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還寒的時節，懷玉終于做完了最后一次化療，又做了一系列檢查之后，確定病情暫時穩住了，可以出院了，以后每三個月過來復查一次即可，明仁去退了水卡，繳了住院費，這大概是交錢最痛快的一次，以后但愿再也不要來住院了。

    懷玉也很高興，她回顧這半年來的堅持和煎熬，好像重生了一樣，外面明媚的陽光，新鮮的空氣，都讓她無比的渴望，幸好當初選擇了堅持，才有了今天喜悅的收獲。

    她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上帝讓她還有機會留在父母身邊，孩子身邊，以后她將格外珍惜余生。

    不光是家人，還有曹秀秀都過來接她了。并且說要給她接風洗塵，去酒店慶祝一下。

    舊的去了，新的日子才剛開始。

    在飯店里，大家讓懷玉發表一下感言，她醞釀了很久，作為一個語文老師，她應該擁有最豐富的語言，而此刻她除了眼圈有點熱，居然哽咽的說不出話。

    “千言萬語總之一句話，感謝你們一路的陪伴，如果沒有你們，我也許早就放棄了，幸好有你們，我今天才能坐在這里，一起舉杯慶祝美好的日子。”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那些獲獎的演員每次都說感謝的話，她總是覺得沒有新意，就不能說點不感謝誰誰的話？此刻她才知道，只有感謝兩個字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上，只有午夜夢回時刻，她偶然驚醒，還會心酸，總覺得那半年像是做夢一般，很不真實，每一天都在煎熬，那種感覺旁人是無法體會到的。

    以前她的心態是平和的，就因為包容隱忍平和，才會讓她覺得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沒有什么感覺，現在她會發現鳥鳴聲那么好聽，玉蘭綻放的格外豐烈，連綠色的葉子紋路都那么清晰好看。

    陪伴明陽玩的時候，她也格外的有耐心，并從中覺察出美好來，就連明晨做作業到深夜，吧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的，她也不在發火，而是心平氣和的和她商量一起收拾。

    明仁也格外高興，精氣神都起來了，嚷著要請朋友們吃飯，在她生病的時候，他的朋友也幫了他們不少。

    雪中送炭的情義總是令人格外難忘和珍惜，更想要報答，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捧給他們。

    就算撞破了明父的秘密，她也沒有生氣，而是選擇心平氣和。

    懷玉生病之前，明父是隔三差五的過來看孩子，懷玉病情穩定之后，生活步入了正軌，明父反倒天天來看孩子了，明仁不上班在家時，他也過來，并且積極主動的帶著孩子出去玩，從沒有那么熱情過。

    事出有妖啊，懷玉聯想到之前在小區里碰到過明父幾次，難道他有什么事瞞著她們？

    她問明仁可知道怎么回事？

    男人總是粗心大意的，他并沒有覺察出父親有什么不同來，聽懷玉一說，這才覺得似乎真的有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明仁在飯桌上直截了當的問明父：“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們啊。”

    明父先是閃爍其詞，然后在堅定眼神：“我哪有什么事？你想多了吧。”

    明仁不信，看他的表情就像是有事的。

    懷玉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示意他不要再問了。

    他不肯說，肯定是難以啟齒的事情，明晨明陽都在，如果是不合時宜的事情，影響他做祖父的威嚴。

    還是事后找個恰當的時機再說吧。

    在廚房里，明仁刷碗，這半年來，他做起家務來已經嫻熟的很了。

    懷玉偷偷的和他咬耳朵：“你下午跟蹤爸，去看看。”

    明仁皺緊了眉頭，讓他去偷偷的跟蹤監督父親，不太好吧。

    被人發現了，多丟人啊。

    “我不去。”

    “你不怕老人家出什么事？”

    一說到這個，明仁心里就有點糾結，他也是知道自己父親年紀大了，辦事則越來越任性，像個小孩子了，萬一真闖了禍……

    “好，我下午借口去給明陽送東西，過去一趟。”

