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胡姐的開導,在加上病房里的人好像都習慣了做手術,化療,放療,大家在一起聊得多了,了解到別人都比她嚴重,她這情況算是好的。她也漸漸的接受了自己的病癥,唯一的就是化療的過程是痛苦的。
還有就是,她做完第一次化療,下一次化療的時間要在二十天之后,她住院期間請的是病假,出院之后還是要去上班的,她躊躇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面對同事,不面對的時候還好,要面對的時候,她總覺得別人都知道了她的病癥,都會多看她兩眼,甚至還有人會說風涼話。
無論是在哪個單位,同事之間都是有競爭的,也有攀比的,她在學校里是有一席之地的,有能力,教學水平高,在整個市里都是很有名氣的,現在評職稱比較難,很多人直到退休都評不上,而她是為數不多的不到四十就評上中級職稱的人,所以有很多人羨慕她,嫉妒她,甚至嫉恨。
原來她不怕,她自信能力比別人強,但是現在不同了,她的身體是殘缺的,就好像一直站在云端,突然一下子墜入了淤泥里,別人終于有機會能踩她一腳了。
所以應該有很多人嘲笑她,背地里陰她吧。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很在乎別人的看法的,沒有人不在意。
整個晚上她都沒有睡著,不知道學校的同事知不知道她得了這種病,會不會疏遠她,排擠她,看不起她。
她上班了,孟母依然每天都過來給她照看孩子或者做飯,她胳膊上留了滯留針,是不能使勁的,也就是說連孩子都不能抱,最多能用左胳膊掃個地,慢慢悠悠的擦個桌子。
她平常沒有課,大多數時候呆在辦公室里。
辦公室的同事還是上學期的,他們表面上是處的挺好的,但是背地里少不了一些磕磕絆絆,暗潮浮動,面子上都過得去,沒有誰會撕破臉。
懷玉從來不參與他們之間的爭斗,她也不是那種靠手段和心機上位的人,她教學成績出眾,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和付出的比別人兩倍的心血,她很淡然,除了努力之外,也不在乎,不太關注那些瑣事。
現在卻不同了,她呆在辦公室沒事,空閑的時間多了,就會胡思亂想。
比如袁老師問她:“聽校長說你身體不好,我們本來還想著去看看你呢,你怎么這么快就上班了?”
她敷衍的笑笑:“嗯,出院了,在家里閑著也沒事,就過來了。”
其他老師在袁老師問她時,都抬起眼睛望著她這邊,或者支起耳朵聽起來。
她看到袁老師那一雙過于關切的眼神,就會想她是不是知道了,校長會不會在大會上都點明了她得了什么病?知不知道她切了半邊,只有一邊了,后期還要不停的化療。
甚至她的眼神掃過她的衣服時,她都在想她是不是在尋思她的半邊切了,用了多厚的內衣,才保證兩邊平衡的,甚至她還掃了一眼自己的頭發,做了化療了,是不是想頭發都掉光了?
她想的太多,壓力就很大,心里就越自卑。
本來就不太多言的性格,現在更想把自己縮進一個殼里,不想見人,不想與人交流,似乎這樣就能屏蔽掉外界的一切。
回到家里,她的心情也不好,明陽和她熟了,總是想和她親近,畢竟是自己的媽媽,懷玉有點煩躁,不能抱她,她就哭,給她講道理,她太小,又聽不懂,她失去了耐心,朝她發脾氣。
明陽哭的更厲害了,還以為媽媽不要她了,更加狠命的往她身上貼。
最后還是孟母把哭的驚天動地的她抱走了,好好哄著。
懷玉煩躁不堪,她知道不該朝她發火,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怎么能怪罪到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身上呢。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克制住,不能在朝她發火。
自己愿意接受治療,走完這條路,不就是為了孩子嗎?如果沒有一萬個耐心對待她們,自己的堅強還有什么意義?
