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昆想到這一點,也就不再花費力氣去想那么多了。甩去自己剛才的情緒,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當下的事情里面來。
“喂,”季淼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他旁邊,鬼鬼祟祟的看他一眼,季淼舔舔嘴唇:“你剛才反應那么大干什么,你不是已經來過一次了嗎?”
后面的幾個人也直勾勾的看了過來。
許昆脾氣很倔,認定的事情就非得辦到不可。他正在自己給自己做心理疏導,想要一會兒再去一次。
此時聽到季淼的問話,就皺了皺眉:“上次我經歷的不是這種性質的事情,只是出現了喪尸和喪尸王跟我對打。”
那時候他的重心還放在抗擊喪尸上,最大的心愿是讓自己有能力坐穩中校的位子,還沒有現在這么復雜的心境。
所以他當時最渴望的就是擊殺喪尸的力量,雖然因為這個,他跟誤入這里的小隊自相殘殺的比較慘烈,但他們這里,總算還都留著命闖過去了。
季淼聽到他說這個就簡短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不過許昆看她問完就撤的樣子,猜測她可能沒懂。
畢竟是自己的心結,許昆也不想真的全部攤開了講,見季淼不再問,他也就收回了目光,繼續給自己作著心理疏導。
他的心理疏導其實也就是自己勸自己,幾分鐘之后,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許昆看得明白,不管怎么自我安慰,他的心結都不可能這么簡單的解開,不然他也不會被折磨到這個地步。
反正都解不開,那他就休息一下,繼續往南墻上撞吧,多撞幾次,也就過去了。
許昆可能沒想過,堅持撞南墻確實可能把南墻撞穿,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把自己撞死。
反正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休息,再次站起來抬步就要往里面走。
心腹乙對許昆的脾氣太了解了,看他的動作就知道想要干什么,一個箭步攔在許昆前面,心腹乙嚇得心跳都快了幾分:“老大,你要干什么去?”
許昆推開他,繼續往小樓里面走:“沒看見啊,我們當然是要趕路啊。”
心腹乙想要再次攔上去,就被許昆不耐煩的一把撥到旁邊。
許昆的語氣里帶了煩躁,聽起來很不耐煩:“我都還沒說什么呢,你娘娘唧唧的做什么,讓開!”
把人撥到一邊,他就再次踏上了小樓的地板。
許昆此時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腦子里好像有許多聲音爭相著叫囂。
他下意識的回憶起那個渾身是血,被肢解成石塊兒的研究人員,被刻意遺忘在角落里的情緒又開始蠢蠢欲動,讓他腳下的步子下意識的放慢。
他知道,自己的意識,自己的身體都在抗拒回憶起過去的痛苦。
可是身后就是他的伙伴,他把他們帶到這里來,就應該有完完整整把他們帶回去的義務,他不能不守承諾。
每每想要放棄,這樣的信念都會驅策著他繼續前進。
他兩種思想在他的大腦里不斷的爭論著,他的步子也就在小樓雪白的墻壁前再也邁不下去了。
許昆暗暗苦笑,在他剛才往這里走的時候,腦子里全是堅定的信念,他堅信自己可以面對這些,可是只經歷了短短十多步的距離,他所謂的堅定的信念就已經幾乎全部瓦解,再也不能支持他邁進一步。
他無法說服自己回去,卻更無法讓自己坦然面對那些人。
就這樣磨磨唧唧,拖拖拉拉。剛才罵心腹乙的話幾乎又全還給了他自己。
真不像個男人!
