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梽握著略帶溫熱氣息的手機，卻莫名像是在握著一塊烙鐵一樣，直覺火熱焚燒著她的掌心。
她緊盯著屏幕上的施施然三個字，在接與不接之間來回糾結(jié)。
猶豫不決之際，她的腦子里幻化出了兩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
一個在蠱惑的說：接吧接吧，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干什么的。
一個在忿忿加恨鐵不成鋼的說：接什么接！接了你準備說什么？不知道是誰之前打人家電話，慫得只通了一聲就掛啦！
她被兩小只搞得腦殼痛，一時竟是忘記了處理來電，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手機來電顯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她忙穩(wěn)住心神，目光定定的落在手機屏幕上。
只見來電頁面已然變成了護眼的淺綠色桌面，而任務(wù)欄緊接著彈出了一個未接電話。
她伸指，欲要點開，給他回過去。
可是正當她點進去后，在撥與不撥的緊要關(guān)頭，她又躊躇了，她又經(jīng)歷了一次十幾分鐘前她的心理歷程。
兩點的時候，也就是她第一次打他電話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自我糾結(jié)了好半天才把電話撥出去，然而電話才通沒一會兒，就被她掛了……
他不曾打回來，想必是把她的電話當成了騷擾電話了吧。
好似從高三開始，只要牽扯到他，她都一直這么沒有出息。
今天這也是得虧蔡蔡、心卉她們都不在，不然她可得被她們罵（笑）死。
施哲然那邊，自他從李括那孩子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之后，他第一時間做的事情就是給栗梽回電話。
可此刻，他拿著手機，腦海里盤旋的是那道機械般的女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接，沒有著急接著打第二次，而是點開微信回復(fù)了她。
栗梽還在為給不給他回電話而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突然瞥見還亮著屏的手機任務(wù)欄又彈出了一條消息，微信消息。
是他。
他回她了！
她按捺住自己略有激動的小情緒，可她急切的動作確是將她最真實的情緒暴露了出來。
他回她說：我在。
栗梽望著手機屏幕，嘴里輕聲呢喃著這兩個字。
以前，她不曾覺得這兩個字有什么特別的。
可今日，她卻覺得這兩個字給了她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是蜜糖溢滿了她的心頭，說不出的美妙。
從未想過，于她而言，滿足原來如此簡單。
譬如，時隔一年半，她給他發(fā)微信，他回了，就算內(nèi)容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
她認為滿足很簡單，他又何嘗不是。
她并不知道，他那簡單的一句話后面，還有一句。
我一直都在。
發(fā)消息遠比打電話來得不讓人那么不好意思。
這次，栗梽不慫，她第一時間給他回了消息，而且還是直接切入主題。
栗梽：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施哲然看著她發(fā)過來的消息無聲笑了。
很好，她沒有再客客氣氣的叫他施哲然同學(xué)了，雖然沒有稱呼，但他喜歡這份隨意。
施哲然：有，你在哪里？
栗梽往自己四周看了看，想了想，這樣回復(fù)他。
栗梽：如果我說我在你家小區(qū)里，你相信嗎？
這次，施哲然沒忍住，笑了出來，嘴角漾開的笑意是如此的真實，宛如暖陽驅(qū)散了所有嚴寒。
施哲然：信。
栗梽望著他的回復(fù)呆了兩秒，正不知道下面要怎么接什么才好，他卻是緊接著發(fā)來了另一條消息。
施哲然：等我，我出來找你。
栗梽回過神，看著他發(fā)的消息瞪大了眼睛。
怎么事實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她還以為他會直接通過微信問她要說什么呢。
額，等等，他說他要出來找她？
啊！
栗梽?wù)Ａ苏Ｑ劬Γ驹谠赜行┟Ｈ粺o措了起來。
他要出來找她了，可她還沒想好要怎么說怎么辦？
她今天好像是被攛掇著來表白的？
是吧，是這樣的吧？
不，她自己原本就有想法，她喜歡他，這是事實，她不可能一直這樣把對他的喜歡藏在心里，總要說出來，不然他怎么會知道？
但她要是說了，而他又拒絕她了，她的表白會不會對他造成困擾？
他那么優(yōu)秀，從小到大應(yīng)該被不少女生表過白吧，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習慣了，不會介意再多一個她吧？
……
