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偌大的宮殿似乎比以往更為安靜,鍋灶熱起,水霧氤氳,一只黑烏鴉蹲在灶臺上,豆大的碧眼專注而有神地盯著鍋蓋邊緣,直到熱氣兒源源不絕地從縫隙間竄出,方才抬起頭,看向正在一旁切菜的白衣女子。
“主上,水滾了。”
正切著一把小青菜的云渺渺胳膊一僵,有些恍惚地看了過來。
“?……哦。”
遲疑了片刻,才將排骨倒下去焯水。
“主上,您怎么心不在焉的?”桑桑疑惑地瞧著她的臉色。
一盤排骨倒下去,濺起幾滴水花,灼熱的刺痛令尚在沉思中的云渺渺陡然回神,下意識的縮回了手。
“可有燙著?”桑桑頓時焦急,急忙讓她快些用涼水沖一沖。
所幸只是幾滴水沫子,并無大礙,敷了會兒冷帕子便無礙了。
放入姜片和蔥段后,看著鍋中的排骨漸漸浮起血沫,她的思緒又漸漸遠了。
今早一睜眼,果然,魔尊已經不在屋里了,前來掃撒的魔族動作麻利,她打開門,偌大的崇吾宮一如既往只剩下她一人。
比起這些年在天虞山度過的臘八節,這個臘八節的早晨,屬實安靜。
今日天兒不錯,宮殿外灰蒙的長路,似乎也染上一抹顏色,終于有了幾分人氣兒。
放了血之后,她的精神一直不大好,迷迷糊糊記得,今晨有人送藥過來,她睜不開眼也使不上勁兒,只感到有個人將她從被窩里撈了出來,把吹得溫熱的藥喂入她口中。
手腳麻利得很,沒等她從迷瞪間回過神喊出一聲苦,便有酸甜的蜜餞塞了過來。
若不是醒來時瞧見床頭還留著半碟梅子,一切倒像是一場夢。
應是霓旌開的方子,記得她說過,每日須得按時喝才成,服了藥之后,確實精神不少。
她在殿中站了一會兒,望著重新點起的滿堂長明燈,近來見多了晦暗,起初還會不小心磕碰到,好不容易習慣了,倒是又弄得這般敞亮。
她瞇了瞇眼,伸出手,碰了一下燭火。
果然,是冷的。
她在這兒十日有余,總是望著這燈火,瞧著是暖的,可偏偏無論靠得多近,都感覺不到一絲溫熱。
便是照得再亮又如何,還不是個蒼涼的地方?
她回過身,瞧見了通往偏殿的路。
昨日誤闖進去,霧氣氤氳,什么都沒瞧清,直到被抱住的時候,還在發愣,倒是一時忘了,昨夜那兒除了一屋子的水汽和海棠花香,還有一種氣味,她不敢輕易下這個結論。
于是,她帶著終于得以出籠的桑桑,再次踏入了偏殿的大門。
繞過石屏風,步入內室。
屋中昏暗,唯有幾束光亮從窗戶漏下來,照在丈寬的浴池邊。
真的在沐浴啊……
再度確信原來魔族也是要洗澡的這一點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浴池邊的幾滴深色上。
上前屈身細看,只見墨紅點點,如腐爛的紅梅,已經干在了地上。
若無差錯,應是血跡。
“桑桑,傷到魔尊,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嗎?”
忽有此問,桑桑怔了怔。
“……不該吧!
之前的它不曉得,不過要傷到重黎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兒,便是它取回真身,也不定能在他手里討到多少便宜。
他的本事,數千年前,就已是不容小覷了。
“那血跡,像是昨夜留下的!彼粲兴嫉財噭又伬锏呐殴,面色有些凝重,能想到的只有鎖天塔中關著的那些妖獸,聽聞上古兇獸相柳也在塔中,難道是與之交手了?
桑桑唔了一唔,搖搖頭:“他受沒受傷咱們如何知曉,若是真的傷得重了,昨日總該有些端倪吧!
昨日它瞧他可好這兒,還有力氣突然抱人,這不還活蹦亂跳的嘛,不如說他受了傷,主上逃走的機會還更多些,何況它可還沒同他算算這幾日將它關在籠中的帳!
“主上不會在擔心吧?”它見她面色不佳,不免懷疑。
云渺渺驀然一怔。
擔心……?
“算是擔心嗎?只是覺得有些古怪,掉進忘川之后,哪兒都是怪怪的……”
本以為只需防著這祖宗突然不高興,哪成想,好像每時每刻,他都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只有說到想喝排骨湯的時候,目光軟了片刻。
她嘆了口氣,將焯過水的排骨撈起來,用清水沖去白沫后,擱在盤子里,翻出昨日找到的一只砂鍋,往里頭放了蔥段,姜塊,恰好霓旌帶了些藥草過來,便又酌量放了些當歸枸杞,丟了幾枚小紅棗。
她不像那祖宗,沒多少靈力可以揮霍,用的是凡間的柴火,蓋蓋兒慢燉。
“你這湯倒是燉得耐心。”霓旌托著腮,饒有興致地望著她忙活的身影,“主上那邊好像知曉了些長生之血的下落,這一日估摸著都瞧不著人了!
聞言,握著柴火的手微微一頓。
“長生之血,當真那么重要嗎?”
如此虛無縹緲的東西,竟引得這么多人爭相找尋,牽累了無數性命,又招惹諸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值得嗎?
霓旌笑了笑:“重不重要,我不曉得,不過聽聞得此物者可統御六界,無所不能,甚至悖逆天道,比肩神明,應當沒有人能不心動吧!
“長生之血,我僅僅是有所耳聞,那到底是個什么?”
霓旌搖了搖頭:“說不清。起初我一直覺得,應是某個人,或是神獸妖獸的血,但找了許多年,似乎不是這樣!
她所知道的,也算不上詳盡,便是同她說了,也并無大礙。
“也有傳言稱,那是一件了不得法器,但誰能肯定呢,說不準世上壓根就沒有那玩意兒。”
霓旌莞爾一笑,提醒她該加火了。
“前些日子在你屋前看到的八苦草。”云渺渺將切好的小青菜倒入鍋中,平靜地開口,“我從前不曾見過這藥草,不過在書中偶然看過幾句記述,這種草藥好像能做麻沸散用,不知可是真的?”
聞言,霓旌唔了一唔。
“八苦草啊……的確,它的根磨成藥汁能暫時麻痹五感,不過它可比麻沸散厲害多了,八苦本為毒,不到萬不得已時,大夫不會輕易用此藥代替麻沸散,一旦有個差池,極有可能損傷經脈,身懷修為之人,動搖根基也不是不可能,那是只在攸關性命之時,才會動用八苦草的根,不過它的莖葉倒是能解毒的良方。”
她望了過來,目露疑惑。
“怎么突然想起問八苦草?”
云渺渺淡淡一笑:“頭一回見,本以為這等矛盾的藥草,是糊弄人的。”
莖葉為藥,根卻為毒,一毒一解,卻都集于這一株草上,倒像個笑話。
霓旌默了默,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
“世間有八苦,越是求不得,越是偏要往那南墻上磕個頭破血流,才曉得錯了,毒是自己,解藥也是自己,所謂八苦草,傳聞便是世間執念所化,苦樂自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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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渺渺下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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