    下午懷玉回到家，明仁一張臉臭臭的，誰也不搭理，明晨就把書包扔在了地上，沒有放在架子上，就一頓吼，弄得明晨生氣的跑到房間去摸眼淚。

    “你吃了火藥了？”懷玉替明晨說話，孩子大了，要自尊了，需要好好的教育引導，光靠吼是不行的，只會把自己和孩子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明晨聽到媽媽替自己說好話，兇爸爸，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明仁連懷玉都懶得搭理了，悶聲不響的鉆進廚房。

    懷玉在家里走了一圈，沒發現明父的影子，以前他都是在家里吃完飯在走的，今天走的那么早，只能說明，明仁下午跟蹤他，無意間發現了他的事情，兩人吵了一架，所以一個生氣回家了，一個在家里發脾氣。

    “爸到底怎么回事？”

    明仁似乎難以啟齒，最后只道了一句：“沒事了。”

    懷玉一直追問，他都沒有說，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言不語的。

    懷玉哄睡了明陽，起來去洗刷，再回到床上來，他的眼珠子才在懷玉身上走來走去，懷玉余光看到了，知道他有了傾吐的欲望，但是她就當沒有看到。

    問他時不說，現在她才沒有心思聽他嘮叨呢，她往床里面一趟，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明仁終于忍不住了，就道：“你怎么不問問爸到底怎么回事了？”

    懷玉打了個哈欠，睡意很濃：“不想知道。”

    他卻不管懷玉愿不愿意聽，自己說起來：“他下午帶明陽出去半個多小時，我就追過去了，在小區里并沒有找到他，問了好幾個阿姨，人家看我的目光挺異樣的，但是還是替我指了方向，‘你爸爸呀，喜歡去八號車庫那邊玩。’

    我道過謝之后，就找過去了，他正和一個女人聊得歡，我也沒在意，他看到我到是很意外，有點不自然：'你怎么來了？'

    我拿出水杯：‘你忘了給明陽拿這個了。’

    他站起來，從我手里接過水杯，去給明陽喂水，明陽喝了一口，手里拿著一塊小石子跑到那女人身邊：‘奶奶，給。’

    ‘哇塞，這石頭真好看，明陽真棒。’”

    明仁捏著嗓子學那女人說話，頓時一個嫌惡的表情，從床上坐起來，情緒激昂起來：“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才注意那女的，不太正常，臉上的笑容太假了，說話也太做作了，說話時還時不時的看看我。”

    懷玉聽到這里，似乎有點明白了，似笑非笑：“難不成你爸爸又在外面沾染風流債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別亂說。”明仁不承認。

    懷玉一看他那么別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用手揉揉鼻子：“爸還真的挺風流。”想想幾個月前，他就往小區跑，自己母親還說他有事呢，她愣是不信，沒想到還是老人家經歷的事情多，看的準。

    原來從那時候就開始了，這么長時間，他們居然都沒發現，大概是她整天把心思撲在病癥上，沒有心思想別的，明父的異常都被忽略了。

    不過明父到現在還憋在心里沒說，要是沒被明仁發現，估計還會一直瞞下去，也是蠻奇怪的，想當初，高倩那件事，他可是相處了一個月就要求兩家人在一起吃飯了。

    大概是覺得懷玉有病，不愿意給他們添堵，也有可能是慎重，怕明仁把他的姻緣給拆散了。

    明仁聽了懷玉的話，頓時面若寒霜：“我不會同意的。”沒有一個兒女愿意接受自己的父母在外面另找人的。

    哪怕理智上認為是可行的，嘴上也不會承認的。

    懷玉壓根沒把他的小情緒放在眼里，繼續八卦的問：“哎，那女人是誰？怎么樣？”

    “切，實在不怎么樣，又胖又矮。”

    “我不信。”上一次高倩就不錯的，起碼比她婆婆是好多了，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打扮。

    明仁狠狠的瞪了懷玉一眼，見她笑嘻嘻的，一臉看熱鬧的樣子，生氣的躺下去：“不說了，睡覺。”

    懷玉不依，拉著明仁：“在說說，后來怎么樣了？你沒問爸，那女人姓什么叫什么？是這小區的嗎？”

    “問了，他居然順坡下，說那女人死了老伴，也是癌癥去世的，他們正在交往，讓我不要管他的事。你說氣人不，都那么大年紀了，他還好意思去找女朋友。”明仁生氣起來，憋的臉都紅了。

