嗎？”
姜悅一怔，莫名傷感地嗯了一聲，“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阿姨很擔心你！”
“可不可以…不要走…”林嘉的聲音輕的像在跟自己呢喃，“沒有你，我真的…過得一點都不好！”
“你別胡思亂想，先去沖個澡，吃點東西，身體是你自己的，為了誰都犯不上為難自己。”
這句話，還是林嘉從前拿來教育她的，沒想到他自己倒忘了個精光。
林母用戰斗般的速度，飛快地下了好大的一盤餃子出來，輕聲叮囑姜悅道：“好歹讓他吃一點，喝了那么多酒，胃都是空的。”
林嘉全程配合的不像話，姜悅說讓他去沖澡，他就去沖澡，讓他把餃子吃了，他連口湯都沒剩下。
要放在以前，林母肯定對兒子這么聽一個“外人”的話，心里充滿了各種不滿。
可現在，她發覺或許真的只有姜悅，才能讓她兒子變回她熟悉的樣子。
林母察覺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于是便故意“數落”林嘉道：
“你看看這頭發上的水，連著滴了一路，說了多少次頭發要吹干再出來，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跟白講了一樣。”
她笑著握了握姜悅的手說，“他現在大了，我是想管也管不了了，我看這以后啊，也就只有悅悅你能管的住這臭小子了！”
那親熱如同一家的語氣，聽的姜悅很尷尬，但姜悅很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林母現在怎么想是她的事，姜悅管不了！
“兒子，媽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悅悅給你拉過來的，你可要跟她好好聊啊！把之前那些誤會全聊開了，別欺負她！”
林母邊說邊給兒子使眼色，走之前還特意把房門給關上了。
這保媒拉纖的覺悟，高的也真是沒誰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姜悅也沒想著要中途逃跑啥的。
兩個人的空間，讓姜悅自在不少，她轉過頭很淡然地看了林嘉一眼，卻發現這人最近這段時間瘦的都有點脫相了。
“你知道…我現在最希望的一件事是什么嗎？”
身后的那個人，將她緊緊地圈在了懷里，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頭埋在她的頸脖處，汲取著她身上太過久違的氣息。
姜悅瞬間轉開了頭，用十分冷淡的語氣說道：“不要這樣！”
林嘉并沒有做出更多過分的舉動，只是那細微的哽咽聲，讓姜悅有些措手不及。
那一滴被暈開的水跡，或許早已注定了姜悅余生都會被困在對林嘉的一份愧疚里。
“你希望我過得好，可沒有你，我要怎么才能過得好？”
“一定可以的，就算沒有我，你也還是林嘉，人都要學著往前走，不能回頭！”
姜悅幾乎鐵石心腸般的決絕，連一絲幻想的余地都不給林嘉留下。
“他就真的那么好？好到足以讓你忘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是嗎？”林嘉質問著，他的痛苦幾乎全寫在了臉上。
“你說過的，你會很努力很努力地站起來，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去嘆息橋看日落，玩遍歐洲所有的古跡……為什么現在反而不可以了呢？”
因為…林嘉于她，是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那個人，但她已經完全想象不出來，和林嘉生活在一起以后會是個什么樣子？
因為…比起曾經的林嘉，她的確更在意這五年和周賀共同度過的點點滴滴。
這些話對林嘉而言，太過殘忍，但卻是事實。
姜悅最后一次，認認真真地跟他道歉，并且極其清醒且扎心地說：“其實不關任何人的事，就只是我們愛的不夠堅定罷了！如果夠堅定，我當初不會選擇離開，而你，也不會跟另一個女人將就著在一起五年！”
林嘉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就是因為錯過，所以他才更想用余生來彌補這些年的空白啊！
可錯過就是錯過，再也回不去了……
姜悅離開前。猶豫著跟林嘉說了最后一句話：“你以后別再給他發那些有的沒的了，會影響到我，而且周賀這人挺記仇的，即便吃了虧，也總能想辦法找補回來！”
走出公寓的時候，姜悅只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步伐堅定地離開了！
不管過了多久，她都希望她曾愛過的那個人，能夠越來越好，也相信一時的迷惘難不住一向活的通透的他。
無論如何，姜悅都不會選擇回頭，而是一直一直往前走……
家里沒開燈，黑漆漆的，周賀就悄無聲息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次次都在逼瘋他的邊緣試探著的姜小悅，自投羅網。
姜悅不算是個膽子特別小的，但是當她剛進門，正打算開燈的前一秒，身后忽然飄過一個倒霉催的，用陰森森地語氣跟你說：“知道回來了啊？”
姜悅背脊一涼，嚇得都哆嗦了。
“我的媽呀！你想嚇死我嗎？！”姜悅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很怨念地白了臉冷得能結冰的某人一眼。
