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鬧失蹤嗎？”桑榆吃飯時，鐘珍珍打電話連翻質問。

    電話里的聲音頗小，跟做賊一樣，但也掩蓋不住火氣。

    吃槍藥了？

    桑榆拿起手機看了眼，確定是鐘珍珍的電話沒錯，白老師不在位子上，她出聲問道：“找我干嘛？！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鐘珍珍剛才有事要求她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語氣依然不好：“晚上想拉你出來聚的，你沒有接我電話，就這事你以為有什么！”

    “稀奇，你也有主動請客的一天。”桑榆愣了幾秒，隨即一臉懊悔：“我居然錯過你請客，不行，明天——”想到明天要去白家，“后天重新請。”

    “切！”鐘珍珍冷嗤一聲，語氣好了一丟丟，“當我大款啊！是這樣的，郁陽約我出來玩，我一個人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們倆在一起超級尷尬……本想拉你一起來著……”

    桑榆：“……拉我在你們中間當電燈泡？你不尷尬我尷尬啊！”過了一會，桑榆問，“你還有不好意思的？”

    “我臉皮可沒有你厚，我看著他都不知道跟他說什么。”鐘珍珍郁悶地道，“你不知道，等我鼓起勇氣過來了吧，一看還有其他人，也就是你白老師的弟妹，還有上次那個女人都在，心都涼了。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跟他們也聊不到一塊去……你是沒有瞧見剛才玩游戲的時候，他們玩得可起勁了，就把我一個人撂在后面……”

    桑榆嘆息一聲：“好慘。”

    “更慘的是現在，我們一起來餐廳吃飯，我去了一趟洗手間，等我從洗手間出來，他們人都沒啦……”鐘珍珍郁悶又生氣，“我這么大一個人，他們走的時候難道沒有想起我？這是心有多大啊，才能把女朋友掉在這里……”

    “行啦，你別喳喳了……”桑榆通過電話仿佛都聽見了她磨牙的聲音，“現在呢，你一個人在餐廳？”

    “不然呢！氣死人了！”

    “那你一個人在那里還把聲音壓這么低做什么？”做賊啊！

    “不小點聲讓其他人聽見我不要面子啊！”

    桑榆被她的邏輯打敗：“那你快回去吧~”

    “不回去，我還沒有吃好！”鐘珍珍滿是怨念，“我得把屈辱都吃回來！”

    “珍珍啊~”桑榆喚了一聲。

    鐘珍珍受不了她這樣稱呼，急忙道：“你有話快說，別這樣叫魂一樣叫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

    鐘珍珍聽見孩子兩個字，猛然想起自己懷孕了，頓時胃口全無：“怎么了？”

    “那個……我是說，你確定孩子不是人郁陽的？”桑榆小心地開口。

    “當然不是！不給跟你說了好幾次了嘛，不信我啊~”

    “既然不是郁陽的，你還跟他談戀愛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啊？”桑榆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怕觸動某人敏感的心臟。

    鐘珍珍夾菜的動作一頓，接著對著電話怒道：“我怎么不地道了！我又不是亂來的女人，說了這次是一個意外！難道因為這個意外我以后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子了？”

    果然還是觸怒了！

    “那……咱們也得解決了這個麻煩才能進行后面的程序吧，或者你總得告訴人家一聲吧，萬一郁陽不能接受呢？你說是不是？”

    鐘珍珍再次一頓，過了幾秒才開口：“其實……我是覺得我跟他根本走不到一起，明知道走不到一起的兩個人，何必浪費口舌，你想想，他要是有那么一點喜歡我，怎么會把女朋友忘記在這里。”

    桑榆一陣無語，好一會才組織語言問道：“你們怎么開始的？”

    “有一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地發了一條信息，讓我做他女朋友，之前在微信上聊天，我對他挺有感覺，就同意了。”

    桑榆：“……”果然是成人的世界，莫名其妙的開始，完全不需要理由。

    “你看看啊，你找到了你的白老師，我身邊的朋友和同學連二胎都上學了，前段時間，我們公司來的95后實習小妹妹都給我發了結婚請柬……我有時候在想我是不是不正常，所以才被剩下……明明我不挑剔的啊~只要有個男人喜歡我，我都會認真考慮的，但為什么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男人喜歡我，在意我？！

