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如潑墨。
石林森然,不生寸草。
蜿蜒的路從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邊,從那盡頭蔓延開來的,是漫天星河,不見明月,唯有如火樹銀花般絢麗的星光。
空無一人的荒野,能望見遠處的高塔和潺潺而過的忘川。
云渺渺想不起自己為何在此,腦海中昏昏沉沉,只是這么怔怔地望著眼前景象。
低下頭,她看見的,是散落一地的桂花糕,沾上了塵土,碎成好幾瓣,渣滓被風吹遠了。
她蹲下身,將這些桂花糕一塊一塊地捻起,似是剛出爐,糕點還有些微熱。
可便是如此,也快要被這兒的風吹涼了。
她看著掌心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捧著,還是有好幾塊已經碎了,撒著霜糖的糕點,若是沒有弄臟,應是又軟又糯的。
四下靜得可怕,看著看著,她莫名地紅了眼。
這茫茫天地間,似乎只剩她一人捧著這些桂花糕,誰都不會來了。
她說不清為何這樣想哭,明明只是一些臟兮兮的糕點,卻像是錐心的刀子,扎得她好疼。
記憶中似乎曾有一個人,很喜歡桂花糕,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她好不容易記住了。
可后來。
那個人又不要了。
她從沒有這樣想哭過,好像從前所有忍耐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全涌了上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掌中破碎的糕點上,洗不凈塵土,倒是更不堪入目了。
嗡然的耳邊傳來了交談聲,嘈雜得很,有霓旌的聲音,有重黎的,還有些陌生的聲音。
“尊上,人帶回來了,不給上藥嗎?”霓旌如是說。
“你還有臉說?”重黎怒道,“你早就知道她是長瀲那混球的弟子,居然一直瞞著本尊,這筆賬本尊還沒同你算。”
霓旌無奈地笑了笑:“屬下還以為您已經猜出來了呢。您要同屬下算賬,屬下也沒法子,不過再這么晾著,這丫頭可撐不了多久,外頭那只烏鴉精方才可揚言要燒了您的尾巴毛。”
“讓遙岑攔住它,不準放進來!”重黎冷哼一聲,“一個兩個都騙得本尊團團轉,全然不將本尊放在眼里,梼杌是她自個兒去招惹的,死在這便丟去鎖天塔,給那些個妖獸加餐!”
聽著這話,還在半夢半醒間的云渺渺抖一激靈,這一顫,扯到了肩上的傷口,痛楚頓時涌了上來,她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隱隱猜到自己這會兒在哪,他們口中的“烏鴉精”,八成是桑桑了。
霓旌低低笑了一聲:“您盼著人家死,回來的路上倒是一路用靈澤嚴嚴實實地裹著?”
她沒有折回令丘山,在西海上等了好一會兒,才瞧見自家尊上飛了回來。
去的時候是一人,回來時懷里卻抱著個血淋淋的云渺渺。
那等傷勢,她都給嚇了一跳,若不是有他的靈澤一路護著,這姑娘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
就肩上這血窟窿,她瞧著都要疼死,好歹先喂了點藥,能稍有緩解,但終歸治標不治本,多耽擱一會兒,性命便多一分堪虞。
重黎瞪了她一眼:“你最近是愈發碎嘴了。”
聞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屬下話多您不是早就曉得么?不過這回您可先莫動怒,前些日子您不是懷疑這姑娘身懷六甲么,屬下留了個心眼兒,方才也探過了。”
重黎一頓,看了過來:“……喜脈?”
他記得凡間那些大夫好像是有這一說法。
她聳了聳肩:“并無滑脈之象。”
“那便是沒有了。”他僵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
“不啊。”她忽然回頭一指,“懷著呢。”
“噗——”剛抿了一口的茶水轉頭就噴了出來。
躺在榻上的云渺渺也渾身一僵。
“你……你不是說沒有喜脈嘛!”重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霓旌攤了攤手:“可沒有喜脈,跟這一胎并無關系啊。”
她眼珠子滴溜一轉,笑盈盈地看著他。
“尊上,您聽說過魂胎么?”
重黎眉頭一擰:“……什么玩意兒?”
