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似畫中人。
她成為掌門弟子這八年,才曉得掌門高深莫測,不茍言笑這些傳聞都是假象,她家?guī)煾竿源螅倝粲危瑳]人去領(lǐng),他能在玲瓏樹下吹一夜冷風。
她向步清風打聽過師父高齡,就連他這個大弟子也說不清,只道是至少三千歲。
許是上了年紀,她上回瞧見長瀲嗦兩口茶水,有時都嗆得耳赤。
從那之后,長瀲下個臺階,她都要多看兩眼。
而此刻,比起欣賞這天虞山第一名景,她更憂心的,是自家?guī)煾甘遣皇怯謮粲瘟恕?br />
孟極不在他身邊,她站在十步開外,試探著喚了聲“師父”,他便看了過來。
清醒的啊。
她暗暗舒了口氣,上前行禮:“參見師父。”
“怎的還不去歇著?”他平和地問,這回倒是難得沒忘了她是哪位。
“弟子……”她還未想好如何答復(fù),一陣風起,肩上竟多了一件素色的袍子。
“映華宮風大,仔細著涼。”他神色淡淡地叮囑了一句。
“……是。”她攏了攏肩上袍子,定神望著他,“師父怎么在這?”
長瀲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不知怎么的,回過神來,便在這了。”
“……”得,還是夢游了。
“師父。”她抿了抿唇,猶豫再三,道,“您在殿中與二位長老所言,可都是真的?”
長瀲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你既然聽到了,為師也不瞞你,長生之血事關(guān)重大,切不可落在魔族手中。”
“下山之日師父可定下了?”她問。
長瀲“嗯”了一聲:“明日。”
見她忽然陷入了沉默,長瀲皺了皺眉:“你可是不愿離開天虞山?”
“弟子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下山找尋長生之血,勢必會撞上魔族,她想起重黎那張兇巴巴的臉還有些腿軟,饑寒受得,謾罵受得,好不容易活了十來年,可別又把她克死了。
“你師兄屆時會一同下山,不必擔憂,若有危險,將為師給你的帝臺棋打碎,為師便會趕來。”他語重心長地寬慰道。
聞言,云渺渺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腰間的紅石頭,戴了這么多年,倒是沒想過此物還有這等用處。
她嘆了口氣:“是弟子學藝不精,顏駐之后修為便一直沒有進展,還要仰賴師父和師兄保護,弟子慚愧。”
聽了這話,長瀲倒也沒有半分責備之意,娓娓問道:“你在修煉中,可有感受到什么?”
她沉思須臾,道:“弟子只感到靈氣難以匯聚,每每想要與靈根相融時,都會忽然潰散,練劍時也時常力不從心……弟子是否,并無仙緣?”
從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兌現(xiàn)了當日承諾,讓她成為了風光的掌門弟子之后,她也曾為之疑惑,但這等人人夢寐以求之事,就好像從天而降的餡餅,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頭上,時常令她惴惴不安。
總覺得這八年像是一場夢,平和安定,潛心修行,沒有不夜天的阿九,也沒有那些人世的污濁。
只是這遲遲沒有半分進步的修為,也令她心生焦慮。
她也曾晝夜勤勉,試圖奮力一搏,卻收效甚微,這樣的結(jié)果,她難免聯(lián)想到自己陰煞沖天的命格。
但長瀲,卻始終很有耐心。
就如她此刻問完這樣一句話后,他也只是靜靜地聽著,而后,對她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她的師父,私底下真是一點上仙的架子都沒有,若是此時再端一杯熱茶,倒與人間弄堂口納涼的老爺子沒多大差別。
哪里像是傳聞中曾經(jīng)征戰(zhàn)四方的戰(zhàn)神。
他眼中忽然多了一抹笑意,平和而安定,不急不緩地問她:“可還記得為師同你說過,修仙之道,亦是修心之道,這世間七情六欲,大愛與私情,皆有它們存在的道理。你如今修的是法,是術(shù),卻并未修心,故而難以突破。”
云渺渺疑惑地擰了下眉頭:“神仙不是要摒棄七情六欲,方能入無我之境,終然得道而位列仙班嗎?”
聞言,長瀲搖了搖頭:“無心則無情,這六界之中,唯有神族才是天生無情,悟道而得真,不懂七情六欲者,也談不上參透和頓悟,大愛與私情,雖不盡相同,卻也系出同根。”
他指了指心口。
“先有心,才懂情,懂情,方為人,為人后才可識道,識道者遍嘗世間悲歡,參悟天地大學,心存蒼生,博愛而無我,而后為仙。若執(zhí)迷不悟,墮入深淵,是而成魔。”
云渺渺半懂不懂地望著他:“……師父也是懂得了七情六欲后,才成仙得道的?”
長瀲笑了笑,輕輕點了下頭。
“修煉不易,你也不必為一時苦惱,世間緣法,自有道理,時候到了,你自會明白。”
這話說得就十分高深了,至少云渺渺眼下還聽不懂個中深意,卻是難得對長瀲曾歷經(jīng)的“七情六欲”頗為好奇。
“怎么了,如此看著為師?”長瀲問道。
她撇撇嘴,認真地望著他:“只是有些好奇,師父是從誰身上悟到了七情六欲,人間悲歡。”
長瀲倒是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干咳一聲:“早些回去歇著吧,收拾一番,明日便要下山了。”
說罷,他也起身,朝著大殿走去。
望著他跨過門檻的那只腳,似是不經(jīng)意地絆了一下,她刨根究底的念頭再一次蠢蠢欲動了起來。
呀,好像戳到師父的痛腳了。
……
她回到屋中,已是月上中天,剛合上門,身后的燈火便噗地一聲亮了。
她心頭咯噔一下,復(fù)又平靜下來。
“你下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別走窗了,神出鬼沒,怪嚇人的。”她轉(zhuǎn)過頭,有些無奈地看向已經(jīng)坐在桌邊給自己倒茶的紅衣男子。
“那可不成。”司幽端起茶,小啜一口,“我好歹是不請自來,萬一被你師父發(fā)現(xiàn),將我打出去可怎么是好,那可是仙界的戰(zhàn)神,我一個小小鬼差如何惹得起。”
話雖如此,云渺渺卻沒從他眼中瞧出半點懼怕,那笑容要多燦爛有多燦爛,明明是個陰惻惻的鬼差,倒有幾分不可逼視的耀眼。
桑桑煽動翅膀,飛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綠豆大的小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二人。
他將懷中的瓷瓶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這兩日有些忙亂,耽擱了,你這沒什么異常吧?”
云渺渺也曉得盛山一事后,勾魂索魄之事也夠地府的鬼差忙一陣,他來遲兩日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吐了一回。”她接過瓷瓶,卻并未像往常欣然收下,而是端詳了一番,面露狐疑,“司幽,你這些年送來的藥,真的是為了替我壓制魔尊的咒術(shù)嗎?”
聞言,架子上的桑桑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心虛地別開了臉。
司幽倒是氣定神閑,托著腮,悠然地搖著手中銀扇,笑吟吟地望著她。
“不是為了抑制咒法,你覺得還能是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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