栗梽要被各種各樣的顧慮磨瘋了，捏著手機站在一株香樟樹下，微微仰頭望著香樟樹垂落在她眼前的一根枝杈。
之前，她是糾結(jié)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
現(xiàn)在，她卻是糾結(jié)著要不要跟他表白。
無論如何，反正她是早就將他說過他要來找她的事情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栗小呆，好久不見。”
栗梽被這道從身后傳來的低沉嗓音驚得全身輕顫。
下一刻，她背對著來人瞪大了眼睛。
盡管她跟他一年半沒見了，但他的聲音她永不會忘記。
她知道，說話的人是他。
他來了。
他還叫她栗小呆，這是心卉給她取的綽號，他曾經(jīng)也叫過一次。
他竟然這么快就來了，這么快就找到她了。
其實也不難找，她頭頂?shù)南阏翗渚驮谒夷谴睒菢堑揽谛睂γ妗?br />
栗梽?wù)f不清楚她心里現(xiàn)在什么感覺，但她是想見他的，就算不跟他表白，她也是想見他的。
不是在夢里，也不是通過高中畢業(yè)照，而是真真切切的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他，站在她眼前的他。
這么想著，她轉(zhuǎn)身了。
但她好像還是有些想見卻又害怕見的情緒縈繞心間，所以她轉(zhuǎn)身的動作很緩慢。
不過好在就算她動作再慢，也就是轉(zhuǎn)個身而已。
在他等了她大約五秒左右之后，她終是轉(zhuǎn)過了整個身，與他對立而站。
那日，午后溫潤的陽光透過香樟樹枝葉的縫隙間傾灑而下，他和她的視線在暖冬里交匯，醉了時光。
一開始，他和她誰都沒有說話。
他望著她，她的臉迎著陽光，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晶亮得宛若寶石，一瞬間，她就像是被璀璨光芒點亮了一樣，俏麗得不可方物。
她望著他，他還是那個相貌清俊的少年，眉目之間更添了幾許成熟穩(wěn)重，而他那股生而矜貴的氣質(zhì)，一如她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
果真是，人生若如初相見。
栗梽還算是沒有被男色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看了看他，她想起了她好像還沒有說過話。
“你好快呀。”
這話有些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感覺，但他剛說了好久不見，她卻并不想說對啊。
好久不見并不是她的本意。
他叫了她栗小呆，她也不能叫他施施然，她叫不出來。
在他面前，不好意思慣了。
高三的時候就罷了，現(xiàn)在她都大二了。
她原以為現(xiàn)在再面對他的時候，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可是當他真實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想多了。
因為從看到他的那一眼起，她就心跳加速了。
施哲然的視線落在女孩身上，眼神專注得連余光都不舍得分走，“如果我說我跑著來的，你相信嗎？”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話，栗梽聽著心里卻是滋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幾分鐘前，她才用這樣的句式問過他。
她瞅了瞅他，皮膚依舊是健康白，并不見因為跑步而泛起微紅，而且他也沒有喘氣的跡象。
他真的是跑著來的么？
栗梽不太確定，但一如曾經(jīng)，她是信他的，“我信！”
女孩思索時眉眼間的變化被施哲然盡收眼底，他眼里醞釀著笑，表情則是淡淡的：“這么相信我？”
栗梽瞇了瞇眼睛，脫口而出：“一直都相信你的呀。”
“一直，原來是一直啊。”嗓音低靄，由他唇齒間流轉(zhuǎn)而出，平添了些曖昧的感覺。
栗梽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時候，又尷尬又著急的想要解釋一下，不過他沒給她解釋的機會。
“你說你有話想和我說，是什么？”
栗梽一愣，眸子里閃過一抹驚恐，她難住了，低頭盯著散落著樹葉的地面，“我…我……”
她我了半天沒我出個什么來，施哲然看著她的目光深沉靜斂，實則卻是在強忍著笑意。
終于在她我了有半分鐘之久后，他打斷了她，“你還說嗎？你不說我說了？”
她傻了，猛的抬頭看他，他清雋俊逸的臉就這么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蠕了蠕唇，幾乎是呢喃出聲，“你…要說什么呀？”
他對上她的視線，神色認真而虔誠，“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話落的一瞬間，栗梽覺得自己的心率失衡了。
他剛說了什么？
他說她喜歡她？還要她做他女朋友？
