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這魂胎啊,可不像凡間懷胎十月,若無妖邪作祟,便再沒有更久的了,而魂胎需吸收靈氣,助自身成長,待靈氣飽足,方可化形成嬰,入生母腹中。話說來輕巧,但魂胎品階不同,對靈氣的渴求也不盡相同,蒔蘿從魂胎到分娩,用了一千年。”
“這么久!?”霓旌吃了一驚,如此看來,這丫頭才懷八年,屬實算不上什么了。
重黎哪里想聽這些早就知道的事兒,不耐煩地搖了搖頭:“魂胎如何才能懷上?”
說起來,他還從未聽說過魔族有子嗣,除了如遙岑那般天地孕育而出的魔之外,大多魔族都是從人,妖,仙,神墮落下來的,都成了魔,哪還有那等心思。
他心存疑慮,潁川倒是笑出了聲:“你這話問得,得虧你我相識多年,否則真當你是個流氓胚子。魂胎能如何懷上,回頭我給你捎兩本書來開開眼。”
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重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本尊的意思是,除此之外!”
聞言,云渺渺也不免有些好奇,說起來她明明懷了這么久,卻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孩子,除了知道如何墮了它,便只剩下一些沒多大用的雜碎消息了。
潁川笑夠了,終于認真地講下去。
“除此之外啊,自然是心念想通,骨血相融了。不過既然弄不明白,想必你二人都沒什么印象,既然想不起,不是真的忘了,多半是壓根不曉得來龍去脈。”
“若是如此,那又怎么會懷上魂胎呢?”一旁的瑤岑難得也湊了過來,狐疑地望著云渺渺。
他在崇吾宮千兒八百年了,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尊上會有孩子。
“這個嘛……”他眼中分明浮動著雀躍人心的笑,蠱惑一般開口道,“不知諸位可聽說過‘有感而孕’?魔族大概是這六界最為捉摸不透的一族了,沒有子嗣,無父無母,但也無人確信,魔族就不能延續血脈啊,不妨想想,若是有一日,因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故,不經意這么一碰……不好說啊。”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溫柔善誘,意味深長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還云里霧里的云渺渺身上。
“荒唐!碰一下便能懷上,這算什么!老狐貍你少誆本尊!”重黎猛一拍桌子,聽著這話就覺得在胡謅。
霓旌也有些頭大。
觸之即懷,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誠然她來崇吾宮也不過百來年,也稱不上多了解魔族。
但應當……不會吧?
再怎么說也太離譜了。
“嘖,不信我啊……”潁川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副痛心模樣,“魂胎本就非同尋常,萬里挑一,有些難以置信的古怪之處,也并非毫無可能吧。”
這話也并非全無道理,說到底尊上突然有了孩子這件事就夠匪夷所思了……
云渺渺回想起八年前在山洞中,雖說混亂了些,也沒那個心思,但歸結下來,還真碰到過。
荒唐嗎?
的確夠荒唐的,但誰又能保證,這樣是懷不上魂胎的呢?
她瞥了眼正巧站在身旁的瑤岑,他似乎也正思索著此話真假,聽聞他是天地孕育的魔族,應當更為了解這檔子事兒,便尋思暗中問上幾句。
當她躍躍欲試地伸出手,想扯一扯他的衣袖時,一道掌風劈頭而下,直接將還在沉思的瑤岑拍出三步遠!
云渺渺:“……?”
遙岑:“……???”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突然出手的魔尊身上,露出了狐疑而驚詫的神色。
“瞎碰什么!”他一眼瞪過來,抓著她的手往后一拽。
云渺渺一臉蒙圈。
不是……不信的么。
一片沉默中,響起一聲嗤笑,就見潁川肩膀抖著抖著,便彎下了腰,扶著柱子笑得一抽一抽的。
見此景,重黎臉都黑了。
“……你這臭狐貍!果然是誆本尊的!”
“我也沒想到……哈哈哈哈!沒想到你真信啊!!”想到他方才那反應,一把年紀的蠪蛭王抱著柱子笑到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周圍的人臉白了幾分,重黎的臉色又黑幾分。
“不是不用去東海了嗎,還不帶著那死丫頭趕緊回鳧麗山,鬧得本尊頭疼!”他咬牙切齒地盯著這為老不尊的東西,恨不得趕緊將他捆成一團踹回去。
潁川硬生生憋住了笑,唇角還是止不住地上揚:“別啊,這會兒你就該淡定點,不然顯得你多像惱羞成怒啊,跌份兒。我一路奔波,還沒歇口氣兒呢,你這崇吾宮也沒小到連留我一日的地兒都沒吧?”
戲謔的口吻,就算他立馬掏出椅子瓜果,坐這看戲,似乎都沒什么可意外的。
重黎骨節都給掐青了,從牙縫間擠出了答復:“明日一早,趕緊滾蛋!”
說罷,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崇吾宮,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人,還云里霧里。
遙岑看了看自己被一巴掌拍腫的手,還火辣辣地疼,趕緊跟著出去。
“……又,又生氣?”云渺渺真有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挫敗感。
她做什么了?如今連問問都不成嗎?
說起來孩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
霓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尊上他……咳嗯,不然你回頭說點好聽的試試?”
殿中的人陸續離去,她在那坐了許久,回過神時,天已經暗下來了。
雖未曾同任何人說起,但忘川的水,她到底還是喝了好幾口。
水很冷,比北海的浮冰還冷。
喝一口,腦子就痛得厲害,幾乎要忘了自己是誰。
便是都收拾干凈了,這種寒意依舊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忽然涌上來。
這是,快要死了的感覺。
她再熟悉不過了。
聽聞忘川中沉淀著數不盡的思憶與前塵,是被舍下的,重到背負不起的歡喜悲愁,除了這種要命的冷,那時似乎還有別的東西一并涌了上來。
斷續,不安。
像是被搗碎的瓷器,怎么都拼不起來。
她嘆了口氣,抬頭望著殿門外空蕩蕩的石階。
重黎依舊沒有回來,她忽然覺得有點累,琢磨他的心思,好像從來都是件很累的事。
從二十年前,就是如此。
說起來,白辛城的事,一直沒有機會向他問個明白。
他那時,怎么會出現在那呢……
“主上。”身旁的烏鴉忽然喚了她一聲,碧色的眼透著從未有過的凝重,似是猶豫了許久,才道出了一句真心話,“……咱們得離開這。”
重黎失憶在她意料之外,恢復記憶更是猝不及防。
忘川水……它怎么就疏忽了這玩意?
忘川百里,其分數段,乃是前塵今生,滌去執念之處,獨獨有一段,蘊養著記載世間最深之緣的的石頭,名為三生。
這段河,不叫忘川。
叫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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