她去好言好語的哄明陽,陪著她玩,她告訴自己,自己不知道哪天就離她們而去了,要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后一天來過。
她感覺上班的每一天都在煎熬,她甚至想給學校請長期病假,但是和孟母明仁一商量,兩人都不同意。
“你應該走出去,而不是封閉自己。”孟母很為她憂心,看著她的狀態不佳,就知道她壓力巨大,沒有調節好自己的狀態。
可是這些話她說了很多次了,最終靠的還是她自己走出去。
明仁偷偷的找到了教導處主任,那是位優雅的女士,和懷玉年齡差不多,以前的關系也不錯,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擔憂告訴了她,請求她在學校里多多幫助懷玉。
周主任熱情的招待了明仁:“你不來,我也正好去找你呢,懷玉是我們學校的教學骨干,我們私底下關系也不錯,我當然希望她能盡快恢復過來,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明仁點點頭,很感激的道:“她現在吧,就是很自卑,人人對癌癥這種病都心生敬畏,對得病的人也敬而遠之,如果別人先疏遠她,她很敏感,覺得還不如自己先疏遠別人,她心里的自信一瀉千里,就想吧自己封閉起來。”
“她辦公室里的幾個同事也都和我私下反應了,說她得了病之后,和以前的性格變了很多,不和群,不愿意與人交流,她們怕她敏感,也不敢與她過多交流,怕她難堪,或者心理不舒服,其實大家都想幫幫她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聽了之后,本來想和她談談的,這不工作太忙,上級經常過來檢查,要不就是聽課,一直沒找到機會,你放心吧,我會關注這個問題的,和老師們一起探討個辦法。”
明仁沉思了一會:“這么說大家都知道了是嗎?”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在沒開學之前,好多人都知道了,給我打電話,問我情況,我那時也不知道,我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她,又怕她知道了,心里壓力更大。”
明仁自嘲:“傳的可真快。”別說學校里的,就是他班上的同事,小區里的,人人都知道了。
“周主任,懷玉還不知道外面人都知道了,她就像驚弓之鳥一樣,一直在想別人知道不知道,知道了會怎樣?你們還是裝作不知道吧,也別去看她,不然就露餡了,如果有一天她愿意自己說出來就好了。”
“行,學校這邊你放心,我們會好好地研討一下,怎么做對她好,她第二次治療快開始了吧,照顧好她,希望她能早日康復。”
“謝謝。”
這個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善意的,這句話還是懷玉以前告訴他的,她一直堅信大家的本性都是好的,只是現在她因為了有了病,對這一點產生了懷疑,希望她能趕緊摒棄那些不好的想法,振作起來,恢復從前的自信。
又到了住院化療的時間了,懷玉很忐忑,她知道化療起來,一次比一次難受,頭發估計也要開始掉了,她將會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就像病房里的其他人一樣。
這次病房里換了不同的人,不變的是大家都在努力的活著,沒有人愿意等死,還有就是胡姐還在,她就像給大姐姐一樣,給人信心和勇氣,有她在,懷玉心里就特別踏實。
她這次比上次的確感覺難受多了,出院之后,她洗完頭梳頭,頭發一大把一大把的掉,還有她的抵抗力也開始下降,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來暖氣之前,家里很冷,她不能感冒,所以對這方面特別注意,衣服添加的很及時,晚上太冷的話,就打開空調。
大夫對她說,能撐過六次化療,癌細胞就能被殺的差不多了,人人都知道能撐到六次并不容易,懷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
再次去上班,辦公室的同事都在商量著一起去吃飯。
袁老師跑到她身邊問她:“懷玉你正好上班了,太好了,你有沒有推薦的飯店,要光棍節了,我們尋思著一起去吃飯呢。”
懷玉茫然問道:“你們中間又沒有一個光棍?”
“我們這不是找個理由去吃嗎?”她笑咪咪的道:“就暫時當一晚上的光棍好了。”
“懷玉,你上學期的教案還有沒有?借我看一下,我明天有一節優質課,上面領導都要過來聽。”王老師過來問她。
“有的,我給你找一下。”懷玉開始翻抽屜。
“哎哎,老王,我們在說吃飯的事,你能不能別掃興啊,假認真。”
“你們訂就是了,這種事還用我操心嗎?”