許昆暗罵了自己一聲。
身后腳步聲漸進,后面的幾個人終于追上了他的腳步。
季淼看他這副樣子,基本上就猜到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的眼睛再次看向許昆,目光帶著穿透人心的洞察力。
許昆在她這樣的目光下有些狼狽的垂下眼睛,有那么一刻,他覺得自己一貫強勢的形象,在這樣的目光下轟然毀滅,露出里面狼狽骯臟的內在。
后知后覺的,在伙伴的注視之下,他竟然有點害怕自己過去黑暗而卑劣的一面被他們發現,為人所鄙棄。
她看著許昆,緩緩的開口:“許昆大哥,我們每個人都有心結。”
許昆僵立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墻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些東西我們總是無法跨越的。”季淼走上前,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她拍拍許昆的肩膀,聲音清晰:“但我們也不應該讓他們妨礙我們的前行。”
她嘆了一口氣,輕輕的說,清澈的眼睛微彎,讓許昆恍惚想起她往日里對著劉雅時的那種寬容的溫柔:“所以,許昆大哥,哪怕不能放過自己,也要負重前行啊。”
許昆身體一震,眼前浮現起來這里執行任務的種種事跡。
那時的他因為善用職權妄圖插手會議而被秘密調回。
在那段時間里,他被解除了職務,更被日夜監禁。
許昆沒有反抗,更沒有試圖逃脫,他只是覺得,自己查到的東西讓他心涼,讓他有點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往下挖下去。
這種無所事事的情況持續了很久,久到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斃溺在噩夢里再也醒不過來;久到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久到他心心念念的軍隊早就已經適應了沒有他的日子。
轉機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當他還沉睡在黑暗的夢魘中的的時候,一個女人來的這里,叫醒了他,也帶來了一個讓他產生從黑暗里掙脫出來的想法的消息。
那是一個長得十分甜美的女人,哪怕是這個人的動作沉穩,但不管是那雙圓而黑的眼睛,櫻花般的唇瓣,臉上的每一處柔和的線條,都帶著一種少女般的俏麗。
她說話的時候,偶爾的呲牙,就能露出兩顆小虎牙和兩邊淺淺的酒窩,好像少女惡作劇般的搞怪。
頂著這樣的外面,這樣的氣質,她操著那把黃鸝般的嗓音,以一種老成近乎滄桑的語氣對他訴說著:“我知道你想要查的是什么,許昆中將,我們做一筆交易怎么樣?”
許昆頹廢的看著她,半點不感興趣,或者說,他潛意識就是再逃避,他不想往下查,也不想往下走了:“哦?”
許昆懶洋洋的應著聲,要不是那個女人帶來的人把他從床上架起來了,他都懶得發出這個音。
那個女人并不在意,看到許昆不在扭曲的躺在床上,女人也就不在管他的態度,繼續往下說:“在死去的那些人當中,其實還有一個人的親人沒有得到救援,王彬,這個人你認識吧?”
許昆愣了愣,下意識的坐直,他昏沉沉的腦子被這個名字打得清醒了一點,他張張嘴,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王彬他當然知道,在那次救援里,他還是他們的重點保護對象,許昆在那段時間跟他同吃同住,還建立起了不錯的交情。
他還記得那個月圓的夜晚,他們圍坐在火堆旁,一人拿著一杯不知道多少水的酒,王彬抿了一口,咂咂嘴,明明神色清明,可是眼角卻溢出點眼淚。
他看著天上的那輪圓月,神色懷念:“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因為月餅不好吃抱怨來著,”他說著,微微搖搖頭:“現在不知道為什么,又有點想嘗嘗月餅的味道了。”
許昆被他這話說的也有點想家了,被遺忘的思鄉感情再次出來作祟,讓許昆有點不好受,他當時情緒直來直去,他不好受,讓自己不好受的人也就不能好受。
他粗里粗氣的打斷王彬的話:“月餅有個屁好吃的,等我們回去了,老子請你喝好酒!吃好肉!”
王彬就嗤他一聲:“你懂什么,鄉巴佬!”
許昆很不服氣,自己脫了外套露出一身矯健的肌肉:“你懂什么,你個弱雞還不是要我們保護,在tm廢話,信不信勞資削你!”
