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手里拿的號碼是明仁掛的專家號。
前面還有一個人,姐妹倆在椅子上等著排隊,說著悄悄話。
“大姐,你那時候要明陽,第一個月就要上了?”
“第二個月吧。”懷玉低頭看著她,小聲笑道:“你現在知道著急了?”
“也不是,就是怕身體有毛病,所以懷不上。”
“不會的,你這么年輕,半年之內要上都是正常的。”
“那你每個月都測排卵期嗎?”
“不用測,你每個月的排卵期在哪天心里差不多有數,隔一天一次那個就行,測了反而緊張,壓力大,不容易受孕。”
“嗯,我看手機上也是那么說的。”都是魏明太鄭重其事了,當成大事來辦,能不緊張嗎?下次決不能聽他的了,也不知道從哪里打聽來的歪門邪道。
大屏上叫號,輪到懷玉了,兩人走了進去。
懷玉是老師,很會組織語言,三言兩句就把事情講清楚了,專家一邊看著病歷一邊聽著她說話。
之后便道:“把衣服掀起來。”她轉過身來,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懷玉對這個程序很熟悉了。
她看了一眼,摸了一下,嘖了一聲:“你這地方都隆起了,腫塊挺大的,還很硬,這皮膚陷下去了。”
“疼嗎?”
“疼。”
“你這顆粒狀的也不少,我看你這病情拖了許久了,怎么不做手術?”她擰眉問道。
“之前大夫說不做也沒事。”懷玉心里咯噔一聲,她三個月前和六個月前看的是同一個大夫,她說在等等也行。她就存了僥幸心理,現在想想那大夫的態度比較敷衍。
“怎么能沒事呢,你這最好切除。”
“必須做嗎?”去市里醫院檢查那次,大夫也建議她做了。
“我建議做了,你這情況不太好。”
懷玉臉色有點白,漱玉插嘴道:“主任,要是做手術的話,麻煩嗎?”
“不麻煩,切除就行,也就是住兩天院,不過要做病理分析,要是良性的就無礙。”
言下之意就是還有可能是惡性的?漱玉和懷玉相互看了一眼,臉色都是不太好看。尤其是懷玉,以前的大夫也沒對她說要做病理分析,有可能是惡性的呀,只說長期下去有可能轉化為癌癥。
她沒在意,她還年輕著,癌癥似乎離她還很遙遠,至少六七十之后才會得吧。
“大夫,我以前做過鉬靶。”
“嗯,做了很久了不是。她拿過單子,指著上面的日期道。
懷玉想說:還不到一年……
漱玉拉了拉她:“主任,我們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
“可以。”
出了門,漱玉就鄭重的道:“姐,咱們趕緊去做了吧,去南市省立醫院吧。”看那主任的臉色和聽她的話音,這手術非做不可了,這東西留著反正沒什么好處,還是做了放心。
“去南市?不至于吧,大夫說只是小手術。”懷玉猶豫著。
“手術在小,也傷元氣,咱們又不是沒那條件,找個好醫院,把手術做漂亮點。”
“那地方又看不見,做那么漂亮干什么?這醫院也可以,剛才那個楊主任,一周也會好幾臺這樣的手術,找她就行。”
“一周才做幾臺,怎么能和人家省立醫院一天好幾臺的經驗相比?”
“雖說如此,但是南市太遠了,要是明仁跟著我去,明晨明陽怎么辦?”
“不是還有她爺爺嗎?大不了還有我和媽呀。”
懷玉猶豫著。
漱玉勸說她:“大姐,這可不是小事,每次你來復查,人家大夫都勸你做手術,你拖到現在,剛才那楊主任可說了,不能再拖了。”
“誰說的,我上次來那個大夫就沒說非要做手術。”
“那普通大夫行嗎?我怎么覺得那么不靠譜呢。”
“做也行,但是我想就從這里做。”還是離家里近,明仁能天天回家看看,明晨明陽要是見不到她,還可以過來,別說明陽,就是明晨長這么大,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
去南市那么遠,還要轉院,把醫保轉移到那邊,特別麻煩,到了之后還要按照那邊醫院的規矩做各種檢查,在排床位,一拖好幾天,做完之后再住幾天,加起來時間太長了,她不放心家里,萬一明晨明陽有點什么事,她都夠不著。
“哎,你呀,有什么不放心的,牽掛這個牽掛那個的,這時候能先想著自己嗎?”
