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當然愿意，只是你不要生江莞的氣，她只是一時氣話。”她低頭，右手握著左手，指腹不斷摩擦。穆云險些拿不穩(wěn)手中的茶壺，不可遏制的笑容浮現(xiàn)在面上，“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我可是當真了。”

    二人許久未見，方才又是將將和解，江莞本以為他們會有些生疏，未曾想?yún)s如他鄉(xiāng)遇故知般暢聊了好些時辰，即便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沒休息，竟也半分未耽誤。

    “我們竟然聊了這么久了，若是被大人知道又要揪著我問個不停了。”

    提到馮廷，她拿茶杯的動作一滯，“我們在房中的談話你也聽見了，我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太過復(fù)雜，接下來無論馮廷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能接受。”

    瞧著江莞這副黯然神傷的樣子，穆云一時啞口無言，畢竟事情不是真真切切的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若要遑論換做是他會怎么選擇的話，他也是難以抉擇的，但有一點穆云很清楚，就是江莞在馮廷心中的地位。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僅是江莞，即便聰明如馮廷也是如此，就連他自己也不能完完全全的了解自己對江莞的心意，他的所言所行與從前那個冷靜自持的馮廷相比簡直是大相徑庭。

    江莞墜崖前他對她的態(tài)度不過是情竇初開的愛戀，江莞墜崖后，這一切越發(fā)像不可遏制的燎原火。

    “江莞。”空中沉默了許久，終于有人開口。“江莞，相信我，馮廷放不下你的。”不僅是馮廷放不下江莞，就是江莞也放不下馮廷，這一點他心中要遠遠比兩個人都清楚。

    這話聽得恍惚而不真切，她猶豫、遲疑，總覺得這一切似真似假更像是一場夢境。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見過神仙嗎？”穆云笑著岔開話題，帶著淡淡的笑容打量江莞。

    “旁人聽到這樣的故事估計要以為我在胡謅了，你跟馮廷倒是淡定，不過事情過去了那么長時間，就連我自己也有些懷疑了，可我分明記得我就是見過神仙啊。”

    “我在別人的夢里瞧見了很多故事，我自己也去過很多奇怪的地方，伏妖峽、靈界、荒塵山山洞、第四屆。”

    “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我的親生經(jīng)歷。”

    她一邊對穆云訴說，一邊一杯杯喝著茶，仿佛此刻杯中的不是茶水是美酒，她明明喝的不是酒卻有五分醉意，也不管穆云愛不愛聽、想不想聽，一次性把一直以來不敢說的話一次性說了個夠。

    到最后，兩個人連自己什么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都不知道，若不是獨孤萬千親自把她叫醒，她還不知道要睡到何時。

    “江莞，你醒了。”

    他聲音依舊溫溫涼涼的，初時只覺得這是第四界這等冷清之地該有的樣子，現(xiàn)在只覺得像獨孤萬千這般千年萬年不再體會人生大喜大悲的真摯之感的人，未免太過惋惜。

    “江莞，跟我回去吧。第四界來了客人，你認識他的，他說自己把你弄丟了，來尋你的。”

    她還有些不清醒，手抵在桌子上勉強將自己撐起來，直視獨孤萬千。

    “我隨你去了還能再回這里嗎？”她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問是誰來找她，而是問自己還能不能夠回去。

    “你若真想要回來，誰又能攔得住呢。”

    她喝的是茶，又怎么會醉呢？

    “誰找我？”

    “祁玉。”

    祁玉？自己真的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曾經(jīng)的回憶是有些遙遠了，自己都快要忘記他了。

    她戲謔一笑，很是玩味的眼神盯著四周，“他是不是一同來了。”

    許久未得到他的回答，她無奈地搖搖頭，“是我想多了。”她低頭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穆云，轉(zhuǎn)而說道：“正巧我一時半會在此處沒什們急事，我給穆云留張紙條咱們就出發(fā)吧，正好見一見我那老熟人。”

    望著她顫顫巍巍的背影，獨孤萬千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不經(jīng)意間飄向房間的角落，早在自己來這里之前，那個人又來了多久又聽了些什么呢。

    桌上昏睡著的人和馮府里坐著的人，他們究竟是誰可憐只有宋丫頭一個人蒙在鼓里。

    第四界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相比于從前這次多了一個人。

    江莞老遠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人負手立在湖中央，一點點藍光在遠方閃爍。

    故人相逢，又曾經(jīng)是那樣的關(guān)系，無論怎樣她都該內(nèi)心很是波瀾起伏才對，可此刻，她心中沒有任何感覺，是因為分別的久了，牽掛就斷了嗎。

    祁玉轉(zhuǎn)身，神情的眸子對上宋景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是時候該結(jié)束你的荒唐之旅了，我們回家吧。”

    才不過一句話，宋景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落淚了，她不明白，為什么前一刻心中沒有一分一毫的喜怒哀樂，此刻就無緣無故地翻江倒海了呢。

    她忽然亂了，連忙背過身去，擺擺手道：“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要獨處一會。”最后一個字的尾音落下她幾乎要泣不成聲。

    即將要在海中溺死的人，心底是怎樣的恐懼。

    祁玉想追上狼狽逃跑的她，卻望而止步，他此刻的心情并沒有比江莞好到哪里去。

    霎時間，冰冷的湖面上只剩了他與獨孤萬千二人。

    而宋景，她一路由著自己亂跑，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來到那座熟悉的山，一只黃虎正趴在山洞里休息。

    聽到動靜，她先是帶著怒意抬起頭，卻在對上宋景眼睛的那一刻瞬時乖巧了起來，反而很是溫柔的跑過來蹭了蹭自己的小腿。

    宋景蹲下身，臉貼在黃虎額頭上，豆粒般大小的淚珠滾滾而下，她小聲的啜泣著，隨后聲音越來越大，山洞內(nèi)的一草一木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遵從了自己的內(nèi)心，卻得到這樣一個結(jié)果，這與她理想中的一切都相去甚遠。

    祁玉，你該出現(xiàn)的時候不出來，你為何不早點來。

    她在望見祁玉眼睛的那一刻，就又淪陷了。

    “我心里喜歡的到底是誰呢？”

    接下來，是繼續(xù)由著自己，對這一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聽天由命還是再次籌謀。

    沒有一個人能告訴她答案，在這荒野中，她能夠放心相依的也只有這一只黃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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