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醒來，環視了一下四周，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暗中欽佩自己真是好勇氣，試問誰醒了以后發現黑熊、猛虎、獵豹、猴子等一個個圍成圈瞪著兩只眼睛盯著你，還能淡定地苦笑出來呢。

    角落里有一堆兔子，因為過于擁擠而選擇踩在自己同伴的身上，三只上面踩了兩只，兩只上面踩了一只，活像一座小塔。

    真是難以想象，自己現在會是什么模樣，能讓一整座荒塵山上的生靈全圍著自己看熱鬧，甚至都不想互吃。

    啪嗒一聲，宋景頭上的束發木簪滑落在猛虎腳下，宋景心一驚，心想，完了，這和諧的場面要被打破了。

    一直在空中盤旋的麻雀，見狀飛到木簪旁，就這么在猛虎眼皮子底下叼走了木簪。在接過木簪的那一瞬間，宋景腦內一片空白。

    生靈們不動，宋景亦不敢動。

    兩方僵持下，宋景的腿都要坐麻了。

    “姓宋的，我來救你！”

    空中猛地傳來一陣呼叫聲，是拓跋衍那個小子的。

    果不其然，在半人高的草叢里沖出一個拿著大棒的威猛漢子，它胸口處有一道巨大劃痕，臉上也有數道細小劃痕，全是昨日宋景撓的。他正邊揮舞著大棒，邊加速向她和它們跑來。

    拓跋衍的舉動引起了生靈們的劇烈反應，那只猛虎幾聲嗚咽，呲牙咧嘴，就要張牙舞爪地再次向拓跋衍撲過去。

    宋景情急之下，沖拓跋衍大喊：“站住！”

    宋景這么一喊，不光拓跋衍停下了腳步，那只猛虎也像聽懂了什么似的也立在原地。

    拓跋衍和宋景一對眼神，宋景試著說了句：“回來。”

    那只猛虎回頭看著宋景，又是幾聲嗚咽但顯然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竟然真的垂著腦袋爬回原地。

    宋景開心地笑起來，它們不光聽得懂自己說的話還能聽自己的命令。那現在，自己叫它們吃了拓跋衍，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拓跋衍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看向宋景的眼神都聽話了幾分。宋景在想要不要借機欺負一下他，昨日自己被他打的一身傷痕。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拓跋衍看著宋景不懷好意地笑容莫名有些心慌，心想這個女人也太沒良心了，自己剛剛還不顧生命危險想救她來著，更何況昨日自己還被她撓了半天，一臉都是爪印。

    宋景到也不是一個欺人太甚的人，只是她現在手腳不方便，要拓跋衍把她背出荒塵山應該不過分吧。

    “你過來背我。”讓拓跋衍過來背自己，若是被獠王知道了想必要被氣死，自己廢了這么大勁，不僅人沒殺成，丟了蛇眼暗探，自己的孩子還被捉弄了一番。

    “那你先過來。”那群猛獸們愿意聽宋景的話，不一定愿意聽自己的話，背她出去倒不是什么難事，但倘若自己一個不小心叫那只老虎給吃了，簡直太虧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爬過去？”她剛被廢了武功，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拓跋衍心想，這女人還真是麻煩，可現在又不能丟下她不管。

    拓跋衍試著一步一步慢慢挪向宋景，每走一步就要密切注意猛獸們的反應，生怕一個不合適二人一起葬身在這里。

    誰料猛獸們并未做出想要攻擊二人的跡象，反而自覺讓出一條道路通往山頂。

    它們的意思，是讓兩個人去山上。

    拓跋衍還在猶豫中，宋景就貼在耳邊，慫恿拓跋衍帶著自己上去。拓跋衍心中嗔怪宋景魯莽，山頂上有什么兇險一無所知，若冒然前去說不定會尸骨無存。

    “你若不想去，就自己走吧，只怕你沒能殺了我，不好和你父親交待。”

    “去就去，不就是小小荒塵山”現在想殺宋景談何容易，恐怕得先問那只老虎答不答應。可自己倘若連武功盡廢的宋景都殺不了，回去確實難以向父親交代，難道要自己告訴他們宋景會操控老虎，恐怕沒人會信，只當自己是個瘋子。

    兩排參差不齊的動物鋪就的詭異小道，拓跋衍背著宋景走在這上面，從遠處看，以為他們在參加什么古老的儀式。

    半山腰處，所有生靈都聚在一處。拓跋衍定眼一看，亂世堆積處有個小廟似的石洞，有幾只松鼠已經跑過去，搬開了數顆石頭。沒一會的功夫，小石洞已經可以容納兩個人進去。

    宋景敲敲拓跋衍的腦袋，死死摟住他的脖子。道：

    “我準備好了。”

