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紗被匆忙扯下，望著馮廷錯愕的面容，江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其實就連自己也沒想到，真到了緊要關(guān)頭，她真能逼自己一把。不為別的，就是害怕馮廷真的就這樣走了、生生錯過。淺紅的眼尾和眸中氤氳的霧氣，面色也慘淡了幾分，他像是在生氣卻未顯現(xiàn)半分怒意，只是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江莞。
到底是夏末了，夜晚來的比往日早些，來時還有落日余暉，此刻已經(jīng)是夜色濃重。絲絲裊裊纏繞的云霧下，月亮已經(jīng)成形了。
空氣中傳來他輕輕地一聲嘆氣。
馮廷來到江莞身邊，握住她的手腕，帶她回到府中。
府門口，江莞主動要求下來。理由是已經(jīng)到地方了，實則她還是面薄，計較著府里還有下人，若被人瞧見馮廷背著自己，別提多難為情了。
誰想到他卻不肯，自己幾次明里暗里示意，他都不肯，不僅渾然不在意，手上的力道還加重了幾分。
換做之前，江莞一定會毫不顧忌地跳下來，并指著馮廷臭罵一頓。還會有理有據(jù)、邏輯嚴謹?shù)赝治觯m然我身上藥效未過，暫時需要你搭把手，但是……但是什么呢，不管，你就是應(yīng)該聽我的。
想是這樣想著，可如今的江莞已經(jīng)不敢再輕易發(fā)脾氣了，不僅是自己亂跑闖下了這樣的禍事，還因為馮廷自方才至今還是沒對自己說過一個字。
呼，這個家伙是真的生氣了吧。怎么哄呢，沒經(jīng)驗啊。
等到熱水帕貼近自己嘴角的時候，江莞才想起來自己冒死調(diào)出靈力的壯舉，不知是手腳酥麻的緣故還是什么，對心口處隱隱地刺痛也是后知后覺。
一碗黑濁藥汁被送到自己面前，熱氣裊裊下是如枯枝落葉腐朽般難聞的味道，光是這氣味，便足夠她拒絕一萬次了。
“你氣色很差，不喝不行。”
這樣強硬的語氣還是第一次，冷冰冰的面色和犀利的眼神讓她心中有些發(fā)怵。
看著江莞耷拉著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馮廷雖然不忍，但還是簡單攪拌著藥汁，搖起一勺送到嘴邊吹了吹，親自送到她嘴邊。
心中幾番掙扎無果，罕見地向他視若，眸中泛出從未有過的柔光，可憐兮兮地握住他的手。但這馮廷，卻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眼神中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狠狠心，她還是喝了。這藥看起來很苦，喝著更苦，但倘若真的踏出第一步，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很快就能喝完了。
眼瞅著馮廷接過藥碗，準備起身，她便像小蛇一般纏繞著他的脖子。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一顫，江莞將下巴枕在他的頸臥，特意放低了聲調(diào)，試探著問：
“你生氣了？”
“沒有”
同樣是極其簡短的回答，卻牽引著她的每一下心跳。
“若是我惹你心煩了，我就離開”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么想的”
這句回答終于帶了點情緒，雖然算不上多么和緩，但總好過如木頭般毫無感情。
可是，她似乎開始著急了，一時被噎住，就再也沒主動開口。自己到底還是開始在乎了，每一個問題都希望他能給予一個理想的答案，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怎么就變得這么沒有底氣了呢。
一滴淚水從眼角劃出，說著面龐滴落在脖頸上，冰冰涼的摻雜著多少不知所措。
能感到身邊的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她纏繞在他胸前的手腕被打開。用過力氣反抗那股力量了，可是胳膊哪擰的過大腿，手腕很快就被拆解開來。
心臟像被一根針扎了一樣，被無限地放大逐漸地品嘗著。
就在自己準備接受這個現(xiàn)實的時候，被沒有任何防備地被他拉到懷里。
結(jié)實的擁抱很溫暖，足以融化冬日的寒冰，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樣漸漸化開，沉浸在馮廷淡淡的體香中。
“別離開我，好嗎”
終于得到了那個想要的答復(fù)，江莞原本努力抑制住的淚水，此刻又如泉水般噴涌，啪嗒啪嗒，沒一會就打濕了馮廷的衣衫。
她拼命點著頭，埋在他懷里的小腦袋像啄木鳥覓食一般。
“其實說實話，屏風(fēng)后的人是你，我心底還是有些慶幸的”
她不解，“為何？“
“我原本打算，此次你若逃走了，便不再打攪你的”
江莞聞言，心中一痛。當真是好險，無論哪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一個差錯，她就要永遠錯過馮廷了。額頭被身邊的人吻了吻，她抬起頭，對上他波光瀲滟的眼眸。
“能不能告訴我，你最后跟我相認的原因是什么？”
這樣的問題，她有些沒想到，詫異地問：“什么？”
“你本來也有機會逃走的，能親口告訴我嗎，我想聽。”
他的目光又開始閃爍起來，最令自己著迷的就是這一雙眼睛。每次只要一對上他的眼神，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失控。
“因為我不想離開你。”
兩人四目交接，眼神里的畫面是彼此的模樣。
“再具體一點”
他不滿足于現(xiàn)在地答案，迫切地尋求著更能令自己心跳加速地回答。
“我喜歡你”
截斷江莞尾音的是一個持久而綿長的吻，她的心早早就給了江莞一個答案，只不過拖到現(xiàn)在才親口把這個答案說出來了而已。
她沒有看見馮廷的表情，更不知他此刻有多喜悅。只知道他寬大的手掌輕輕摩擦著自己的面容，一滴滴溫?zé)岬臏I水留在二人肌膚交接處。
清晨的微風(fēng)吹散了床上的幕簾，床內(nèi)二人十指交纏，一夜風(fēng)流。
公雞打鳴的時候，她正臥在他的懷里，似睡非睡地闔著眼簾，淡淡的笑容還停留在嘴邊。感受到鬢邊的亂發(fā)被人一絲絲打理，她緊緊貼著那人，抱的更緊了一些。
他說：“以后無論你去哪，都得把我?guī)г谀闵磉叀?br />
其實這句話他早就想說了，從前還有幾分顧忌，不忍心逼她太緊，可生活中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正如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驚險，只要稍一想起江莞在那個可怕的地方待過時，他都會在內(nèi)心狠狠地責(zé)備自己。
“好，以后無論走到哪，我們都在一起。”
他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感受著彼此緩緩流動的氣息，二人再次相擁著入睡。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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