“能不牽掛嗎,明陽還那么小。”
“行,你要是非要在這里做也可以,咱們正好去給楊主任約一下時間。”
“這么快,不是要回去商量一下嗎?”
“姐,你還在拖延什么呀,既然要做就趕緊做,正好你放暑假,平常你也沒時間啊。”
“好吧。”反正早晚都要做。
兩人商量了一番,又回到楊主任那里。
漱玉開口:“主任,剛下給家里打電話說了一下情況,他們也同意我姐姐做手術,你給我們開住院證明吧,我們現在就去辦住院,不過我們想讓你給做手術,你什么時候有空啊。”
楊主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日歷牌:“明天有手術,后天,后天下午吧。”
“好,謝謝。”漱玉拿著她開的住院證明,去辦理入院手續。
辦完之后可以回家住,手術當天早早過來做檢查就行了,如果檢查合格,就可以接著做手術了。
“手術前兩個小時不要喝水吃飯,要空腹。”
漱玉一一記下來,一切辦妥之后,又去了血液科,去拿漱玉的化驗結果,去給大夫看了,沒什么問題,一切都很正常。
漱玉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懷不上和她沒關系。
“后天下午我請假,過來陪著你,別害怕。”漱玉握了握她的手。
懷玉的確有點緊張,她沒做過手術,生孩子都靠自己順產的,不知道那滋味怎么樣?
回到家,懷玉把做手術的事給明仁說了,兩人就準備住院的東西,有缺的就去超市買。
懷玉又把家里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生怕自己不在家,他們手忙腳亂,然后又把明晨叫到跟前,她已經長大了,明事理了,懷玉把她當大人看了,把做手術的事情告訴她了。
她表示會幫爺爺在家照顧好妹妹。
孩子總是在逆境中,和父母不在身邊時表現出莫大的自理和獨立能力。
明仁打電話告訴了明父,讓他在自己家住兩天,照看明陽。
懷玉感覺這兩天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去醫院住幾天做個手術,卻好像要遠行,永遠不回來似的。
天天不厭其煩的把事情交代一邊又一邊。
早上明父早早過來看顧明陽,明仁把住院用的東西先放在車上。
懷玉真不想走出家門,心頭有一股酸澀,但是為了不讓孩子感覺到她的情緒,故作輕松,逗著明陽:“等媽媽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媽媽,我跟你們一起去。”明晨眼巴巴的看著媽媽,似乎要哭出來,緊緊拽著懷玉的衣袖。
畢竟是十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了手術意味著什么,又不是很懂,覺得天都要塌了,心里有點害怕。
“咱不是說好了,你幫忙在家照顧妹妹,媽媽這只是小手術,不礙事的,下午等媽媽做完了,讓你爸爸過來接你好不好?”
明晨低著頭,她想跟著去,看著媽媽心里才放心。
“你看,醫院出入的人太多了,你爸爸要照顧我,還要顧及你,忙不過來的。”
“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乖,聽話,那有小孩子去醫院等著的。”
婆婆當初油盡燈枯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那樣子任誰看了都心里難受,她在手術室里做手術,是手術都有風險,等在手術室外面,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在生與死之間閃著念頭,不應該是她這么小的孩子承受的,她不想給她沉重的壓力,讓她經歷這些。
明晨見媽媽語氣堅定,只好放棄,這時候她要讓媽媽心安。
除了生孩子,懷玉還是第一次住院,心境是不一樣的,那時候是懷揣著希望,現在更多的是忐忑不安,生怕手術過程中有什么危險。
她現在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明陽才一歲半,她很惜命。
病房里一共六個床位,算上她一共住了四個,都是來做手術的,只是情況都不太一樣。
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人,格外的熱情熟絡。
懷玉大致知道了她們的情況。
她們告訴她,睡一覺就什么都沒事了。
“做完之后,疼不疼?”
