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誰？”小光轉(zhuǎn)身看著他。
“那個中年男人。”
小光聞言，怔怔地看著那從牢籠中走出的男子。
“被分尸了，內(nèi)臟單獨(dú)存放……皮肉頭顱放在另一個袋子里。”
“……他的……尸體在哪兒？”
“不久前，被拿走了，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進(jìn)來拎走的。”
“二刀呢？”小光問道。
提到二刀，那瘦削蠟黃的男子渾身不自覺地抖了抖，說道：“走了……跟他們一起走了。”
莫來站在地下室的入口處，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剛進(jìn)屋的松柏。
“怎么了？”
“回家，送我回家……快……送我回家。”
松柏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扶著他上了車，一路狂奔去了莫來的家。
莫來家的大門敞開著，門口有幾灘血水。莫來的腿腳有些發(fā)軟，他硬撐著，扶著墻進(jìn)了屋……
莫藝坐在窗臺上哼著歌，窗戶敞開著，白色的紗質(zhì)窗簾隨風(fēng)飄舞著。
客廳的中央放著一個黑色的大袋子，袋子下面滲出一灘血跡。
莫來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嗓音嘶啞：“媽……”
莫藝一動不動地坐著，似乎是沒有聽見。
莫來伸出顫抖不已的雙手，剛觸碰到那白色的窗簾。
“為什么不是你？”莫藝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什么？”莫來的手頓了頓。
“為什么不是你……為什么是遠(yuǎn)聞呢？應(yīng)該是你啊……”莫藝喃喃道。
“媽……”莫來輕聲喚道。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莫藝用力拽開窗簾……
她披頭散發(fā)，滿臉淚痕，白色的衣裙上沾著斑斑血跡。她的懷里抱著一顆人頭，莫遠(yuǎn)聞的人頭。
莫來呆立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
“別叫我媽，你個喪門星！喪門星！”莫藝跳下來，用力推搡著莫來。
松柏見狀，慌忙上前想拉開她。
“你不要管……”莫來哭著說道。
松柏咬了咬牙，輕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出了屋。
“我要?dú)⒘四悖《际悄愕腻e！你個喪門星！是你害了遠(yuǎn)聞，是你害了遠(yuǎn)聞！”莫藝雙眼通紅，發(fā)瘋似地廝打著莫來。
祝尹急匆匆地趕來，是被幾個手下抬下了車，坐上輪椅推過來的。
“怎么？”祝尹看到在門口守著的松柏。
松柏一臉悲傷地?fù)u了搖頭。
“啊啊啊啊……”屋里傳來摔打東西和女人的尖叫聲。
祝尹到了門口，見莫藝手里拿著花瓶正要往莫來身上砸。他起身飛撲了過去，只聽“哐當(dāng)”一聲那花瓶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莫來淚眼朦朧間見著祝尹的臉，一股悲痛，難受夾雜著些許委屈的情緒一下涌上了心頭……
“祝尹……我……我……”莫來泣不成聲。
之后的事，莫來就記不得了。陷入黑暗以前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許多人的臉。
祝尹那憂心忡忡的臉，莫藝那怒不可竭的臉，莫遠(yuǎn)聞那滿是哀傷的臉，仙爺那坦然自若的臉，大成那毅然赴死的臉……
啊，終究還是錯了。
當(dāng)初仙爺為了他獻(xiàn)出生命的時候，他就暗暗發(fā)誓以后絕對不會再讓人為了他而死了。
終究還是錯了……
“小來，小來……”
莫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窗簾被拉開了，一縷刺眼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
“小來，你的九歲生日快到了。咱們要回趟老家，你快起床吧！”莫遠(yuǎn)聞把衣服丟到他的身上。
“爸……爸……”莫來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床，緊緊地抱著莫遠(yuǎn)聞。
“怎么了這是？小男子漢怎么突然撒起嬌來了？”莫遠(yuǎn)聞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莫來嗚咽著，說道：“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可怕至極的夢。”
莫遠(yuǎn)聞聞言，輕笑道：“你不要害怕，夢都是假的，醒來就好了，醒來就好了。”
“你們爺倆快點(diǎn)啊，我飯都做好了。小來，你快去洗臉?biāo)⒀馈！蹦囋趪股喜亮瞬潦郑现獊砣チ讼词珠g。
九歲的生日……啊，是那個地方……那個自己一直沒有尋到的地方。
事情的發(fā)展與之前一模一樣，莫來從青龍?zhí)美锾映鰜恚咧咧搅艘惶幏被ㄥ\簇，花香四溢之地。
周圍開始起霧了，越來越濃……莫來摸索著慢慢朝前走，耳邊只有那銅鈴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聲。
走著走著，在濃霧中出現(xiàn)了一扇門，黑漆大門上貼著神荼和郁壘二神的畫像。屋檐兩角掛著兩盞白燈籠，燈籠上寫著大大的黑字“莫”。
莫來試探性地推了推門，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濃霧中又出現(xiàn)了一扇窗，透著點(diǎn)點(diǎn)昏黃。窗紙上映出一個人的剪影，莫來覺得那影子很熟悉。
“有人嗎？有人嗎？”莫來喊道。
那剪影晃動了一下，突然消失了。莫來伸手摸了摸那窗戶。
“你又來了啊。”一個清潤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
莫來猛然轉(zhuǎn)身，站在他眼前，身著一襲白色長衫，溫文爾雅的男子正是他的四叔公。
“四叔公。”莫來的鼻頭酸了酸，眼淚兒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為何哭啊？你小時候就愛哭，這長大了眼淚還是這么不值錢。”四叔公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對不起，四叔公……我搞砸了，我全部都搞砸了。我完不成您的遺愿，我害死了很多人……都是我無能！”莫來哭著說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事兒啊都是天定的。無論怎么費(fèi)盡心思去改變，也扭轉(zhuǎn)不了這結(jié)局。”四叔公說道，“不過，事情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跟以前的軌跡完全不同了。你做的很好……”
莫來嗚咽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怎么辦呀……我做不好……我救不了自己的親朋好友，我守護(hù)不了自己珍視的東西。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為什么不是我？”
四叔公輕輕攬他入懷，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莫來浮生城……沒有莫來你，誰都進(jìn)不了那浮生城。那樣會死更多的人，結(jié)果只會比現(xiàn)在更糟。莫來，九重淵不僅僅只是那深不可測之地，九重淵還是存在于人心里的那個深淵。我啊……便是溺死在九重淵之中的人。”
莫來哭著哭著，眼皮越來越重，四叔公的話也慢慢聽不見了。
不下九重淵，莫來浮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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