“下午兩點出去，整整3個小時的時間，你到哪兒去了！”周賀冷冷地問，正打算著她今天要是敢糊弄他一個字，就沒收姜小悅一年的零食。
絕不通融的那種！
姜悅看他那要快吃人的架勢，立馬一點骨氣都沒有地掛他身上，“我錯了，但是這個事情吧，它真不是你想象的這樣的！”
嗯，他狠下心離開了幾天之后，姜小悅的覺悟的確是蹭蹭地在提高，這一點，周賀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
“你怎么知道我想象的哪樣，老實交代吧，你這一下午都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了？”
姜悅特別認真地把自己的頭當成了撥浪鼓似地拼命搖著。
“我這么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做對不起你的事兒呢！你不要隨便冤枉我，多傷感情啊！”姜悅很委屈地抗議道。
周賀倒驚了，扯了扯嘴角看向她，“咱倆有感情？啥時候的事兒，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啊！”
姜悅是估計是存心想要氣死他，轉口就理直氣壯地接了一句：“你看不出來是應該的，畢竟本小姐的良心都讓狗給啃了！不過這么多年的中國好鄰居了，還跟我計較感情干啥？你說對吧？”
反正無論計較什么，周賀覺得自己都是輸了的。
周賀很沒好氣地開口說道：“你就蔫兒壞吧，真把我逼急了早晚收拾你！”
“嗯？周先生，麻煩你再重復一遍，你收拾誰？”姜悅氣勢十足地給某人拽過來，距離近的很容易出事情那種。
眼神依舊充滿了殺氣，周先生秒慫，跟著微笑道：“當然…是你收拾我！只有你能收拾我！”周先生說的跟真的似得，笑容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不過這個答案顯然讓姜悅很滿意，她有點傲嬌的點了一下頭，然后…
獎勵般地親吻了一下周先生的額頭，兩只手捧著臉親上去的，溫柔的讓周賀有點呆住了。
“嗯，周先生貌似有前途哦！”
姜小悅今天這是怎么了，出去跟蜜罐里滾了一圈么？待遇太好，以至于周先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呢！
“你別以為給點好處，就企圖蒙混過關啊！你今兒是不是去找那個姓林的了？”周賀一想到這個，就立馬嚴肅起來。
“嗯！他最近可能是被你給氣的吧，說是狀態有點糟糕，我就去看了一眼！”姜悅不遮不掩地說道。
周賀看她還一臉笑意的樣子，當即就要炸了，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沖她吼：“我氣他？姜悅你幾個意思啊？！”
“你好好說話，別兇行不行啊！冷靜點！”姜悅拉著他的手，有些無奈地說。
“我冷靜不了！”周賀用力甩開她的手，憤怒而又無可耐何地說，“小悅，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可你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底線呢？”
明知道林嘉這個人，就是他心里一根拔不了的刺，明知道他會嫉妒，會難受，都恨不得在姜悅身上裝條隔離帶，把她和林嘉有關的所有一切徹底隔離掉。
可姜悅還是無視了他，依舊我行我素的。
“姜悅，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這件事，對你來講，是不是就是不可能的？他你跟他都分了八百年了，他死的活的，跟你有半毛錢嗎？你至于人家一招手，就巴巴地送上門去看他？”
周先生每次一激動，說話的那個語速都快趕上某電視臺的快嘴主持似的，姜悅每每都只能聽見耳邊一連串的詞兒，卻愣是連個為自己辯解的空檔都找不到。
只能乖乖地聽他喊完了，才能氣勢微弱地抬起頭來說幾句。
每次都弄的她好像有多理虧似的！
“是他一點點帶著我從輪椅上站起來，指導我邁開第一步的，就算撇開曾經的那段關系，他也是我一輩子都會感激的人！你能不能別老往那方面想！”姜悅很誠實地說道。
“是啊！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只要你倆還有一個活著，就是彼此心中最特殊的存在，是嗎？”
周賀的情感讓他無法用理智去理解姜悅口中那所謂的感激。
對前任男友保持著單純的感激之心，這可真他媽的見鬼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行行行，我錯了行嗎？我向你保證，以后我盡量不跟他見面，無論去哪兒，都向你匯報…”姜悅覺得自己都快被周先生帶坑里去了。
怎么說都能被周賀完全解讀成另一層意思。
“你說你，怎么就鉆牛角尖鉆成這樣，誰還沒點過去啊！你沒有嗎？我記得那個莫雪，前段時間還跟你打電話來著吧！”
姜悅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干脆反客為主地抓起了他的小辮子。
周賀冷笑，那能一樣嗎？
哪怕他過去有過幾段感情，可他的心是完整的系在姜悅身上的，可姜悅的心，是都在他這兒的嗎？
周賀不確定，真的一點點把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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