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樂宮之主閉關歸來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傳遍了魔界。
獨建一宮,親自接回,更別提那些她們聽著都覺得遙不可及的珍稀靈藥,這樣的體貼照顧,那個女子不眼紅嫉妒?
女妖們回去后越想越氣,便合計著去崇吾宮看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她們酸不如再拉個一起酸,尊上發(fā)話之前不能動手,她們還不能譏諷幾句出出氣么?
于是,她們便興致勃勃地到了崇吾宮前,一路說著那小姑娘這會兒該是何等捶胸頓足,郁悶難消,說不定正抱著枕頭哭鼻子呢。
這么一想,她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然而,當她們相互打賭,那丫頭這會兒到底在摔東西,還是在偷偷抹淚之時,邁入門檻的一瞬,卻見那道素白的身影,背著身,坐在案邊一抽一抽地動。
“……這是在哭吧?”蛇妖扯了扯狐妖的衣袖。
“聲兒不太對吧?”剛押了她在痛哭流涕的狐妖有些動搖。
“會不會在挫刀子?”黃鼬精低聲猜測。
女妖們踟躕片刻,相互拉扯著走上前去,低頭一瞧。
就見瓷碗竹筷,香味撲鼻。
她在……嗦面。
氣定神閑也就罷了,還津津有味地咂了下嘴,咽下這一口,才顧得上抬起頭,瞧她們一眼。
狐妖:“……”
不是該傷心欲絕嗎?
蛇妖:“……”
不是該砸東西了嗎?
黃鼬精:“……”
惱羞成怒呢?擔心自己失寵的怨恨和不甘呢?
耗子精:“……”
這面看著好香啊。
身后的壓迫感涌了上來,云渺渺抬起了頭,嗦掉了掛在嘴邊的半截面,錯愕地望著她們。
女妖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面,而后再看了看她。
云渺渺遲疑片刻,清了清嗓子:“廚房可能還有剩的。”
女妖們:“……”
誰說要吃了!
“不,你……你難道沒聽說?”蛇妖狐疑地望著她。
“聽說什么?”桑桑斜了她們一眼,而云渺渺再度開始撈面。
“丹樂宮那位閉關歸來,如此大陣仗,你不曉得?”黃鼬精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曉得。”她點了點頭,繼續(xù)嗦面。
“你——你就沒點兒什么想法?”
她唔了一唔,拿起手邊的辣子,舀了一勺。
“沒有。”
這死魚般毫無波瀾的眼,狐妖都恨不得提起她的領子,看看她是不是裝得像。
然而看了許久,到底還是失望了。
“你這女子,好生心大,就不怕尊上厭棄了你?”
云渺渺皺了皺眉,思量了須臾,咽下一口面。
“他本來就挺嫌棄我的,也無謂多一分還是少一分了。”
這話,仿佛是輕輕飄過去的風,琢磨了一路的酸言醋語,便都像一拳砸在棉花上。
“丹樂宮那位剛回來,尊上關心得很,這幾日應當都不會再回崇吾宮了。”狐妖眉一挑,有心酸她幾句,“你就在這崇吾宮中獨守空房,可得緊著自己的腦袋,保不齊哪一日丹樂宮那位醋了,尊上就將你丟去鎖天塔自生自滅了。”
云渺渺嘬了口湯,眼皮都沒抬一下。
“哦。”
“你!……冥頑不靈!活該短命!”那等爭風吃醋不擇手段的她見過,看似心如止水,暗地欲擒故縱的她也見過,但這等實打?qū)嵅婚L心肝的還是頭一回。
看著她氣定神閑地嗦著面,總覺著酸里酸氣的反倒是她!
吃完最后一口,云渺渺終于放下了筷子,輕輕巧巧地打了個嗝,平靜開口:“與你們比起來,我的確是個短命的,比不得你們命長得如此有閑情,來找我麻煩。”
蛇妖嘴角一抽:“倒是會逞口舌之快,回頭真被送去鎖天塔,看誰救你。”
云渺渺莞爾一笑:“多謝掛心。”
“……”
沒能稱心如意的女妖們興致勃勃地來,又怒氣沖沖地走了,桑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一群不嫌事大的碎嘴,也不曉得到底想干嘛。”
云渺渺聳了聳肩:“多半是心中不痛快,想拿我出出氣又不敢真動手吧。”
畢竟她們也不曉得,眼下她手里除了命獸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兵刃,那日的霄明護主,可讓那狐妖吃了不小的虧,今日能忍著沒掐死她,多少還是掂量了一下這兒是什么地方。
“你也莫置氣,就當她們……吃飽了撐的。”
桑桑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可她們的話,倒也不像是胡謅的。”
她手一頓,平靜地將面前的碗筷收拾好,推到一邊。
“不回來不是正好嗎?省得我還得提心吊膽,還不能教他發(fā)現(xiàn)帝臺棋的去向。”
她起了身,望著眼前燈火闌珊的宮殿。
真安靜啊……
若是沒有那么多燈火,一個人在這兒呆上千百年,是什么感覺呢?
想起蒔蘿玩笑般的一句“哭包”,再想想鳧麗山山主隨口談及的那些“陳年舊事”,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覺得,心頭一沉。
世人皆道,魔族如何兇殘可怖,殺人如麻。
在天虞山,無數(shù)次教誨,亦都是仙門弟子除魔衛(wèi)道,手中仙劍,就是為斬殺妖魔禍患而出。
這亙古不變的道義,早已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可在這座堂皇的崇吾宮中,她感覺到的,卻只有無盡的孤寒,連茶水,都是涼的。
這樣的地方,誰會愿意回來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如那些女妖所言,重黎果真一日都沒有回來。
也是,十年閉關,久別重逢,當然有許多話要說。
那樣的廚藝,做頓飯給心上人也不足為奇。
大開的殿門外,冗長的青石路,似是一直延伸到天邊,與星海連為一線。
她不動聲色地試探著這幾個時辰內(nèi),帝臺棋出現(xiàn)的方位,雖說未能走遍魔界各處,但這幾日從霓旌口中也套出個大概來。
許是覺得憑她絕不可能逃出去,便沒有防備得那么嚴密,有了神兵后,連門外的禁制都抹去了。
她憑著臆測和記憶,繪出了魔界大致的圖紙,將帝臺棋出現(xiàn)的方位一一標上。
“主上,這大門出現(xiàn)的方位雜亂得很啊……”桑桑瞧著這地北天南的圈兒,甚是茫然。
“師父說過,世間萬物,皆在因果之中,這扇門便是再邪乎,也定然遵循這天地中一法,且再看一段時日,定能找到些端倪。”她將紙張折起,塞在柱子后的夾縫中,暗暗松了口氣。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留在門上的帝臺棋,除此之外,還留著師父的一根頭發(fā),對于修仙之人而言,是能與之心意相通之物,師父若是正在找她,應當能察覺一二。
只是不知,可會順利……
寒風灌入大殿,吹得燭火傾頹,她踟躕片刻,走過去,關上了那兩扇門。
算了,反正不會回來。
……留什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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