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爛漫,輕云破曉,十里風華臺上,新弟子們仍在奮筆疾書。
七日過去,該抽筋的手都漸漸適應,該揪禿的筆也都丟到犄角旮旯里去了,但該背的門規卻還沒能背出一半。
端華倒也沒有背不出門規就讓他們每日每日地抄的意思,從三日前便教了他們如何匯氣于丹田,逐漸凝聚天地之靈。
他們眼下雖還是外門弟子,但其中不乏天賦異稟者,每年天虞山都會嘗試引導外門弟子筑基,能筑基者便能召喚命獸,有機會成為內門弟子,若是被掌門或是二位長老看中,收歸門下,更是了不得的機緣。
只可惜每年僅僅筑基成功的外門弟子就屈指可數,更不必說召喚命獸,若急于求成,召喚出來的也多是金絲雀,灌灌這等無甚大用的。
今日抄過百條門規后,甭管背不背得下來,內門弟子轉眼便將所有人的紙筆都了收起來。
眾人起身,齊聚于上清閣前,望見石階上負手而立的青衫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禮。
昨日離開風華臺時,內門弟子便來傳話,今日所有外門弟子皆需帶上佩劍。
向步清風打聽了一番才曉得,他們這些時日都是由輕舟早晚接送來去,頗為不便,端華長老多半是要開始教御劍之術了。
端華掐了個訣兒,腰間長劍便鏗鏘出竅,幽幽劍氣纏繞劍身,虛浮于半空中,錚然作響。
“這就是醴泉劍啊……”余念歸望著那柄鑲著三枚碧海明珠的水色長劍,嘖嘖贊嘆。
云渺渺昨日便聽她說起過,端華長老的佩劍醴泉,乃是取自鹓鶵尾羽,合南海明珠之靈淬煉而成,劍身纖細如指,輕薄似羽,乃是天下間難得的一把好劍。
今日親眼所睹,的確不凡。
她側目看了眼她手中那把,淡淡一笑:“你的南禺劍也不差。”
聞言,余念歸嘆了口氣:“那哪能比啊……”
她的劍是離開青樂城之前,家中為她鑄造的,以金玉為心,玄鐵作骨,雖說鋒利,但與醴泉劍卻是不能比的。
連孟逢君的白鵺劍都比她好呢。
“不過這天虞山最好的劍,應當是掌門佩劍泰逢了,傳聞那是上古神兵呢。”她不由心生憧憬,“那日好不容易見到了長瀲上仙,卻沒見他帶著泰逢劍,可惜……”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面露詫異:“……我還以為你那日最想看的是掌門的臉。”
畢竟那等卓然風姿,也算天虞山一大名景了。
余念歸嘴角一抽:“掌門那張臉是用來遠觀的,頂多胃口不好的時候想來下下飯,比起掌門的臉,我更想摸摸掌門的劍。”
“為何?摸一下人就會變得值錢嗎?”云渺渺不太跟得上這姑娘的思路。
“哎呀渺渺,上古神兵的事兒能用值不值錢來形容么?”余念歸一臉不可思議,“當世兩把上古神劍,泰逢與英招,一把在魔界,一把在咱們掌門手里,能仔細看幾眼都是了不得的福氣了!”
“哦。”所以她六年前在招搖山在英招劍下縮了半個時辰也算福氣嗎?
說話間,余念歸的目光落在了她腰間:“你這是哪兒弄來的劍?”
云渺渺低頭看了眼。
自那晚司幽將這份“賀禮”塞到她懷里后,她便一直用步包著藏在床頭,橫豎他們這幾日都在背門規,也不大用得上,帶出去反倒招搖得很,況且她也不想同人解釋自己是如何與一個地府鬼差扯上關系的。
今日算是她頭一回帶上這把劍。
“撿的。”她淡淡道。
余念歸仔細打量著她腰間那把素如白雪的劍:“……撿的?”
她一臉泰然,口吻篤定:“嗯,撿的。”
“……”
她還想追問一番,端華的目光已經掃了過來。
不怒自威的視線,令所有窸窣的交談聲剎那沉寂。
端華教了一遍劍訣后,便命眾人各自去尋一處空地,今日倒是不必御劍飛行,欲速則不達,只需踏著劍離地三丈便可。
這兒的多數人都是仙門子弟出身,學會了劍訣后,喚出佩劍易如反掌,要想御劍而起卻還要費些心神。
余念歸拉著云渺渺去樹下,捻指默念,南禺劍隨即出竅,落在她掌心,凝神催動,劍身便緩緩浮了起來。
云渺渺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的劍,陷入沉思。
“渺渺,你怎么不試試?”余念歸看了過來。
她踟躕片刻,戳了戳劍柄,有些為難:“拔不出來。”
“……啥?”
