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余音閣,窗明幾凈,處處陳設嚴謹,除了窗臺上種的一些藥草,連個多余的擺件兒都找不著,且那幾盆開著花的靈草,還是余念歸入門之后種下的,聽聞之前,還要古板些。
陸君陳也走了進來,端華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轉而指了指一旁的書案,案頭擺著的正是天虞山門規,高高一摞,聽聞今年入冬,終于滿了一千條。
余念歸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師父,這是……”
端華的目光落在云渺渺身上,平靜道:“你在這抄三個時辰的門規,不論抄完與否,而后便回映華宮。”
云渺渺一怔,錯愕地看向他:“長老,弟子……犯錯了嗎?”
端華道:“暫且還不好說,此事我已稟過掌門,你只管抄,其他的莫要多問。”
此話一出,不僅是云渺渺,余念歸也聽懵了。
“師,師父,為何突然要罰渺渺……罰云師叔?難道連師父也認為云師叔與魔族……”
端華一眼掃過來:“你也一起抄。”
余念歸急著為云渺渺辯解,一時有些激動:“云師叔九死一生才回來,怎么可能……誒?我也要抄?”
她登時愣住,難以置信地望著端華。
“對,你也一同抄三個時辰。”端華目不斜視,口吻平和,卻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云渺渺定了定神,恭敬地一揖:“是,弟子遵命。”
說罷,便走到案前,撩擺坐下。
余念歸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見她如此,也不敢忤逆師父的意思,低著頭坐到她身旁,也扯了張紙同她一起抄。
筆剛蘸上墨,卻見陸君陳在她們對面的小木案前坐了下來,竟也拿起一本天虞山門規翻看。
端華斜了他一眼,眉頭微皺:“怎么,你閑得慌?”
陸君陳沖他略一點頭。
端華嗤笑一聲,道了句“隨你”,便走出了余音閣,不知又去了何處。
原本趴在余念歸背上的朏朏似是也瞧著這些門規怵得慌,轉眼便不知溜去何處打瞌睡了。
余念歸倒是沒有在意自家命獸的小性子,卻對陸君陳感到詫異:“陸道友又不非本門弟子,留在這做甚?”
“話還未問清楚。”陸君陳的目光瞥向已經落筆寫下半句的云渺渺。
云渺渺手一頓,抬了抬眼:“陸道友挺有耐心啊,便是本門弟子,也不見得有幾個敢無故踏入這座余音閣。”
“我方才還以為師父會將你丟出去呢。”余念歸一臉不可思議地打量著他,總覺得師父這回……是不是也太好說話了些?
陸君陳放下了手中的門規,在她二人疑惑的注視下道出一句:“論輩分,貴派的端華長老,我須得喚一聲‘大伯’。”
云渺渺:“……”
余念歸:“……”
“你再說一遍?”余念歸疑心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陸君陳嘆了口氣:“在下并無隱瞞之意,大伯離家已久,本就遠離俗世,我入蘇門山后,也多年不曾與大伯見面,此事貴派掌門長瀲上仙和長琴長老一直曉得,倒是讓二位道友見怪了。”
聞言,余念歸一口氣險些抽到腦子里去,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個來回,除了這副不茍言笑的神情,還真沒從他身上瞧出與端華相似之處。
云渺渺也嚇了一跳,手中的筆一頓,劃出去一捺。
“師父……姓陸啊?”余念歸磕磕巴巴道。
平日里弟子們都敬重地稱一聲“端華長老”,倒是從未有人探究過長老的出身。
百年難遇的靈根奇骨不假,天賦異稟也是真,但再怎么天縱奇才,到底也是從凡人一路走來,又豈會無親無故。
“既然師父……你大伯在天虞山做長老,你怎么不拜入天虞山修行呢?”余念歸納悶地望著他。
按理來說,有位長輩照拂著,總比孤身一人去一個全然陌生的門派好些吧?
陸君陳遲疑片刻,道:“在下不宜入天虞山求仙問道。”
“為何?”云渺渺忽然對眼前的人多了幾分好奇。
陸君陳眉頭微皺:“難道不應是在下詢問姑娘魔界之事嗎?”
“有三個時辰呢,陸道友急什么?”她倒是泰然。
迎著二人求知若渴的目光,陸君陳挫敗地嘆了口氣。
“陸家本是散修多些,不成器的子孫也有不少,在東海附近的鎮子中還算個望族,但也僅僅如此了。自大伯拜入天虞山后,可謂光耀門楣,族中每每提及,都是頗為驕傲的,但大伯成為一門長老后,便與陸家斷了書信往來,多年杳無音信,漸漸的,也無人再提。
聽聞我出世那年,族中供奉的一塊青木突然發了芽,那截青木據傳是多年前,族中長輩在東海邊拾回來的,暗含神力,以此鎮宅,妖邪莫敢近前,陸家世代太平,似乎也是由此而來,故此事被認為是祥瑞之兆,我爹娘也決意悉心栽培于我。
但我的靈根頗為古怪,無論送到哪一處仙府問道,都似乎不在五行中,天虞山我也來過一回,是貴派的長琴長老,將我送去了蘇門山,這些年勤加修煉,還算小有所成。”
他應是個心誠坦率之人,不想答,便說不想答,既然要答,亦不會同她們撒謊。
余念歸聽得一愣一愣:“還有這么一段啊……”
云渺渺在意的倒是他所說的靈根。
“你的靈根也測不出?”回想起入門第一日,在天一鏡前的一幕,她不免再度生疑。
當初也是因為她的靈根古怪,長琴長老問她可要去蘇門山,她還道是一時興起的決定,原來已經送走過一位了。
“也……?”陸君陳聽出她話中有話。
看著他二人,余念歸一拍腦門:“對啊!渺渺你當初不也測不出靈根么?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同你一樣的人啊!”
云渺渺怔忡地望著眼前的青衫男子,他亦皺著眉頭,似在沉思。
“是啊,真巧……”
陸君陳解了她倆的惑,而后也該輪到他發問了。
云渺渺曉得再不說點什么,這位仁兄怕是不會就此消停的。
關于她是如何被魔尊擄走,又在魔界歷經了什么,她瞞下了魂胎以及一些細枝末節,頗為公正地同他說了一遍。
而這位居然真給她正兒八經地記在了紙上。
余念歸也是頭一回聽她說起魔界的事,不由詫異:“我還以為你在魔界日日受著魔尊嚴刑拷打,百般折磨呢!”
云渺渺一陣汗顏:“折磨我又沒什么好處。”
余念歸攥緊了拳,憤憤不平:“這魔尊可真是詭計多端,陰險卑鄙!連一個女子都要這般欺負,若不是掌門去得及時,你豈不是要死在魔界?要我說,下回若是再遇上,定要請掌門拿泰逢劍好好收拾他!”
想起在令丘山以及三危山時被騙的經過,她就氣得一陣牙癢。
誰能料到魔尊居然會扮作凡人,瞞得他們這樣苦!還當他是個性子不大好的散修,可憐過他信口胡謅的身世,簡直不可理喻!
師父說得沒錯,魔族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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