    “你們男人不到死，大概都不會忘了想女人的心思吧，生命不息，追求不止，我要是死了，你大概也是如此，將心比心，你也不要太生氣了。”

    懷玉雖然熬過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與病魔戰斗的日子，仍然不放心，總覺得那天病會復發，奪走自己的生命，癌癥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

    明仁徹底被懷玉的一席話給氣暈過去了，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懷玉還是去打聽了一下那個女人，八號樓的，六十來歲，丈夫得了癌癥去世的，這樣的很好打聽，鄰居林阿姨什么都清楚，告訴她：“那女人是個退休的，有工資，不過不太多，她有個兒子辦了畫畫的培訓班，兒媳婦也是教畫畫的，她有時候去幫忙，她老伴去世好幾年了，據說這女人眼光挺高的，沒想到看上你公公了。”

    懷玉大吃一驚：“你們知道她和我公公的事？”

    林阿姨嘖了一下：“也就是你不知道，這個小區里大多數人都知道了。”

    “啊？”她的臉都不好意思的紅了。

    “你公公年前都經常過來，有時候他騎著電動車過來接她，玩完回來，在把她送回來。”

    “這女人她……怎么看上了我公公？”

    “那不知道，可能覺得你公公脾氣好。”林阿姨目光閃爍起來。

    她知道了，就是大家都知道她婆婆是個兇脾氣的，厲害的很，而她公公是個軟脾氣的，估計那個女人也是打聽過了，覺得公公這人好拿捏，所以才答應和公公交往的吧。

    看來這女人也是不好相處的。

    沒想到公公還愿意找一個強勢的，難道婆婆的氣還沒有受夠？她以為會找一個和婆婆脾氣相反的。

    反正她是不愿意在找一個這樣強勢的婆婆的。

    明仁和懷玉商量好了，對明父的戀愛，不發明意見，也不過問，既然他不公開，也不給家里說，就當不知道，你著急過問了，就等于給他機會了，他拿出來說事，要確定關系，你又不同意，只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差。

    就算破壞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呢，七十歲喪夫的女人多的是，隨他折騰吧，只要不結婚，不找麻煩就行。

    明仁權當忘了下午發生的事，過了好幾天都沒有再提，對明父也一如既往的態度，反倒是明父有點坐立不安，先是兩天都沒來家里，再是來了，就心事重重的。

    見懷玉和明仁不問，憋了幾天終于憋不住了，趁明仁不在的時候，和懷玉商量：“八號樓的李玉你李阿姨，你要不要見見？”

    也多虧了懷玉與病魔纏斗了一番生死大戰，就連演技也是呈飛速式發展，愣是呆呆的望著明父，沒有明白：“八號樓的李阿姨？”似乎在努力的想，這是誰啊，我認識她嘛？為什么見她？

    明父一陣尷尬，他以為明仁早就對她說了，要他自己是不好意思在兒媳婦面前說出找女朋友交往這種話的。

    “明仁沒有對你說嘛？”

    “說什么？明仁認識她？他做了什么？”

    “是這樣的，明仁見過，她……我和她認識小半年了。”

    懷玉：“哦”了一聲，然后等待他的下文。

    明父有點著急，怎么兒媳婦生了一場病，吧腦子都弄壞了，他說了這些信息，她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嘛？

    “就是我覺得她不錯，她也覺得我不錯，我們想繼續下去，這不是都住一個小區嗎？見了面不認識也不好，所以就想在一塊吃個飯。”

    這時候懷玉才恍然大悟，她要是在裝不明白，老頭就看穿了，她這個兒媳婦可不能在他面前失去信譽。

    “爸，你是說和李阿姨在交往是嗎？”

    明父雙手交錯著，不好意思的嗯了聲。

    “這個，你跟明仁說了嗎？他要是愿意，咱們就一塊去坐坐唄。”

    懷玉把責任推到明仁身上了。

    她要是說不愿意，估計明父會真的生氣，要是明仁反對，他即便是生氣也是暫時的，父子沒有隔夜的仇，她這個身份就不行了。

    估計明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找懷玉來說，而不是找明仁，懷玉是不會輕易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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