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淵湊近了佩爾：“外面有光，你現(xiàn)在離我這么近，我知道你在點頭。”
“……”佩爾想起自己曾無數(shù)次點頭或者搖頭過后，想起他看不見，然后又作出語言補充，太尷尬，實在尷尬！
“能隱約看到人影，知道前面有東西，但不能辨認那是什么。強光下很近的時候可以勉強看清一點。”谷淵說得很慢。
佩爾想起他打著強光手電筒看字的那一幕，心里抽痛不已。
她當(dāng)初想知道，是怕自己照顧不好他，甚至不小心冒犯到他。
那今天呢？佩爾已經(jīng)明白，他在有些時候的確行動不太方便，但他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
然而，他主動提起的時候，佩爾還是想知道答案，難道僅僅因為好奇？還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什么？
“谷先生，我真的很佩服你。”佩爾說。
谷淵怔了怔：“只是佩服？”
佩爾怔住，還能有什么？
谷淵仿佛暗自嘆了口氣，然后淡淡地說：“你也可以的。”
“我？”
“這一個多月下來，你辦事能力和應(yīng)變能力都不比別人差，就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有時太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谷淵還是第一次給佩爾作出評價。
佩爾的感受很奇妙。這是她第一次得到一個老板的肯定。
“我有想過放你去索達跟林嘉宏一段時間，跟著我，你有點憋屈。”
“怎么會？！”佩爾嚇了一跳，“這段時間谷先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谷淵緩緩地搖搖頭，不再說話。
聽過他和林嘉宏的對話之后，佩爾發(fā)現(xiàn)再也無法平靜地欣賞他發(fā)呆的狀態(tài)。
佩爾想起什么，從褲兜里掏出剛剛買的那個鑰匙扣，拿過去碰了碰谷淵的手背。
谷淵一怔：“是什么？”
“老鼠。”
“老鼠？！胡佩爾，我太小看你了！”谷淵聲音提高了八度，連帶著凳子后退了半米。
“哈哈哈哈。不……不是的。這是一個鑰匙扣。”佩爾覺得他的反應(yīng)實在太可愛了。
在工作上游刃有余，把對方說得半句話也無法反駁的谷淵，居然怕老鼠？
“什么東西？”谷淵故作鎮(zhèn)定。
“呃……就是一個玩具？”佩爾感覺自己有點過火了。
“給我。”谷淵向佩爾攤開手。
“你不是怕嗎？”
“我突然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從你脖子后面塞進去，你怕嗎？”
“呃……”佩爾聽了全身顫抖了一下，太有畫面感了。她乖乖地把老鼠鑰匙扣放到谷淵的手心。
他的手真大，佩爾一手都握不全的鑰匙扣放到他手里頓時顯得迷你了許多。
谷淵捏著鑰匙扣，臉上出現(xiàn)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這是你特意給我買的？”
“我剛見你不開心……”
“我挺開心的。”谷淵把鑰匙扣收了起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佩爾不懂。
谷淵拍了拍那疊資料：“給我念吧。”
“哦。好。”
佩爾給谷淵讀資料上的內(nèi)容。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鍛煉，佩爾發(fā)現(xiàn)自己的閱讀水平有了質(zhì)的飛躍，雖然速度遠遠及不上谷淵的讀屏軟件設(shè)置的速度，但再也不會像一開始那樣，好多字不會讀，斷句也不合適。
讀的過程中，谷淵時不時提點問題，問問佩爾的意見，佩爾在他的引導(dǎo)下，說出了很多她自己都沒想象過的想法。
她看著谷淵微微地笑著，竟然產(chǎn)生了莫大的滿足感。
兩人就這樣討論著，不知不覺間天已入黑。
谷淵的肚子咕——地叫了聲。
佩爾一愣，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翻了翻手機：“啊！7點半了。我去做飯。”
“嗯。”
吃過飯都快八點半。谷淵皺眉：“我送你回去。”
因為有過之前的經(jīng)驗，佩爾再也不敢碾壓他的自信心，于是勉強答應(yīng)了。
兩人在夜色中慢慢地走到佩爾家門口，佩爾猶豫著要不要請他進屋坐坐。
“我先走了。明天見。”谷淵說。
佩爾看了看他：“嗯。”
五分鐘過后，佩爾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發(fā)愣，心里如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腦海里無法控制地想著。現(xiàn)在天這么黑，他自己真的可以回去？萬一他走錯巷子了呢？如果他走反了掉河里了怎么辦？
佩爾拿著手機猶豫了足足一分鐘，還是給他打了電話。
“什么事？”谷淵的語氣聽著有點煩躁。
“那個……你到家了嗎？”
“應(yīng)該快到了。”
“應(yīng)該……”也就是說還沒到，都快十分鐘了。
“我覺得你需要體諒我的步速。”谷淵聽著似是平靜了下來，語氣沒有之前的那絲煩躁感。
“你等等。”佩爾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坐得住，那些手機沖出門去。
李瓊在后面喊：“這么晚你還去哪？”
佩爾來不及解釋已經(jīng)離開巷子沖出大街。
剛轉(zhuǎn)出去，佩爾就看到谷淵站在距離她300米不到的大街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扶著墻。
佩爾馬上跑了過去，站在他面前喘氣。看著他一臉的茫然，佩爾的心如夜色——涼如水。
“多虧了你的電話，我忘了我走到哪里了。”谷淵輕輕地笑了笑。
佩爾一驚，想起他說自己的眼睛的事情，他多次反復(fù)強調(diào)了“強光下”這個詞，佩爾意識到了什么。
“你的眼睛，晚上一點也看不見？”
“準(zhǔn)確來說，燈光太昏暗的時候看不見。”
佩爾那次在西餐廳里他摸索的動作，當(dāng)時還像欣賞什么一樣看著他，卻沒想過在那樣的燈光下，他可能一點都看不見。還有他索達倉庫里摸著紙箱找她那無助的樣子。
“那你為什么還要送我回家？”佩爾連自己都沒察覺，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如果你不給我打電話的話……”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guī)慊厝ァ！?br />
谷淵自嘲地笑笑：“你在我身邊久了，我連盲杖都忘記拿了。”
“谷淵……你家離我家又不遠，我跑著不到三分鐘就到了。”
“我拖累你了？”
“啊？沒……沒有。不是。”佩爾原本是想表達她不需要他送的意思，怎么就沒想到自己的話存在歧義。
“我知道。走吧。”
佩爾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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