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逼問,誓要讓他從實招來,可沒等重黎將話問完,這條小龍似是受了驚嚇,臉色陡然慘敗,一口血噴在他身上。
這回,饒是重黎都吃了一驚,撒開手,眼前的人便不支地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卻還像是被扼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喂!你……”他錯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他可沒使勁兒,這小子豆腐捏的嗎?
眼見著這小龍都快喘斷氣兒了,這莫名其妙的破事兒屬實令他煩悶,遲疑片刻,抬起手,將水靈注入這小子體內。
方才瞧著他用樹藤支撐身子,想必是木靈根的龍族,水可養木,應當能有些用場。
清潤的靈澤流過四肢百骸,竟是暖的,如同鴻蒙混沌時淌入的一縷微曦,十分不可思議。
讓人不敢相信,這樣的靈澤,竟出自一個魔族。
小青龍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靠在了礁石旁,扶了他一把的魔族正屈膝蹲在他眼前,目光銳利如冰。
“小子,你的靈脈如此薄弱,與將死無異,你當真是東海的龍族?”
小青龍無奈地笑了笑:“我自降生便氣虛體弱,連龍族的靈根都堪堪只能夠我多喘幾口氣,在生死之間徘徊了數百年,我都習慣了……”
瞧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重黎抬手在他腦袋上打了一記。
“黃毛小子一個,在本尊面前悲春傷秋個什么勁兒?身子弱些又怎么,真的瀕死是什么滋味你曉得個屁!趕緊把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收一收,礙眼!”
許是同為龍族,瞧著這小子滿嘴死啊死的,他總覺得膈應得慌,如此這般,他原本打算威脅他的話,都有些不痛不癢了。
小青龍愣了愣,不免有些詫異。
這魔族方才明明還兇神惡煞地威脅他,怎么轉眼倒像是在安慰他了?
重黎望向他身后的東海,略一遲疑:“離家出走?”
怎么說也是數百歲的龍族,這等小家子氣的猜測令小青龍頗為尷尬,咳了一聲:“不是,我……出來找人的。”
話已出口,似有覺得與魔族多話不太妥當,適可而止地噤了聲。
重黎瞥了他一眼:“龍族在岸上有什么朋友。”
小青龍頓了頓:“……應當不算朋友,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不過認識了好些年,還算熟識,原本說好今日一見,他卻遲遲未來,我……上來看看。”
他也說不清怎么就這般順理成章地同這個魔族說起了這些,不過他方才沒有對他下殺手,還幫了他一把,應當也不算極惡之人,況且這兒是東海地界,尋常魔尊豈敢放肆。
他身邊鮮少有說得上話的人,只消不泄露東海秘辛,多言幾句,應當也無礙。
重黎斜了他一眼,冷哼道:“被爽了約還要再三確信,你這小龍倒是傻得很。”
“不,不是的……”他囁喏片刻,爭辯道,“他從未對我言而無信過,這次許是被什么要緊事絆住了,來遲了些。”
重黎對這小青龍口中的“友人”倒是不甚在意,他已經在這東海附近耽誤了一日夜,還是沒有進展,正煩躁得很,能同他說幾句廢話已是看在他這副羸弱的樣子,也跑不了。
不過……東海青龍?
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本尊再問一遍,近日東海,可有邪氣侵入,可有古怪之處?你如實答復,本尊便放過你,否則……”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手已經掐住了那纖細如女子的咽喉,只消一使勁兒,便能輕易斷送這條小龍的性命。
“咳咳咳!……”小青龍忍不住又咳了起來,吃力地望著他,“你在說什么,我不知……不知道……”
重黎瞇起了眼:“這兒方圓千里,都在東海龍宮麾下,你是龍族,日日都在此處,可別告訴本尊,你就什么都沒察覺到。”
“你在……找什么嗎?”小青龍終于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
重黎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是啊,本尊在找一樣東西,而今不招,若是讓此本尊發現事與東海龍族有關,本尊要你們的命!”
一面說,手也在無聲地收緊,愈發難以喘息。
小青龍漲紅了臉,試著用樹藤纏住他的胳膊,迫使他松手。
“你要找的東西……我沒聽說過,東海……東海近來一切如常,你到底——意欲何為!”
