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冰冷的天色,翻涌著不祥的濁氣,濃郁遮蔽了本就涼薄的日頭,天地霎時昏暗下來。
置身其中的眾魔族陷入陡然的暴戾之中,稍有摩擦便會引發一場惡斗。
兩道流光從天而降,正巧攔在剛從崇吾宮匆匆出來的霓旌面前。
霓旌吃了一嚇,抬頭瞧清二人,方才松了口氣。
“尊上,大將軍!”
重黎望著這四下混亂不堪的局面,面色發沉:“這是怎么回事!”
霓旌目光凝重地看向遠處的白塔:“屬下也是剛剛趕到此處,鎖天塔內的邪氣突然外涌,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想必不太妙。尊上可是覺察到此處異樣,才從東海趕回?”
遙岑點點頭:“我與尊上本在東海探查朱雀尸身下落,忽見邪氣沖天,鎖天塔數千年相安無事,怎會在此時突然有邪氣漏出?”
那座塔他也曾去過多次,塔內雖無禁制,但塔外卻有尊上親手布下的結印,便是他要入內,都需得尊上首肯。
那座塔本就是通天的法寶,傳聞中乃是父神所鑄,用以鎮壓世間邪氣而留在昆侖腳下的寶物,卻愣是被尊上挪了來。
如此私挪神靈法寶可會遭天譴他不好說,不過瞧著尊上將塔挪來是端的是理直氣壯,也就沒喲多問,于是這塔便在魔界一擱就是數千年。
然幾日看來,終于要出大亂子了嗎?
“余鳶呢?”重黎的目光先落在了丹樂宮的方向。
霓旌答道:“丹樂宮那邊屬下已派人去守著,余鳶姑娘似乎一直在屋中,不曾出門,想必并無大礙。”
聞言,他點了點頭。
霓旌的眉頭卻忽然一皺:“可……”
她稍有如此憂心忡忡的時候,重黎不禁起:“可什么?”
霓旌欲言又止地看向崇吾宮,宮中燈火冰冷,竟已被濁氣滅去半數。
從她的目光瞥過去的瞬間,重黎忽覺心頭一緊,轉身飛上臺階,沖入殿內。
“云渺渺!!”
怒喝聲回響在偌大的宮殿中,激起余音回旋,卻遲遲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回應。
他快步踏入玄關,走進內殿,霧中被褥齊整,甚至他離開時隨手丟在桌上的幾張紙都被妥帖地疊放在一邊。
而原本謹慎地擱在角落里的她的東西,卻一樣都沒有留下。
霓旌與遙岑站在門邊,看著他墨袍滾滾,從內殿疾步而出,將這崇吾宮上下每一間屋子的門都推開來,一聲聲喊著同一個名字。
云渺渺。
云渺渺……
云渺渺!!
煩躁的厲喝,糅雜著憤怒,焦慮,在看向自己手腕上纏繞的墨藤忽然一松的順價,終于逼出了一抹慌亂。
當即抬手一收,墨藤折返,可直到最后一截藤蔓回到她掌中,帶回的也僅僅是一縷殘息,以及——藤尖兒上沾染的幾滴血跡。
一口氣猝不及防地扼在嗓子眼里,忽然家不知該怒還是該慌。
像他曾經殺不了,也留不住的那道身影,又一次從眼前一閃而逝。
輕而易舉地揪住了他心頭的血肉,重重一擰!
這世上,他所知的、唯一能與無愧抗衡,讓無愧連他這個主子的命令都能瞬間拋諸腦后的東西,從混亂的腦海中陡然浮現。
霓旌望著他僵硬的背影,道:“屬下來尋她時,她便已經不知所蹤了,找遍了整座崇吾宮,仍沒有眉目。崇吾宮周遭是設了禁制的,憑那丫頭的傷勢,應當出不去才是……是屬下松懈了。”
重黎眉頭緊鎖,回過頭來,卻并未看她,而是跨出門檻,朝外走去。
忽見天邊白塔上閃過一道金輝,烈烈如火,剎那間拂散陰云,照亮了晦暗的天穹。
“那是什么……!”遙岑愕然地睜大了眼,瞧著像是……鞭子?藤條?