“嘖,怎么是‘玩意兒’呢,雖與尋常懷胎不同,但那確實是個孩子啊。”霓旌好氣又好笑地轉過頭,看向榻上躺著的人,“這魂胎啊,可不是懷在肚子里的,它與神魂共體,依憑其母靈氣供養,何時生產,卻實在不好說,聽說妖界也曾有一狐妖懷上魂胎,足足八百年,才誕下一子。也有傳聞,便是死了,魂胎也隨之轉生的情況。
魂胎極為難得,非雙方情愿,乃至心意相通,絕不可能得來。雖不曉得這姑娘怎么懷上的,但這孩子的生父,必定不是凡人。”
“何以見得?”重黎對這等事素來不感興趣,魂胎一事也是頭一回聽說,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畢竟屬下也沒懷過什么魂胎,都是從道聽途說或是書中記載的寥寥數語得來,覺得這姑娘的狀況與其極為相似,傳聞魂胎不僅與生母相連,還會帶著些生父的氣息……不如試試?”
重黎沒答話,算是默許。
她便走上前,以靈識去探云渺渺的神魂,未免驚擾了她,探得極為小心。
探到某處時,她忽然愣住了。
“怎么,探出什么來了?”重黎瞧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面露疑惑。
“嗯……”她又探了一遍,頗為尷尬地看向他,“屬下……覺得這氣息有些熟悉,不知是不是弄錯了,您要不要親自試試?”
聞言,重黎擰了擰眉,道了句“要你何用”,而后走上前來,扣住了云渺渺的腕。
此時的云渺渺平靜地合著眼,卻是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了,任由他的靈識探了進來,直驅入她的靈根。
而后,他也怔住了,回過頭來,正對上霓旌活見鬼般的眼神。
“怎么樣,尊上覺得呢?”她暗搓搓地發問。
重黎的嘴角抽搐的厲害,嚯地收回了手。
“荒唐!”
她皺著眉,幾度猶豫:“您就一點印象都沒?這氣息好像真是……這丫頭才多大啊,與您差了好幾千歲呢吧,您這可太過分了。”
她一時間都不知該質疑他還是同他道一聲喜。
“閉嘴!”重黎冷著臉打斷了她,又朝榻上斜了一眼,目光中含著一分錯愕,三分憤然,剩下的全是不可置信,“先給她上藥!”
說罷,他便轉頭離去。
“這怎么還惱羞成怒了呀……”霓旌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頭,回身看著云渺渺,又擰起了眉,似是了然了什么。
不過她一路都跟著,這,這幾時懷上的啊?
正茫然著,門外走進一個身披銀甲的高挑男子。
“方才瞧見尊上急匆匆地出去了,發生什么了嗎?”
她回過頭,瞧見是他,聳了聳肩:“對啊,出事了,大事。”
他猛然一僵,頓時正色:“怎么說?”
她沖他勾了勾手:“將軍,你上前來,到這來……對對對,就是這。”
遙岑茫然地走到榻邊,瞧見了榻上血淋淋的白衣女子,方才他就是看著尊上抱著這女子走進崇吾宮,命他守在門口,攔著后頭的烏鴉精。
那黑烏鴉瞧著不起眼,脾氣倒是厲害,差點一把火燒了他的眉毛。
“做甚?”他不解地看著霓旌。
“探探她的靈根。”
聞言,他疑惑地皺起了眉,卻實在想知道方才尊上為何那般臉色,于是還是順了她的意,放出了靈識。
“魂胎?”他吃了一驚,沒想到能在一個凡人小姑娘身上探出這等稀罕的東西。
霓旌不慌不忙:“再探。”
他合眼凝神,片刻之后,陡然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哎呦我天!這不是——這不是尊上的氣息么!”他跟在尊上身邊時日之久,絕不可能錯認。
怪不得尊上方才那等臉色,他還以為是氣得,如今想來,那分明是慌了啊!
也是,突然當爹可不都得慌。
他錯愕地看向霓旌,卻見她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頓時恍然大悟。
本以為尊上志在一統六界,從前送到崇吾宮的美人無一例外都給丟了出去,他還道尊上英明,不為女色所動,這下可好,原來背地里連孩子都有了!!
------題外話------
瑤岑:說好一起單身,尊上您居然先有了孩子!
霓旌:想不到啊,尊上連小丫頭都下得了手,世風日下啊……
重黎:你倆住口!本尊還得捋捋!(持續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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