“肯定疼啊,大概得疼一天兩吧。”
懷玉有點擔心,不過她覺得自己忍耐力比較強,這不算什么。
懷玉要進手術室了,漱玉來了,她的好朋友曹秀秀來了,她沒有通知孟母孟父,覺得等做完手術,恢復的差不多了在告訴他們,省的她們擔心。
他們在手術室門口,圍著懷玉,鼓勵她,告訴她睡一覺,兩個小時就結束了。
懷玉熱了眼眶,明仁握著她的手,告訴她:“老婆很快就沒事了。”
懷玉點點頭。
明仁簽了字,她就被推進去了。
漱玉和秀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聲交流著。
秀秀天生是個樂天派,一直說著:“沒事沒事,做了一點事都沒有。”
漱玉也不是那種多愁善感之人,她也覺得大姐這么好的人,不會有什么事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里面的人被打了麻藥,靜靜地躺在手術臺上,主刀楊主任有條不紊的在工作,外面的人則等的心焦,時間漫長。
明仁等了一會,受不住了,心里很燥,實在壓不住自己的時候,跑到了樓梯間去抽煙。
他吸的很猛,一根煙最多五六口就吸完了,吐出厚厚的眼圈的時候,他才感覺胸中的濁氣連帶著被一塊排出來,一會兒腳底下就堆滿了一層煙頭,他估摸著差不多快兩個小時的時候,走回到手術室門口。
楊主任說共需要兩個小時左右,中間切除之后,要送病理,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才能出來結果,如若是良性的,就可以縫補刀口了。
有進出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每出來一個人,他都要緊張的看一次。
直到楊主任親自出來,走到他面前,摘下口罩。
喊道:“明仁?”
明仁反應過來,騰的站直,急切的問:“楊主任,是不是結束了?手術成功嗎?”
主任同情的看他一眼,秀秀和漱玉也趕緊過來。
“剛剛病理結果出來了,是惡性,不過還好沒有擴散,我建議全部切除干凈,永絕后患。”
“什,什么?”明仁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什么都聽不見了,感覺不到了。
惡性?這意味著什么?癌癥啊,他母親是胃癌去世的,從查出來到離開只用了半年時間,在這半年里,無休止的住院治療,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那段時間簡直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時光。
正因為清除明白癌癥的真正意義,他才更驚悚,更無法承受,妻子也得了癌癥的事實。
為什么,生命里對他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被這個病癥折磨。
他以為只是腫塊,切除了就沒事了,懷玉每次也是這樣對他說的。
他從來沒往癌癥方面想過啊。
“怎么會這樣啊,大夫,不可能啊,我們家里從來沒人得過這個病啊。”漱玉覺得自己的嗓子很干,說出的話也輕飄飄的。大姐身體一向很好,怎么會是惡性的。
主任見識過太多對病情接受不了的病人家屬,他們對癌癥談之色變,有可能會崩潰,沒有強大的精神毅力是沒辦法堅持到最后的。
她耐心的解釋:“乳腺癌在全世界都是持續高發的,女性癌癥中,這個占了四成,你們也不要著急,她這個還不算嚴重,屬于早期,早治療情況還是很樂觀的。”
“大夫會不會化驗結果錯了?”漱玉還是不信,在高發,去找任何人,怎么會找上大姐。
“這個不會錯的。”楊主任理解家人的心情,也沒有因為這句話生氣。
“我切除腫塊的時候,里面還有郁結的奶塊,都變成了固體,變了顏色,我看了她的病例,她生完二胎沒有喂奶是吧,回奶了是吧?是怎么回事?”
“我大姐她月子里婆婆生病,月子沒做好。”主任這樣一問,漱玉有點明白了,莫非與回奶有關?鑒于明仁在場,她控制著自己不往他母親身上潑臟水,盡量只敘述事實。
“大概心情不好,郁結,導致回奶的,之后也沒有注意疏通,后來有了腫塊之后,也沒有及時手術切除,拖的時間長了,引起了病變。”
漱玉臉色很不好,也就是說大姐的病根是那時候落下的,怪不得那時候母親常說,月子里落下毛病,是一輩子的事,明母還真是可惡,自己得了癌癥死了不要緊,卻害了她大姐,她握緊了拳頭。
明仁心里也騰的一聲落下了一塊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我現在需要你們做個決定,是要全部切除嗎?”她看著明仁問。
明仁傻了一樣,好像沒有聽到。
“全部清除什么意思?”漱玉勉強問道。
她抬起頭,伸向腋窩,利落的道:“連帶著這里的淋巴全部清除。”
“那。”漱玉臉色慘白,作為一個女人,把這里全部切了,高高的美麗的山丘被挖成平地,這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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