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那個答案。
但說出口,有不忍,有不甘,有懷疑,也有一絲惱怒。
誰都沒想到,掉下去的明明是個奶娃娃,出來的,卻是失蹤一日的“鐘黎”。
“怎么會是他……”余念歸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
步清風(fēng)眉頭緊鎖:“鐘公子何在?”
司幽遙遙向外一指:“外頭瞧一眼吧,若是還沒走到這,沿著路回去尋一尋!
二人點了點頭,又看了云渺渺一眼。
步清風(fēng)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多了一份敬重,俯身一揖:“天虞山步清風(fēng),拜見幽荼帝君。”
余念歸聽他如此稱呼眼前的男子,著實吃了一驚:“帝君?……他不是鬼差么?”
司幽揚了揚眉:“喲,怎么教你看出來了?”
桑桑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那燭陰照得整座嶓冢山一片通明,還指著他傻不成?外頭那兩個想必也回過神來了……”
步清風(fēng)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示意余念歸也一同低下頭。
“真,真是帝君啊……”余念歸驚嚇不小,可看看這古樸莊嚴(yán)的天子殿,還有坐在榻邊眸中含笑的紅衣男子,他正緩緩解下銀面具,露出一張昳麗如畫的容顏。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一顰一笑,風(fēng)流自若。
他手中還拿著那把銀藍(lán)折扇,不急不緩地敲打著掌心,笑吟吟地望著他們。
她頓時心頭一咯噔,立即低下頭去。
“天虞山余念歸,參見帝君!
“免了免了,本君還是做個鬼差來的自在!彼麛[了擺手。
確信云渺渺果真無礙后,步清風(fēng)屬實擔(dān)心另一人的傷勢,雖說有阿旌姑娘留下照顧,但“鐘公子”到底是渺渺的恩人,天虞山弟子,可不是那等忘恩負(fù)義之徒。
“有勞帝君照看師妹,在下去去便回。”說罷,他便轉(zhuǎn)身朝外頭走去,余念歸也慌忙跟上。
待他二人走出內(nèi)室,司幽如釋重負(fù)般舒了口氣,索然無味地望著床幃,嘆息道:“可算熬過去了……”
桑桑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游刃有余啊!
聞言,他微微一笑:“別說得我這個帝君真像個吃閑飯的嘛,封補(bǔ)天裂很費心神的,上古神器性子可倔得很,我這么用它,它可暗地里咬了我好幾口呢,保不齊哪日一不小心我就被它吞了,小阿鸞你就不擔(dān)心我么?不然你變回原樣,讓我靠一下?”
他說得楚楚可憐,桑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去去去!一介帝君,老臉還要不要了?我擔(dān)心你做甚?你自個兒的法器,自個兒還不清楚?”它一臉鄙夷,“少套近乎,你那套也就騙騙崔子玉那種傻不愣登的小子了,瞧你這生龍活虎的樣兒,受的哪門子傷?”
司幽撇撇嘴,感慨地?fù)u著頭:“……之前你明明我說什么都信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你還翻出來說!”桑桑惱火地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又想起自家主上還睡著,立即壓低了聲音,“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還有一條路可以從十八層地獄出來?”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有嗎?”
“少裝模作樣!看我擔(dān)心成那個樣子很有意思嗎?”它方才真急哭了,這混蛋居然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他看向安睡的云渺渺,忽而一笑:“小阿鸞,我沒騙你,那道門,外頭的人是進(jìn)不去的,沒有捷徑,愛莫能助,除非里面的人走出來,別無他法,這次有那余姑娘的法器恰好探出所在,實在是了不得的運氣。這條路,無論從何處邁出第一步,都會一一走過十八層地獄,將那些苦楚都?xì)v經(jīng)一遍,我原以為沒有一人能這樣走出來,卻沒想到,親眼見識了兩回!
他的笑容意味深長,桑桑皺起了眉:“兩回?還有一回是誰?”
他嗤地一笑。
“一個臭小子罷了!
桑桑還想問幾句,卻被他打了岔:“你不出去看看么?重黎這回可傷得不輕!
聞言,它翻了個白眼:“我為何要去看那個白眼兒狼,他重傷我還要放鞭炮好好慶祝。”
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么記仇,這么多年,怎么沒見你真捅他一刀?”
