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過?”這句輕到極盡溫柔的語句,才剛剛出口便很快淹沒在新房內。此時屋內喜燭忽明忽滅,襯得四周的一片紅色波光瀲滟。
話問了有一會,江莞沒有立即回答,低頭看著鮮紅的錦被,金色絲線繡成龍鳳呈祥的吉祥模樣。君不見,當初七煌山的萬丈懸崖上,冷風割面,有人對著無盡的山巒許下了孤獨終老的誓言。
“只此一別,此生未見”
她說的輕松卻笑得凄苦,話語間的隨意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他還活著嗎”
一語既落,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很冷,忍不住往他懷里靠了靠,“聽人講,他死在了京都”
京都,那是個寒冷的地方。世人都知,在京都人有本事就活著,沒本事還不如死了干凈。他一心想入仕,卻從不曾掂量過自己的分量,最終在一片浮華中灰飛煙滅。
“他曾留給我一個箱子”
“那你打開過嗎?”
又是一陣沉默,今日的江莞不怎么愛說話,多半是提及自己父親的緣故,在這樣的日子里只有閔竹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想來總是尤為感傷。
“不愿說就不說了,你好好休息。”
閔竹的話引起她心中泛起一陣暖意,雖然這些年孤身一人,但總歸還能有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算起來這還是父親為他牽的紅線,也算彌補了自己心中的一個遺憾。
這人處處照顧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地生怕惹自己不高興,其實何必大驚小怪,無論怎樣自己都不會離開他的。
“我從未打開過,亦不知那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不如我們打開,我想跟你一起看。”
一個灑滿灰塵的箱子被擱置在地板中央,兩個人圍著它細細觀看,一把生銹的鐵索將其保護的嚴嚴實實。
“你有鑰匙嗎”
她搖搖頭,淡淡道:“這鎖不用鑰匙也能開。”
只見江莞拾起桌案上的小刀,對準了腕上的雪白肌膚,在即將用力時被閔竹攔下。
“你想干什么!”
他慌張的語氣和嚴厲的神色讓江莞不禁啞然失笑,輕聲安慰道:“沒關系的,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我現在很想知道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
“干脆用我的吧,你怎么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害”
“傻瓜,用你的是根本打不開的,必須得是我的才行”說完話,江莞便顧不上閔竹的反對,自顧自地滑下一條血痕,鮮妍濃稠的血液滴落在鐵索上。
好一會,空中響起了“咔嚓”一聲,鐵索自己開了。掀開滿是灰塵的蓋子,向內塵封數年的東西終于得以重見天日。
原本一會會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好東西,此刻的此情此景真是令江莞大失所望,她長長嘆了口氣,本以為今夜的希望就要徹底落空了。
箱內裝著的是數十封信件,一一拆解開來,江莞原本大失所望的心境瞬時像從懸崖上翻轉下來,怔愣地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下換一旁的閔竹開始一言不發,他的面色變得極為難看,不可思議的一封封翻閱著信件,這些信件無疑是鐵證如山,閔父勾結外獠,通敵叛國的證俱!
閔竹拿著信件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這怎么會,他眼中一向雷厲風行、鐵面無私的父親居然是這樣一個人,他長期以為苦苦追求認同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望著他空洞的眼神,江莞心中有些害怕,任誰也想不到,父親留給他的箱子里面裝的是這樣的東西。自己無意間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大大沖擊了閔竹的內心,她心中頓時萌生一股強烈的愧疚之感。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給你看這些的。”
這話讓怔愣中的人漸漸回過神來,他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緩緩說道:“這不怪你,一切都是天意。”
那晚二人都是一夜未眠,雖然躺在同一張床上,彼此相擁,但心中的波濤洶涌除自己外無人知曉。
城內的茶館中端坐著一個清秀男子,他身上穿的還是那件靛藍色的長袍,腰間系著的依舊一塊青翠色的云紋玉佩,手中那把紙扇墨竹仍舊力透紙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對面端坐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翁。
閔叢慢慢端起茶壺,為對面的閔父倒了一杯茶。
“父親,這事不是交給我和閔竹了,您怎么還親自跑一趟”
閔竹慢慢飲盡一杯茶,攔住還要為自己再續一杯的閔叢,渾濁如泥水的犀利眼神直直盯著閔叢,“我來不來都無所謂,到時你們,計劃進行的如何了,我想要的東西可到手了?”
逼問之下,閔叢緊張地蹙了蹙眉,“閔竹已經完全取得了江莞的信任”
“他們成親了對嗎?”
閔叢一驚,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住他。
幾年前江父還是閔家的門客,掌握了閔父的把柄便提出結為姻親和助他加官進爵的條件,江父不懂得人心叵測,更是低估了閔父心狠程度。
江父一次次無理要求令閔父完全喪失所有耐心,終于在一個月圓之夜將其連同信件燒毀在大火中。閔父堅信,死人才是最好的守秘者,狠下殺心后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十余年生活。
直到一月前,昔日門客為求得一官半職,向他吐露了一個驚天秘密:自己的把柄早就被江父寄回他女兒手中,還上了一把天機鎖。
天機鎖是潿洲早已失傳的手藝,它沒有鑰匙,打開之法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根本不是強求就能行得通的。
“父親,讓我去吧,我會幫您把想要的東西帶回來的”
聞言,閔父慢慢將目光投向閔竹這個私生子,當年他母親為了給他一個干凈的未來,自縊于妓院之中,現如今一晃眼已經長成少年模樣。
“為什么?”
“您知道的,我想入族譜,給我一個機會。”
閔竹在府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在下人之中算一個主人,卻在主人之中算一個下人。
閔父毫無疑問的拒絕了閔竹的請求,這樣重要的一件事無論是自己去做還是交給長子閔叢都會更保險一些,他沒有理由為了去考驗一個人而去冒險。
閔竹在大雪中跪了三天三夜也沒能改變閔父的心意,最后昏倒在雪地里眼角含著絕望的淚水,直到閔叢出現,一切才有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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