    每次別人問我，我都感覺自己像個異類，這種感覺在回老家時更明顯。郁陽跟我的年紀差不多，人帥又有錢，工作雖然不好，但他的能力以后進入市級醫院不是問題……你說我還要考慮什么？魚啊，不是我選擇他，而是人家選擇我……”

    桑榆聽著從那邊傳來的清淡女聲，幾乎不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

    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敏感又心細的鐘珍珍從來沒有用如此哀怨和彷徨的語氣對她說過這些話。

    “桑榆啊~我好孤單……我怕最后周圍只剩下我一個人……我28了還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嗚嗚嗚……”

    桑榆突然詞窮，還覺得剛才自己有些圣母，郁陽怎么樣想關她屁事，她的朋友是珍珍！

    “你別哭啊？你喝酒了嗎？你可千萬別喝酒啊？你在哪里？我來找你，我陪你……”桑榆聽著她哭，自己也有些想哭。

    “怎么了？”

    清潤的聲音響起，她的肩膀被一只溫和有力的手扶住，桑榆抬眸，滿眼霧氣中，是白煦寧那一張凝著一絲緊張的臉。

    桑榆呆愣了一瞬。

    她想起前幾天看的電視劇《小歡喜》，劇中宋倩和喬英子母女倆，遇到事情或者爭執，往往是母女倆一起哭，要么是抱頭痛哭，要么是各自對著，要么是躲著偷偷哭~

    總之……

    女人們的情緒很容易感染。

    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裂開唇一笑。

    對電話里的鐘珍珍霸氣地開口：“你神經病呀~不就是被甩在餐廳了嘛！你等著我啊，等著姐們腳踏七彩祥云來接你回去！”

    白煦寧盯著她清清亮亮的眸子，聽著她莫名其妙的話，看著她如牡丹綻放一般華麗又美艷的笑容。

    只覺得心尖都在發顫，他愿意陪著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的笑容永遠這么燦爛。

    恍惚了一瞬，又覺得自己更為莫名其妙。

    明明桑榆什么都沒做，也沒對他說話。

    *

    桑榆接到鐘珍珍的時候，她已經恢復正常。

    仿佛剛才在電話里哭成傻B的人不存在似的。

    “你家白老師呢？”鐘珍珍酸溜溜地問。

    “回去了。”

    “剛才終于想起打電話問我去了哪里……”

    桑榆看她一眼：“你說郁陽？”

    “不是他還有誰，呵呵，他解釋說他們以為我先走了，這話讓我特么的不知道怎么接。”

    “渣男！”桑榆給出兩個字評價。

    鐘珍珍搖頭：“他不是渣男。”

    桑榆詫異地看向她，這明顯是玩弄人感情的人，還不是渣男？

    難道非要那種出軌的，腳踏N條船的，騙財騙色的才是渣男么？

    “他只是沒有把我放在心上而已。”鐘珍珍沉沉地再次嘆息一聲。

    桑榆擰眉：這樣的戀愛有什么意思？！

    有了之前那一出，桑榆只跟著嘆息一聲，沒有說出來。

    “你下午做什么去了？電話都不接？”鐘珍珍問道。

    “別提了！”桑榆嘆息一聲，簡單扼要的把白佐寧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罵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家伙死活認為是我懷孕了。”

    “白煦寧那樣的人，怎么有這樣的弟弟？”鐘珍珍撇撇嘴。

    桑榆聳肩：“誰知道啊，都一個媽生的教的，可能是因為白老師是家里的老大吧，比較成熟，而家里面小的孩子容易被溺愛。”

    “行了，你吃飽沒有？還要不要吃飯？去我家吧？”桑榆叫了一輛車。

    鐘珍珍也不想回去，不過還有些猶豫，眨眨眼一臉邪笑：“你家？我去方便？”

    “瞎想什么！對了，你手術日子預約了么？頭天要檢查，第二天才會手術吧，手術時間定了告訴我，我陪你去！”桑榆說著，拉了拉她的手。

    “嗯嗯嗯知道了！”鐘珍珍敷衍地應著，神情頗不耐煩。

    *

    第二天下午，白煦寧來接桑榆去白家。

    桑榆正蓬頭垢面的在家做上次視頻的后期。

    上周她帶著鄭飛去白老師公司拍攝了一期雞翅的幾種常用做法。

    視頻拍攝了一整天，桑榆打算剪切成三四分鐘的內容，比之前做的視頻要短一大半。

    畢竟以前她是走訪各地拍攝，在這里只有單一的場景，而且在外面，各地的美食數不勝數，她們的題材也是拍不完的，但現在不一樣，她只有不斷的學習，用自己的強項，把復雜的食物用簡單的方式呈現出來。