王彬很嫌棄他這個樣子,眼神輕蔑:“你以后能不能多用用腦子,四肢發達。”
許昆默默的開始擼起自己的袖子,王彬也開始脫自己衣服。
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傷感氛圍被這兩個人攪得無影無蹤,一場喝著酒的賞月大會最后成了勸架現場,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打到最后,兩人筋疲力盡的躺在沾著滾滾灰塵的地上,暢快淋漓的大笑。
后來喪尸扎堆,有組織的伏擊他們,兩人離得最近,一個文質彬彬的研究人員,一個沒心沒肺的軍隊小兵就在這樣九死一生的環境里一邊兇狠的反擊,一邊看淡生死般的談笑風生。
王彬的喊聲還耳邊一刻不停:“你知道嗎?我在讓你們發現自己之前,還找了很多地方。我不相信我的家人就這么死絕了。”
許昆嗬哧嗬哧的穿著粗氣,甚至身上的傷痕累累,他知道,按照這樣的傷勢,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聽到王彬還在抒懷,他就喊了回去:“那你找到了嗎?”
他沒有聽到回答,因為下一秒,他就被一只喪尸猛的擊中頭部,腦袋里嗡嗡作響,他聽不到王彬后面的話了,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他倒了下去。
許昆在受傷昏迷之前,被重重的喪尸包圍之下,依然看到了那個他平時保護著的弱雞之一的王彬渾身帶血,依然往他這邊挪的畫面。
他看到王彬身上的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有點遺憾嘆氣。在最后的意識里,許昆想的卻是,看來他們這次是都回不去了,他答應請的酒還沒有請呢。
那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女人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根細長的煙,她嘴唇微張,將煙含在嘴里,動作熟練。
她也不點著,就這么含著,牙齒細細的咬著煙嘴,她繼續道:“我可以把你弄出去,給你一份地址,讓你去把王彬的親人找回來,彌補你的遺憾。”
王彬已死,基地自然不會再管他那些可能流落街頭的家人,到目前為止,也就只有許昆自己在意這件事情了。
這個女人準確的掐住了許昆的心理,哪怕是要放棄自己,那也是等到他把自己并肩作戰的戰友的家人安撫好之后的事,現在,他沒有這個資格。
許昆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來:“你的條件是什么?”這個條件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沒辦法拒絕。
女人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她歪歪腦袋,把咬在唇間的煙拿下來,放在手里玩把著。
用那種甜美俏麗的氣質,做著這樣性感的動作,她身上的矛盾感牢牢的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讓人下意識的不敢小看她:“最近研究院那邊的人員出現了大批的喪尸化,但是我們抑制喪尸化的抑制劑并不多了。研究人員甚至來不及把自己腦子里的東西全部記錄下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能會損失一大批研究數據。”
許昆靜靜的看著她,不說話。
“你對戰喪尸近十年,能力出眾,對喪尸的動態最為了解。所以我們的想法是,想要由你帶領一部分精英團隊去外出尋找x博士遺留下來的抑制劑。”
許昆抿抿嘴唇,視線移到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出紋路上,似乎有點出神,屋子里慢慢陷入沉靜,半晌,許昆又問了一句話:“在我回答之前,我還有最后一個條件。”
女人揚揚頭,示意他繼續說。
“在我完成之后,請你告訴我,關于我們這些幸存者死亡的真相。”
女人聽完他的話,毫不驚訝。
她把手里的煙細細的捏碎了,然后嗅了嗅手上的煙味,在手下那來的一張帕子上把手擦了擦,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極慢,帶著與氣質不符合的壓迫感,如果不是許昆身居高位十多年,還真不好頂住。
她做完這些,終于語氣平緩的道:“如果你回來之后還在意的話,我就把真相告訴你。”
許昆不在意她話里的意思,有了這個承諾,對他來說就夠了,他終于松了口:“好,成交。”
思緒回轉,許昆的意識再次回到眼前,季淼還在他身邊,用那種治愈的,包容的,甚至感同身受的目光看著他。
許昆勾勾嘴角,他忽然意識到,他其實一直在等一個人告訴他,或者說幫他點破這點:“哪怕再艱難,也要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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