不知是不是從前看尊上甩鞭子甩多了,竟見鬼地覺著那“東西”與無愧有些相似。
“不好!鎖天塔裂了!”遠遠望見邪氣從塔內沖出,霓旌臉色大變,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節骨眼兒上,那丫頭該不會跑去鎖天塔取劍了吧!
塔上金光接連閃過,即便隔得如此之遠,還是被晃得眼疼。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她試圖細看,卻始終無法瞧個清楚,唯有道道光華,破空耀世,疑惑之余,莫名覺得頗為好看。
“你二人速速封了前往鎖天塔的所有路,將所有鬧事之人關起來,這邪氣不尋常,本尊回來之前,全捆起來!”留下一句命令后,重黎便召來英招劍,立即朝鎖天塔趕去。
遙岑甚至還沒來得及向他領命,眨眼便不見其蹤影了。
若不是跟隨他多年,遙岑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瞧岔劈了。
尊上方才的樣子……是在慌張?
轉而看向一旁的霓旌,卻見她正若有所思地望著鎖天塔的方向,眉頭緊鎖。
“鎖天塔乃是六界首屈一指的牢獄,大將軍敢相信它就在這節骨眼上,莫名其妙被破了嗎?”
遙岑神色凝重:“親眼所見,還有什么敢不敢信?”
霓旌瞥了他一眼:“方才那道金光,大將軍也瞧見了,憑您的法力,想必也做不到一擊將那上古的塔打出個窟窿來吧?”
瑤岑眉一擰:“什么意思?”
她淡淡一笑:“將軍不好奇,我卻是還有幾分疑惑的,且不論這是不是那丫頭的手筆,單看那道鞭影,便與無愧頗為相似了,尊上方才的反應,分明是認得的。”
“那又如何?”遙岑不以為意,“尊上只命我二人收拾殘局,霓護法思慮太多,可要小心夭壽。”
聞言,霓旌低笑一聲:“大將軍對我的意見倒是不小啊。”
“并無私怨。”遙岑靜靜地望著她,“不過霓護法這段時日對那仙門女弟子的照顧卻是有目共睹,怎么,身在魔界,心還沒收回來嗎?”
霓旌莞爾:“將軍這說得什么話,我對尊上的忠心日月可鑒啊,一個小丫頭,就讓將軍這般懷疑我,我可得傷心好幾日呢。”
眼前的女子笑得眉目彎彎,甚是明媚,遙岑卻絲毫不為所動,冷笑一聲,忽然抬手掀開她的衣擺,露出盈盈一握的腰間,一枚灼紅的石頭,用牙白的流蘇串起,不染纖塵。
“既然早已舍下了,怎么沒將這石頭丟了?”遙岑目光鄙薄地道出一句。
霓旌唇邊的笑容陡然一僵,從他手中奪回衣擺,將腰間的石頭再度遮住,笑意冰冷地注視著他:“光天化日掀姑娘家的衣裙,可不是君子行徑,將軍這般輕浮,在凡間,可是要被扇幾個耳刮子的。”
遙岑嘴角一抽:“無妨,本將軍既非凡人,也稱不上正人君子。”
他們沉默對峙之際,四下爭斗聲已是愈演愈烈,不少魔族更是打得頭破血流。
霓旌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這妖氣的確邪門兒,再吵下去,我倆也得打起來,辦正事吧,大將軍。”
說罷,她撐起九思,飛身而下,水波清輝,瞬間在亂局之中滌蕩開來,震暈了四下失去理智的魔族。
遙岑眉頭稍緩,亦握著青光長戟沖了下來。
纏斗之間,不斷有詭譎的邪氣流竄而過,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從鎖天塔中逃出的邪祟。
霓旌抬手劈暈一人,回頭望去,只見天邊清光一閃而逝,落往鎖天塔的方向,怕是比尊上還要快上一步,轉眼間,一道劍光如鴻蒙破天,云海退散,似是要將這灰蒙的魔界,都染上驚世的曦光。
她手中的九思,啪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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