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映華宮從未如此喧嘩過,也從未如此尷尬過。
步清風將第五盤菜擺上桌后,終于忍無可忍地看向正給專心查看文書的長瀲的頭發打麻花的霓旌,咬牙一瞪。
“那邊的魔族!離我師父遠點!”
霓旌抬頭看了他一眼:“離遠點是吧,好。”
說罷,氣定神閑地往旁邊挪了挪——順帶拽著長瀲的頭發。
“嘶……”長瀲正看到要緊處,冷不丁被這么一扯,頓時吃痛,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
她攤了攤手:“看我作甚,是你徒弟讓我離你遠些的。”
“那你倒是松手啊!”步清風氣得臉發紫。
瞧瞧這混亂的局面,連孟極都遠遠躲到一邊,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云渺渺還是頭一回見識到步清風如此暴躁的樣子,許是見慣了魔尊橫眉豎眼,而今看師兄發火,也能心平氣和地看待了。
長瀲皺著眉:“松手。”
霓旌這會兒倒是聽話,一撒手,笑著聳聳肩。
“好像可以吃飯了。”云渺渺踟躕片刻,還是忍不住出來打個圓場。
誠然不曉得為何師父今日脾氣這樣好,魔族闖入映華宮也沒將人如何,好歹眼力見兒還是有些的。
該如何說呢……師父今日,似乎很是縱容這位魔族護法啊。
聞言,長瀲放下了手中的書,嘆了口氣,起身道:“先吃飯吧,時辰也不早了。”
“是。”步清風恭順地應道。
眾人便這么坐了下來,看著一桌子熱騰騰的菜,霓旌一臉驚嘆之色。
“你這徒兒收得厲害啊,喲,連紅油抄手都會做!”
長瀲不答話,接過步清風遞過來的一碗飯,而后,放在了她面前。
步清風和云渺渺齊齊一愣,飯鏟子都險些掉了。
便是再遲鈍的人,這會兒也該覺察到不對頭了。
云渺渺猶豫地看向長瀲:“師父,你倆……認識?”
長瀲一僵,看了看身旁的人,沉默半響,放下了手中筷子,正色道:“論輩分,你二人當稱她一聲‘師姐’。”
話音剛落,便聽得咣的一聲,步清風手里的飯鏟子到底還是沒拿住,掉在了地上。
他慌忙低頭去撿,一臉錯愕。
“……師父您沒在說笑吧?”
長瀲神色淡淡,并不像是胡謅的樣子。
如此,他二人更為震驚。
步清風難以置信地看向霓旌,磕磕巴巴地開口:“她就是……那位師姐?”
云渺渺也著實接不上話。
誠然之前也曾聽說在他二人之前,師父還有一個撿回來的弟子,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天虞山上下,未曾見過的弟子壓根不知此事,有所耳聞的弟子也記不真切了。
關于那名弟子的下落,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犯了大忌,被逐出師門了。
也有人說是不思悔改,早就死在了外頭。
就連步清風都不知應當信哪一種說法,更不必說八年前才入門的她了。
可師父方才說什么?他們應當叫霓旌……師姐?
云渺渺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模樣,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自令丘山相遇以來,她種種明里暗里的照拂,一直心存疑惑,這會兒倒是想明白了。
若是曾經的師姐,倒是能說得通。
他二人為之震驚,霓旌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兀自夾了一塊素糖排,神情渾不在意。
“別喊什么‘師姐’,我一個魔頭可當不起,你倆省省,該干嘛干嘛,你們師父可能記性不大好,忘了我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說著,她咬了一口素糖排,瞇起了眼。
“手藝不錯啊。”
云渺渺詫異地看向長瀲:“師父,她說的……當真?”
長瀲面色發沉,少有如此緊繃的神色,似是正思量著如何答復。
良久,他點了點頭。
“為,為何?”步清風還沒從那句“師姐”中回過神,又陷入新的疑惑。
“犯了門規唄,還能因為什么。”霓旌瞥了他一眼。
“哪條門規如此嚴重?”
天虞山門規已有千條,他們這些弟子也是年年抄了年年背,規矩雖多,但數百條算下來,都是些細枝末節,打板子,面壁思過便能受到教訓的戒律,當真罪不可恕的不過寥寥,看她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起,他倒是想不出她究竟罪犯何章何條,一代掌門弟子,要落得被逐出師門,淪落成魔的下場。
聞言,云渺渺也有了一絲好奇,轉而看向她。
難得瞧見她對這等事有了點興致,原本想一筆帶過的霓旌忽然改了主意。
“犯了哪條門規啊……”她托著腮,似是在潛心思索,“這事兒還挺久遠的,多少年前了來著……”
她一面回想,目光一面悄無聲息地落在長瀲身。
“哦,想起來了——!”她一拍大腿,二人頓時繃緊了身子,等著她說下去。
長瀲雙肩發僵,桌邊的手也收緊成拳。
“阿旌,夠了。”
原本愁眉緊鎖,在聽他說了這一句后,她忽而笑彎了眼,偏偏要與他對著干似的,就要往下說。
“我所犯的門規,是第七章十一條,不敬師長。”
“不敬師長?”步清風更為不解,“那一條門中也有幾個弟子曾犯過,頂多是挨一頓戒鞭,在風華臺跪上一宿,抄錄門規至天明,再去師長面前誠心實意地請罪,再不犯便可,如何會逐出師門?”
“你說戒鞭啊……”她撩起衣袖,高高挽上去,便可見上臂處有數道鞭痕,似是延伸到后背,只能瞧見一半的傷痕,但那痕跡無疑是天虞山戒鞭留下的,只是這抽打得,似乎比他們之前見的都要重。
可她卻笑得更為燦爛了。
“鞭子我挨了,風華臺我也跪了,但我沒有去請罪,長老們說——我不配再走進這座映華宮,連天虞山的大門都不配踏入,哦對了,我還殺了個人,如此看來,我的確應當被逐出師門啊。”
步清風一臉錯愕,簡直摸不著頭緒。
“你到底——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魔族,可一笑,卻勝過天光明媚,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人都要坦蕩,仿佛這世上,早就沒有她懼怕的東西了。
她目光幽然,平靜地望著身側的白衣仙人,嗤笑一聲。
“我啊,只不過是不知好歹,一廂情愿地覬覦自己的師父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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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霓旌的身份,其實前面一直有伏筆噠,不知道有沒有小可愛猜出來呀,雖然之前在群里辦活動的時候已經給有一些小可愛透露過了,但其實還有很多細節都在文中哦,咱們師父大人可不像重三歲,是個脾氣臭沒人要的小可憐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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