“我只后悔當(dāng)年沒趁他還是個蘿卜頭的時候直接掐死他!”
聽著這句咬牙切齒的氣話,司幽啼笑皆非:“都多少年了,還是這個口是心非的樣兒,當(dāng)年他要被東華帶走的時候,也不曉得是哪個攔著護(hù)著死活不放,最后還將東華座下的人打出了云渺宮。那架勢,嘖嘖嘖,跟親娘似的,我都攔不住啊……”
“你!……你可住口吧你!”要不是烏鴉毛黑,還瞧不出什么端倪,它這會兒非戳瞎這小子的狗眼!
許是被氣著了,它振羽而起。
“哎哎哎,去哪?我這么累你居然丟下我?”
它回頭就是一記狠瞪:“再裝我打斷你的腿!”
說罷,便飛出了內(nèi)室。
幕簾一晃,四下便靜了下來。
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看了云渺渺一眼。
“你看看,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好騙,你就曉得誆我!
他低下頭,捂著嘴壓抑著咳了數(shù)聲,昏黃的燈火藏起了臉色的蒼白,竟一直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松開了手中折扇,看著掌心的血沫,平靜地笑了笑。
“你倒是自在,還不曉得回來,累死累活這么多年,還沒得來一聲你‘哥哥’,虧大發(fā)了我……”
……
桑桑飛到外殿,嘴上說著恨不得他重傷不治,飛著飛著,還是跟著步清風(fēng)和余念歸過去了。
就看一眼那混小子死了沒。
它如是想著。
步清風(fēng)與余念歸在殿中轉(zhuǎn)了一圈,終于找到了霓旌。
“阿旌姑娘!”他喚了一聲,就見她回過頭,匆匆走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莫要大聲嚷嚷。”她壓低了聲音,將他們拉到一旁。
余念歸不明所以地望著她:“鐘公子呢?”
她回頭指了指:“剛睡熟,可別吵醒他。”
順著她的指尖望去,就見墻邊椅子上雙目緊閉的重黎,這天子殿其實有些冷,風(fēng)灌進(jìn)來,掀得垂簾飄搖,他身上蓋著件袍子,遮住了一身的傷,只能望見耷拉下來的一只手,手背上還留著灼燒的傷。
光是看著,都覺得疼。
“鐘公子……還好嗎?”余念歸面露猶豫。
霓旌搖搖頭:“服了藥,但傷勢不輕,讓他睡一會兒吧,渺渺姑娘怎么樣了?”
“只是受了寒,并無大礙!辈角屣L(fēng)答道,又朝那邊看了眼,問道,“鐘公子怎么會進(jìn)去?之前那孩子可平安無事?”
霓旌僵了僵:“那孩子啊……我兄長已經(jīng)將他送走了,你們不必?fù)?dān)心,他很好!
聞言,二人松了口氣。
停在橫梁上的桑桑盯著下頭的人,眉頭緊鎖。
如司幽所言,他這回果真?zhèn)弥兀藢拥鬲z,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的地兒,他還能走出來,簡直是天大的造化。
“真是禍害遺千年……”它冷哼一聲,趁著那三人不注意,飛到了柱子后,看了看他的手。
地獄的炎火乃是各界怨氣所化,毒辣至極,與凡間之火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燒,非得鉆心刺骨地疼上百來年,便是投胎轉(zhuǎn)世了,身上定然帶著殘缺。
陰間素來都是這世間最為公正之處,無關(guān)法力高低,身份云泥,受刑時都是一樣的疼。
它嘆了口氣。
“混小子,算是還你這次救了主上的人情……”
步清風(fēng)等人還在議論著此次突然而起的災(zāi)禍,無人留意到碩大的石柱后,閃過一陣溫軟的光,而后,一只白皙纖細(xì)的胳膊探了出來,輕輕托起了重黎傷痕累累的手。
那指尖淌出一滴血,落在傷口處,滲入其中,轉(zhuǎn)眼那手便消失于柱后,寬大的衣袍下,潰爛的皮肉在緩慢而無聲地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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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掉馬現(xiàn)場,相信應(yīng)該有不少小可愛已經(jīng)猜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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