明明都快喘不上氣了,同他說話倒是義正辭嚴,這股子至死不肯低頭的倔,倒是讓他想起了昔日的東華上神。
說起來,這小子也是青龍啊。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這小子還是沒有道出他想知道的線索,是骨頭太硬呢,還是……真的不知?
他突然松開手,小青龍險些磕在石頭上,緩了幾息,再度開口。
“魔族出現在東海,我若此時化龍告知龍宮,你不會以為還能全身而退吧?”
聞言,重黎不由冷笑:“你喊一個試試,又能耐將敖廣那老東西喊出來與本尊較量較量,便知本尊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你!……”他自記事以來,還是頭一回見如此囂張妄為之人,敢在東海之上直呼龍王名諱,簡直膽大包天!
重黎一抬手,便推得他一個趔趄:“行了,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擺出一副要生吞活剝了本尊的空把式,還真以為能有多少用處?你該慶幸,本尊今日沒興致殺人,在這提醒你一句,東海附近暗藏妖邪,你這般孱弱的小龍,就別出來找死了。”
“妖邪……?”他吃了一驚,環顧四周,眸中似有不解之色,“荒唐!東海乃仙家之地,有龍族鎮守,哪來的妖邪膽敢擅闖?”
重黎冷笑:“仙家之地……舒坦日子過久了還真把過去的事兒都忘了,龍族本為妖,這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日位列仙班,倒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什么?”他總覺得這話頗為古怪,龍族……是妖嗎?
重黎瞧著眼前的少年,心念一動:“小子,你叫什么?”
龍宮的確不易闖,今日問不出個所以然,但若能讓這小龍幫著留意一番,說不準會有意料之外的發現。
遙岑雖說那邪氣已在漸漸散去,但他總覺得那孽障并未真的離開東海。
在三危山與之交手后,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何時招惹的仇敵,的確有幾分狡猾,越是如此,他越是決意定要將人捉回來摁在地上好好教訓一番。
小青龍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不由怔了怔。
那雙漆夜般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底彎月如鉤,仿佛能看穿世間一切。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恍惚之際,不知為何就道出了真名。
“敖洵。”
重黎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身后忽然炸開轟然一聲,回頭望去,天邊一道邪氣如洪流直沖云霄,幾乎在瞬息間,將層云染濁。
敖洵面色一白:“這是怎么回事!”
動靜雖大,但細看卻不想是東海境內。
另一邊,遙岑率領一眾魔族躍上云端,看清其出處后大驚失色,當即傳音與重黎。
“尊上!這方向是……鎖天塔!”
重黎面色發沉,側目看了他一眼。
“敖洵是吧,本尊記著你了,東海偌大,你最好燒個香,祈禱本尊要找的東西安然無恙。”
留下這么一句頗為瘆人的話后,他便御風而去,轉眼間消失在東海之上。
敖洵怔忡地站在海岸邊,頓時感到背后發涼,腳下虛軟,這口氣,也徐徐喘了出來。
海岸綿長,卻顯得有些冷清,他靠著礁石等了許久,終究沒能等到要等的人。
夜叉浮出海面,本就一片青黑的臉已經嚇得發白,瞧見他后便連滾帶爬地上了岸,跪在他腳下直哆嗦。
“大殿下,您可嚇死小的了!龍王陛下正滿東海尋您呢,您快跟小的回去吧!”
看著他都快急哭了的樣兒,敖洵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無需大驚小怪。”
夜叉直嘆:“您身子還未養好,龍王陛下千叮嚀萬囑咐須得靜養,您怎么突然跑上岸了?”
“怎么,我如今連上岸都不成了?”敖洵苦笑著看了看自己蒼白的雙手,夜叉似是曉得自己說錯了話,干忙閉上了嘴,一陣沉默后,敖洵嘆了口氣,“罷了,回去吧。”
他走向海邊,抬頭望向天邊。
殘息猶在,已再不見那重黎蹤影。
他暗暗皺了皺眉,總覺得方才那個頗為囂張的魔族的話,在腦海中縈繞不去。
明明素昧謀面,卻為如此斬釘截鐵的口吻而心生動搖。
東海,有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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