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露水順著濡濕的山石緩緩滴落,血染進了水洼,漸漸漫了出來,淌進潭水中。
微弱的光從石縫間透出來,照在破裂的磷石上,發(fā)出幽幽的光,借著粼粼水波,方能窺見此處洞窟半貌。
被丟在石壁旁的白衣女子漸漸轉(zhuǎn)醒,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凍的,喘一口氣都能痛得渾身發(fā)抖。
肩膀似乎被凍僵了,那骨肉模糊的傷口好歹凝住了血,沒讓她在昏睡中就這么死了。
她掙扎著坐起來,每動一下,仿佛都能聽到自個兒的骨頭在咔咔作響,之前的腿傷似乎又被扯動,她靠著石壁緩了十幾息工夫,腦子好歹清醒了些,這才將前因后果串了起來。
推開孟逢君的時候,她倒是也沒想那些個同門大義,不過是一閃而過,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念頭,回過神來,已經(jīng)召來霄明沖出去了。
說起來……霄明好像也掉了。
她低下頭,看了眼腰間,只有一把寸情。
她記得自己被拉入水下之前,將桑桑丟給了重黎,從中招到墜崖,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活祖宗會跟著跳下來,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也不曉得他可有同桑桑吵架。
師兄和念歸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在外頭,多半又讓他們掛念了。
她嘆了口氣。
這回倒不能怪運氣,是她自個兒上趕著往上撞的。
只是沒想到,本以為會被淹死,這深潭之下,竟還別有洞天。
四下靜得出奇,不見那些將她拖下來的樹藤,也沒有獓靨的身影,卻彌漫著濃重的邪氣,身后傳來轟鳴的流水聲,借著磷石的光輝,她挪到水邊,方才看清這座山中洞府,竟也有幾處浮山,幽光如煉,照在數(shù)丈的石臺上,清清冷冷。
這兒仿佛是一座被掏空的地牢,深入地底,足十丈余,昏暗不可見底,唯有水聲不絕,而她所在的這座浮山,恰有一方水潭,從更高處淌下的水,盈滿了石灘,又從四方邊緣飛流而下,墜入深淵。
從頭頂?shù)蜗碌乃閴嬋胧吨,不斷地激起漣漪,水底白石成堆,凜凜波紋又映在石壁上,格外粲然。
她拄著寸情勉強站起來,朝那水中看去,不由一驚。
方才乍一眼,還以為這水底鋪滿了白色卵石,細看卻是森森白骨,泡在這冷到極點的潭水中,竟沖刷得如卵石般光滑,如此再看這片水光,一股寒意陣陣涌來。
她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忽然,身后傳來了一聲粗重的喘息,黑暗中,腳步聲漸漸逼近,在這寂靜的洞窟中傳來了回音。
她的臉色登時白了幾分,暗暗握緊了寸情,不露聲色地凝靈成火,匯于掌心。
許是平日里被孟極驚嚇慣了,這等從身后徐徐靠近的步伐,一聲接著一聲,她暗暗數(shù)著,便能估量出身后的“東西”離她還有多遠。
她本就受了重傷,又暫且沒有尋到出口,便是逃,也不過是促狹之地,眼下雖沒有看到藤鞭,但保不齊下一刻便會當(dāng)場拿下她。
她的靈力已近枯竭,僅僅是站著,都分外吃力。
一劍,至多只能出一劍。
若是失手,便是她命該如此……
她合了合眼,穩(wěn)住了氣息,將掌心的火,徐徐融入寸情的劍氣中。
身后的動靜寸寸緊逼,灼熱的氣息噴在她頭頂,這個頭倒是比她預(yù)想中高些,她若是此時轉(zhuǎn)身,瞧見的應(yīng)是它的腿。
她仔細回想著曾在映華宮中看到的獓靨的畫像,其獸壯碩,四足如柱,頭生四角,狀似牛,大小多半與孟極差不多。
只是這三危山數(shù)百年間,也不知發(fā)生過什么,這兇獸似乎習(xí)得了不少新本事,這個頭也更為高大了。
這兇獸似乎也不著急吃了她,又或是已經(jīng)吃飽了,潭水中除了鳥獸的殘骸,還有不少人骨。
不知泡在那多久,竟連一絲血肉都瞧不出了。
頭頂?shù)拇⒆茻崛缁,她卻滲出了一身冷汗,只得一面憑著這氣息傳來的方位,一面回想獓靨的狀貌,估出其要害所在,待其逼近身后,她當(dāng)即回身出劍!
堪堪避開了身后當(dāng)頭一爪后,耳邊傳來了撕心的慘叫!其聲雖粗糲,卻不像是典籍中記載的獓靨的叫聲,反倒——
像是鳥鳴。
眼前仿佛橫著一堵遍布毛發(fā)的肉墻,并未找到她料想中的前足,一劍揮下,卻是斬了個空!
她吃了一驚,還未看清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黑暗中突然揮來一陣罡風(fēng),將她掀了出去!后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石壁上,再度扯裂了肩上深可見骨的傷,痛得她伏在水邊,好一會兒都沒能爬起來!
艱難地凝出了一團火光后,她將其推至半空,勉強照亮了這座浮山。
腦子里一片嗡響,耳邊不斷傳來痛苦的嘶鳴,她看著手中的寸情,殷紅的血劃過劍鋒,竟然在頃刻間化為了飛灰。
她強撐著沒讓自己昏過去,意料之中的殺意卻遲遲沒有落在她頭上,倒是那號叫,竟愈發(fā)痛苦起來。
她艱難地抬起頭,想看一看那獓靨究竟變成什么模樣了,然而趴在她眼前痛得幾乎是遍地打滾的,卻與獓靨沒有半分相似!
莫說牛頭,莫說四角,甚至連腿都只有兩條!
即便是吞噬了成百上千的血肉,也不應(yīng)如此。
她借著火光,終于看清了“此物”的臉,雙眸血紅,通身如灰,便是布滿了皴裂般的紋樣,也萬萬不會瞧錯——這分明就是一只巨鳥!
方才將她扇出去的,正是它的羽翼。
掙扎之中掀起的風(fēng),險些將她推下浮山,其翼若遮天蔽日,令人心生畏懼。
正因這鳥身,她方才全力刺出的一劍到底還是扎偏了幾寸,只在它肩上留下了一道纖細的傷口——明明如此微不足道,卻見那血汩汩地淌出來,竟泛出了絲絲縷縷的濁氣,將那道指頭大小的傷口周圍的血肉燒得幾乎潰爛!
不過短短幾息間,羽毛脫落,血流如注!
若不是手中還拿著寸情,她簡直要懷疑方才刺中它的不是這把無靈的下品仙劍,而是重黎手中的神劍英招。
那巨獸趴下來,足足占了大半的山頭,似是痛極了,叫聲凄厲幾近泣血!若不是瞧見它這張兇惡詭譎的臉,倒是要讓聽者心生不忍。
她低頭看了看寸情,依舊是她熟悉的無靈細劍,唯有催發(fā)出的劍氣多了幾分寒意。
再看向那巨獸,它這會兒也看到了她,血紅的眼透出可怖的戾氣,周身氣息污濁,有如一灘黑泥。
這般邪氣,著實瘆人,怕是較之獓靨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咬咬牙,扶著石壁站起來,靜靜地望著它,遲疑片刻,終是道出了疑惑。
“你……不是獓靨?”
------題外話------
寸情雖然目前是把無靈劍,但其實來頭可不小喲!~
捉走渺渺的“怪物”,之前文中也出現(xiàn)過各種傳聞,但其實真假摻半,大家覺得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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