    她想好了，主題就是：溫馨，簡單，生活。

    所以后期制作時，不管是在音樂還是配圖配字，都是比較暖，比較治愈的。

    白煦寧站在她后面認真看了一會，桑榆在鍵盤上的手速很快，但在審核的時候比較慢，來來回回，有的片段甚至要看上幾十遍。

    他恍惚想起多年前，那個拿著筆一會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會兒歪著腦袋擰眉看向他的女孩。

    他也好奇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上課也能走神成這樣，而他的經濟學有需要畫的地方的嗎？

    他走過去，看見課本扉頁的空白地方是他的素描。

    簡單的線條，勾勒得很是傳神。

    而素描的女孩是那樣的認真，認真得連他走過來她都不知道。

    她低著頭，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她扎著如包子一樣的丸子頭，飽滿又潔白的額頭，還有兩排如鴉羽的睫毛，烏黑濃密。

    垂著的腦袋后是一大截光滑的脖頸。

    細若美瓷。

    他突然扣響她的桌面，淡漠道：“收起來。”

    女孩一嚇，一雙澄澈閃耀的眸子驚慌地望著他，手一抓想把書收起來，厚厚的書本從她手中滑落。

    滑落過程中，書本自動翻頁，他看見了無數個他，看書的、講課的、寫板書的、坐在講臺上講題的……

    最后掉落的書本頁面定格在初見那一天。

    他正在下樓。

    白煦寧承認自己有一些悶，即便對一個人有好感他也會默默不語，只暗中把這份美好保存。

    現在被一個女孩如此喜歡著，他內心有糾結，有驚喜，還有一點彷徨。

    *

    鍵盤的啪啪聲拉回白煦寧的思緒。

    他慶幸他們沒有錯過。

    他伸手扣了扣她的桌面。

    桑榆敲完最后一個字，把視頻發到了V博上，反響不錯，她再發往其他地方。

    后面，她會考慮去奶奶家錄一期。

    農村題材大熱門呢。

    她回眸，望著神清氣爽的白煦寧，腦袋有片刻的蒙圈。

    “我等你，你先去收拾你自己。”白煦寧道。

    桑榆猛然想起自己什么德行，她的頭發亂挽著，估計還是用筆固定的，身上穿著很幼稚的球服。

    “你什么時候來的……”桑榆捂著自己的臉，蹬蹬地跑向自己的臥室。

    躺在臥室沙發上的鐘珍珍被她的鬼樣子嚇了一跳：“你發什么神經？不會要趕我出去吧？”桑榆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她呆的房間只能有她一個人，就算有人在房間睡覺都不行，吃過午飯后，她就把鐘珍珍趕到了臥室。

    “白老師來接我了，我得趕快收拾，我差點忘記要去白家了……”桑榆邊收拾自己邊對鐘珍珍道，“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你一個人吃吧，冰箱里面有菜還有饅頭，柜子里有面粉面條，想吃什么自己做。”

    鐘珍珍躺在沙發上劃拉著手機邊刷短視頻邊朝她揮揮手：“我知道了，別啰嗦了。”

    桑榆從衣柜中掏出一條黑色的紗紗裙，在身上比劃：“這件怎么樣？”

    鐘珍珍搖搖頭：“不莊重！”

    “這件呢？”桑榆又拿出一條上面白色，下面是淡黃色的連衣裙。

    鐘珍珍搖頭。

    桑榆急忙又拿出一套背帶裙：“這個？”

    鐘珍珍道：“還不如黑色。”

    桑榆翻了一個白眼，飛速地換上黑色的裙子。

    這條裙子跟《城市獵人》里王祖賢的那條黑裙相似，除了胸口開得稍開，露出的腿比較多之外，哪里不莊重了？！

    桑榆順便感慨一句：時尚果然是輪回。

    算了……畢竟要見長輩，莊重些沒錯。

    桑榆又飛速地脫下，換上了米黃色的淑女連衣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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