    拓跋衍點點頭，在原地一躍，跳到幾只松鼠處。

    原來他們起初站立的地方距離石洞還有一定距離，但主道與山腰石洞之間沒有任何道路，而且還處于懸空狀態，倘若拓跋衍腳下打滑，一個不小心摔了下去，兩個人只能一起見閻王爺了。

    還好拓跋衍身上還是有些功夫的，穩穩立在石洞門口，就連宋景也安然無恙。

    生靈們等在主道處，就連剛才的幾只松鼠也跑了回去。

    山洞因洞口擴大而顯得明亮無比，洞內四壁上寫滿了紅色異族文字。拓跋衍搖搖頭，道：“不是我們部落的，也不像其他幾個部落的。”

    “狄部邊境上，是不是有個叫祁部的小部落。”宋景以前有隨處翻看山川地質的習慣，對各部疆域了如指掌，她記得有一本書好像叫《祁域志聞》，那里面的文字風格和這里的幾乎一摸一樣。

    “那種小部落，我哪記得，你看這邊。”拓跋衍像是發現了什么，匆匆叫過宋景。

    她走近一看，其中一面墻壁上刻著“汝之所向”四字。同樣是紅色字體，確是宋景和拓跋衍都能看得懂的文字。除此之外，這四個字比其他任何字刻的都要深刻，遒勁有力，顯得蒙滿灰塵的紅色像血脈一樣噴張。

    “汝之所向，我的志向就是接手獠部，成為獠部最了不起的王。”拓跋衍雙臂抱于胸前，邊說著話邊打量著宋景，得意地看著她的反應。

    宋景表情木訥，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宋景，你呢？”拓跋衍好奇催問道，“你想嫁給誰啊，沈湛還是阮延輝？”

    宋景的目光像寒冰一樣，望著那四個字。

    汝之所向。

    她好像從來沒問過自己想要什么東西。活了十六年，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來世間一趟，難道真要嫁人生子，深深庭院度一生。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洞感和疲憊感漫上心頭。

    不，她想繼續看許許多多的書，品許許多多的茶。

    她想去見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踏遍萬里山河。

    她想繼續教書，讓更多的人真心實意的喜歡自己。

    她想查清楚所有真相，替娘親和舅舅報仇。

    她想擁有自己的權力，保護自己也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這一刻，宋景才明白，原來自己活了十六年，就是為了做這些事情。不僅是往前十六年，就是往后六十年她也要繼續做這些事情。

    想到這里，她的心臟已經開始加速跳動起來，血液也燙的驚人。

    “宋景，你……你的眼睛變紅了。”拓跋衍驚訝到說不清楚話，腿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他感覺面前的宋景像是著了魔一樣變成了妖怪，血紅怪異的眼睛昭示著自己隨時就有生命危險。

    忽然之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吸附住拓跋衍，不由分說地將他甩出洞口。在自己墜下的那一瞬間，他感到腳底踩空，身體開始墜向深不見底的峽谷。

    石洞門口轟然倒下一堆石頭將洞口堵住，驟然黑暗讓墻壁上的文字復現出一道道紅印，它們懸浮在空中，圍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宋景，一道道印記輕輕漂浮在她的頭上，然后消失不見。

    宋景的每一滴血液都想被爐火燒開了一般，在體內蒸騰起來，眼睛明明紅到可以噴火卻冷的像寒冰一般。

    腦海里有一顆顆嫩芽破土而出，還有狂嘯著的海浪拍打著峭壁，更有一條巨龍在九重天遨游。

    一種說不出的力量聚集在體內，經脈因粗漲而凸出皮膚，全身上下都布滿潮紅。

    她知道，汝之所向將永遠被鐫刻在心間，至死不渝。

    山洞外的峽谷間，拓跋衍因墜落而頭部遭到重擊，幾近昏迷，朦朧之中他看見一個人揮動著一雙巨大的翅膀接住自己，還未看清人臉，自己就昏迷了過去。

    平安降落后，宋景小心將拓跋衍放到地上。

    這時她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原來的顏色，心中一感應，翅膀也收了回去。

    她起初還能平靜，隨后越想越不可思議，自己居然在那個山洞里，自己恢復了武功，積聚了一股數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還擁有了一雙可以隨時召喚的翅膀。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自己一定要去狄部，找出祁部文字的秘密，更要為舅舅和母親報仇。

    此時的宋景，沉浸在自己的志向之中。她所不知道的是，狄部已經越過邊境，開始進攻王朝。

    敵人勢如破竹，一日攻下十城，所到之地我朝士兵傷亡慘重。

    而京都中，弘禛帝為了加強自己手中的權力，幾乎殺盡手握重兵的重將，現下又剛剛失去了何將軍，朝中幾乎無將可用。

    弘禛帝已經瘋癲了幾日，殿內東西摔碎了一地，喉嚨都吼破了也找不出一個可用之人。

    朝們整齊的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皆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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