“我們要不要去粥店,那邊剛開了一家,據說生意還不錯。”另外一位老師過來建議道。
“我也聽說不錯,要不然訂那家?”
“懷玉你晚上不用看孩子吧?”
“看什么孩子,咱們一年就過一次光棍節,讓你老公看,我們去吃飯。”
大家都附和著,情緒特別高,很快就敲定了吃飯的地方和時間,并且替懷玉做了決定,連征求她意見都沒有,當然她也沒有來得及反駁。
晚上隨著大家一起去飯店,她好像有一種錯覺,又回到了以前,她的話不多,但是左邊和右邊坐著的人都是能說之人,和她說這說那,讓她沒有空隙去想別的,話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到最后連她自己都恍惚,是不是打開了心結,也許自己也能跟正常人一樣,和大家一起玩,一起吃,一起說笑。
最后大家都吃的很盡興,走的時候,王老師和她順路。
“懷玉,吃多了,我們走一走吧。”
“好。”兩人推著電動車沿著馬路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懷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呢,一直沒找到機會。”王老師吧聲音壓低了,湊近她,好像有秘密要和她分享似的。
“怎么了?你說。”
“聽說你這里長了一個腫塊做手術了?我這里也漲了一個,正想著做還是不做呢?”懷玉要做手術這件事大家是知道的,她自己說過,只是沒想到結果是惡性的罷了。
懷玉立馬慎重了起來,王老師和她一樣,也是那種踏實能干老實的人,像他們這種人,是不會輕易和別人說什么秘密的,她能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給了自己,又問自己要怎么辦?說明她很相信自己,她就有了責任感似的,她想了想,問了她幾個問題,然后誠懇的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她,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她的不是很大,可以不做,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找楊主任去看看,這是個有責任的大夫。
王老師點頭:“那我回頭去找她看看,她都是周幾門診。”
懷玉給她詳細介紹了一下,然后道:“如果她建議你做了的話,就做了,千萬別存僥幸,不放在心上,拖到和我一樣,這輩子就完蛋了。”
王老師沉默了一下,扭頭疑問的看著她:“你?怎么了?”
懷玉見她不知道,心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一直懷疑大家都知道了,現在見她不知道,想著別人可能也不知道,心里的壓力陡然小了,這樣他們心里就不會鄙視她了吧。
這樣反而讓她把自己的病情和盤托出的欲望,因為王老師都把自己的事情告訴自己了呢,交換秘密,是她應該做的。
“我拖得時間久了,變成惡性的了,大夫說幸好是早期,沒有擴散,化療之后看看情況,定期復查。我隔一段時間去住院就是去化療的。”
王老師震驚,然后恍然道:“原來是這樣,開學時校長在大會上說你身體不好,這學期先不代課,我們都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是得了這種病。”
“不過看大夫說的情況,你這算比較輕的,忍一忍就過來了,你知道我一個表姐也是得了乳腺癌,她都擴散了,整天跑到大城市去治療,效果也不太好。咱們女的命就是苦,乳腺,婦科都很容易患癌,我現在都不敢生氣,有了氣就趕緊發出來,不然憋在心里絕對不好。”
“是啊,女人生氣不走乳腺就走婦科,真真是倒霉,可關鍵是女人的壓力還那么大,沒有辦法。”
“是啊,咱們有了孩子,不敢生病,不敢受傷,不敢死的。”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懷玉的心坎里,兩人感慨了一番,同時她心里還記掛著一個問題,想要證實:“你們都不知道我得了這種病嗎?”
王老師緩緩地點了點頭:“是啊,不知道啊,要不然,我們就去醫院看你了。”
懷玉徹底的放下心來。
她不懷疑王老師的話,即便她說的是假的,知道了裝作不知道,她也不在乎,或者說她在乎的從來都是大家的態度和對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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