“劍,拔不出來。”她重復了一遍。
那晚她便發覺了,司幽曉不曉得這件事不好說,但這把劍,她拔了七天愣是沒看到劍鋒長什么樣。
講道理這把劍……該不會只是個棒槌吧?
余念歸狐疑地握住劍柄,使勁兒拔了一下。
紋絲不動。
她不信邪地念了劍訣,依舊如此。
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聽說靈劍有心,你這把劍……可能脾氣不大好。”
云渺渺:“……”
意思是她被一把劍甩臉子了?
她嘆了口氣:“無妨,念歸你先練吧,我再琢磨琢磨。”
仙劍都是認主的,余念歸也沒什么法子幫她,便去一旁搗鼓自己的劍了。
云渺渺靠在樹干上,疑惑地望著手中的劍,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這么好看,脾氣怎么這么差……”
話音剛落,劍身忽然震蕩了一下,嚇得她手一抖,劍便落在了地上。
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但她隱隱覺得,這把劍它……好像生氣了。
不過既然有了反應,是不是意味著它終于肯搭理她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兩步,默念了一遍劍訣。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孟逢君已然可以御劍而起,還游刃有余地繞著風華臺飛了數圈。
御劍之術她在少陽山,爹爹便教會了她,于她而言,今日的課猶如探囊取物。
看著下頭羨艷不已的眾人以及不遠處端華眼中閃過的贊許之色,她自是心生歡喜的,尤其在望見不遠處站在劍上搖搖欲墜的余念歸后,眼中的愉悅更甚三分。
“喲,這不是余姑娘嘛,怎么,這是劍在抖還是你在抖?”
余念歸還是頭一回御劍,能飛起來已是頗有幾分天賦了,但與泰然自若的孟逢君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一截。
被她這么嗆了一句,險些從劍上摔下來。
“得意什么!我就不信你頭一次御劍沒摔個狗啃泥!”她咬牙切齒地反唇相譏。
孟逢君呵了一聲:“那也比你大庭廣眾地丟人來得好,我方才瞧見云渺渺連劍都喚不出來吧,果然是物以類聚,所以說廢物啊……呀!”
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忽然迎面沖來,直接將她從劍上撞了下去!
幸好此時飛得不高,也不過是崴了一下腳。
但她一低頭卻發現自己胸口多了個腳印。
一陣唏噓聲中,她總算看清了方才撞過來的“東西”——一柄通身雪白的仙劍如流光劃過天際,眨眼間便繞著風華臺轉了三圈!如落星一縷,快得叫人嘆為觀止!
內門弟子亦瞠目結舌,這樣漂亮的御劍之術,怕是連端華長老都不定能使得出。
然正當他們想瞧瞧究竟是哪位天賦異稟之人在御劍,卻瞧見劍柄上掛著個人,驚慌失措地抓著劍上的流蘇,驚慌的呼聲此起彼伏!
孟逢君被撞得頭暈,趕忙扶正了腦袋上的鵲尾冠,望著還在天上來回飛的那人直跺腳:“云渺渺!你作甚呢?!”
“我也想知道啊——!!”遙遠的云端傳來了無措的回響。
------題外話------
云渺渺:司幽你是來坑我的吧?
司幽:你說什么,大點聲兒,我聽不見。
云渺渺:這劍干脆改名叫天秀!
文中孟逢君的白鵺(ye第四聲),鵺是《山海經》中的一種鳥。鵺,一種怪獸模樣的妖物,長著猿猴的腦袋,貍的身體、老虎的四肢,蛇的尾巴,沒有翅膀卻能飛翔。人間流傳中的一種動物,會判斷人的善惡。被它認為是“善“的人會得到鵺的保護。而如若不幸被判斷為“惡“,鵺會用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將其殺掉。
端華長老的醴泉劍,出自《惠子相梁》: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說的是一種名叫鹓鶵(yuan 第一聲chu第二聲)在《山海經·南山經》中也出現過,是一種類似鳳凰的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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