栗梽忍不住想抬手掐一掐自己的臉，看看疼不疼，以此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可手才抬起來，還沒有落在臉上，就被他截住了，“別掐，會疼。”
栗梽猶如被魚刺夾住了嗓子眼，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她只是怔怔地望著他，望著他的手就這么握著她的手漸漸地垂落、垂落。
在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大提琴般低沉旋律的字節(jié)逐字逐句的回蕩在她耳畔。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你想知道這是不是夢，那我告訴你，這不是夢。”
栗梽深感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預(yù)料之內(nèi)啊，甚至可以說她做夢都沒有做到過。
怎么就會這樣呢？
即使他說了都是真的，可她還是不敢相信。
不過比起最開始，她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許多，在他面前說起話來，也不再像是高三那會兒那么小心翼翼了。
比如現(xiàn)在，她瞇著眼睛，嘴角揚起了淺笑，“施哲然同學(xué)，一年半不見，一見你就玩弄我感情啊？”
饒是表情是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的施哲然，在聽到她說了什么的時候，本就醞釀了良久的笑意在一瞬間浮現(xiàn)了出來。
他笑了，笑意直達眼底，“那栗梽同學(xué)，你給我玩弄你的感情嗎？”
栗梽早就察覺到了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很灼熱，灼熱得好像分分鐘都能把她吸進他的眼里，燒了她，融化了她，與他渾為一體。
單單是眼神就滾燙至此，就更不要說他現(xiàn)在拉著她的手了。
他的大掌包裹著她的手，她猶如置身于一片暖陽之中。
雖然她現(xiàn)在本就置身于暖陽，但頭頂?shù)奶柺谴笞匀坏模@個太陽，是獨屬于她的。
這一刻，她終是意識到了他確實是喜歡她的這個事實。
思及此，她懶洋洋的笑開，狐貍一樣的狡黠，“除非你愿意玩弄我一輩子。”
女孩的笑顏綻放在陽光下，眉目精致，沒有任何化妝品修飾的臉龐，有著清水出芙蓉般的干凈剔透。
施哲然還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卻是不會讓她感覺到絲毫痛意的力度。
“嗯，我愿意。”
他的聲音是低沉迷人的，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里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栗梽把這種邪氣稱之為一種毒，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著了他的毒。
且此生，無藥可解。
“好，那我答應(yīng)你了。”
栗梽每說一個字就注意著對面人的表情，可他除了笑再無其它，她不由得生出了惡作劇的心思。
其實也算不上惡作劇，她現(xiàn)在都是他女朋友了，對他做點什么也不過分吧？
這么想著，她抬起另一只手點了點他的臉。
“怎么聽到我答應(yīng)了，你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啊？你不覺得驚訝么？”她傻傻的問。
憑什么他幾句話就搞得她心率失衡了好久，心跳也漏了好幾拍，而他卻依然還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
施哲然看著她，臉上笑意未曾消退，眸光卻紋絲未動，“早就知道答案了，所以不驚訝。”
栗梽被他篤定的語氣氣笑了。
“為什么？你憑什么就知道我會答應(yīng)？我雖然長得也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追我要我做女朋友的可不止你一個，我都沒答應(yīng)，這有的是被我拒絕了就放棄了，可也有那么一兩個鍥而不舍的……”
施哲然眸光一深，眼角眉梢看上去多少有了幾許危險的意味，“是嗎？所以，你現(xiàn)在是想反悔考慮他們了？”
“我才不！現(xiàn)在反悔多虧呀！你長得這么好看，我要反悔也要多玩兩天啊！”
雖然小丫頭的話很不中聽，但不得不說，她中間穿插那句‘你長得這么好看’讓施哲然覺得很受用。
他眸色深深，似笑非笑，“不是說我玩弄你感情嗎？原來你也是在玩弄我？”
栗梽學(xué)著他剛剛的調(diào)調(diào)，“怎么？不行嗎？”
“行。”
他頓了頓，附身湊到了她左耳邊，“不過你要記得，期限是一輩子。”一輩子幾個字咬音極重。
栗梽心里被他霸道的話漲得滿滿的，整個左耳，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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