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步入內(nèi)殿,霓旌已將長瀲攙到了軟塌上靠著。
長瀲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方才卻是好轉(zhuǎn)了些。
“師父……可好些?”云渺渺憂慮地看向霓旌。
她面色凝重,剛剛收起銀針。
“今日算是緩過來了,尚需靜養(yǎng)。”
聞言,在場之人無不心頭一咯噔。
長瀲倒是神色淡淡,似是早已料到會有這一日,轉(zhuǎn)而看向重黎,莞爾一笑。
“確實(shí)很像。”
重黎呵了一聲:“還用你說?”
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從前你就沒少化成我的模樣四處闖禍,能辨出不同的,只有師尊,時隔多年這點(diǎn)本事倒沒荒廢。”
重黎擰眉:“這話可不像是在夸本尊。”
他輕咳一聲:“這幾日……須得麻煩你繼續(xù)維持這副模樣了。”
他如今的狀況,怕是暫且不能下山或是見人。
“你倒是放心,就指望本尊給你收拾爛攤子。”重黎將手中的玉珠扔到他眼皮子底下,“這東西是方才那小子送來的,你自己看看吧,怕是真被你猜中了。”
長瀲低頭看去,瞧見玉珠中涌動的邪氣,頓時沉下了臉。
“居然真是如此……”
云渺渺等人聽不懂他二人在說什么,開口詢問也不曾答復(fù)。
其中秘密,似是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卻又不愿言說。
一枚染了邪氣的珠子,到底有何深意?
長瀲剛醒,甚是虛弱,也不是細(xì)問的時候,留下霓旌照料后,云渺渺和步清風(fēng)便先出去收拾外頭的殘局了。
映華宮雖沒有風(fēng)華臺那般廣闊,但屋舍諸多,收拾起來頗為費(fèi)勁兒。
這邊添磚加瓦,那里封補(bǔ)殘?jiān)恢挥X,便是好幾個時辰過去,抬頭四顧,才總算像樣了些。
二人歇了一會兒,還沒等緩上幾口氣,猛然驚覺——已經(jīng)好些時候沒瞧見魔尊了。
他這會兒可還頂著師父的臉,若是想下山,也易如反掌。
“糟糕!快找人!”步清風(fēng)一拍大腿,嚯地站了起來。
二人惴惴不安地在映華宮中找了數(shù)圈兒,還是瞧見后廚冒出了炊煙才慌忙趕去,心驚肉跳地沖入屋中,瞧見的,是正在切菜的重黎。
他的確還頂著長瀲的模樣,唯有眼神與之不同,但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長瀲本人在這兒搗鼓。
如此一想,反倒更嚇人了。
還好不是師父在做飯……
步清風(fēng)松了口氣,又被這個油然而生的念頭嚇了一跳,轉(zhuǎn)而看向云渺渺,她的臉色亦復(fù)如是。
二人相顧無言,心念卻是想通的。
師父做飯,比魔尊可怕多了。
重黎抬頭瞥了二人一眼,順手將切好的菜放入盤中,他們這才留意到,灶上不止一碟切好的菜,但無論哪一盤,都齊齊整整地碼好,嫻熟得教人不敢相信。
云渺渺瞥了步清風(fēng)一眼,對他此時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并無多少意外,當(dāng)初她頭一回看這祖宗下廚,也覺得不可思議。
“……魔尊不是都等著別人伺候嗎?”步清風(fēng)低聲嘀咕。
她聳了下肩:“不巧,他好像是魔界最會做飯的那個。”
“……”
重黎側(cè)目看了他二人一眼,面露狐疑。
“杵在那兒做甚?”
聞言,二人抖一激靈,看都看見了,此時退出去似乎有些不大合宜。
看看天色,竟快到晚飯的時辰了,平日都是步清風(fēng)做飯,今日換了個人在這忙活,倒是有些不習(xí)慣。
尤其還頂著師父的臉……
“我能幫上忙嗎?”云渺渺才上前一步,便被他攔了下來。
揚(yáng)手一指窗下的凳子。
“你坐那兒去,別上前。”
斬釘截鐵的口吻,顯然是早已領(lǐng)教過她的“厲害。”
說罷,轉(zhuǎn)而看向步清風(fēng):“你來搭把手,把那邊的豆腐切了。”
“哦……”瞧著這張臉,步清風(fēng)下意識地應(yīng)了聲,恍恍惚惚地切好了豆腐才猛然想起,這位可不是他師父。
“這個焯一下水。”重黎毫不客氣地又丟給他一盤菜。
此時拒絕,八成是要挨揍的。
橫豎也是做給師父師妹吃的,步清風(fēng)也就硬著頭皮照著他說的話去做了。
而云渺渺已然坐在了窗下,看著二人里里外外地忙活,剛一熗鍋,香味兒便出來了。
她望著站在灶邊的重黎,有些不解:“您這幾個時辰都忙著做飯了?”
重黎眼都沒抬,往鍋里加了一勺鹽。
“你當(dāng)本尊是伙夫嗎,幾個時辰圍著灶臺轉(zhuǎn)?”
“那您方才去哪兒了?”
回想起來,似乎從離開主殿后,便不曾見他了。
他神色淡淡:“反正沒離開這座山,四處走了走。”
這話只能算真假摻半。
他先去了長瀲那兒一趟。
服了霓旌開的藥之后,長瀲的狀況稍有好轉(zhuǎn),他問過霓旌,她似乎只知道這是陳年舊傷,并不曉得無盡的事。
想來以長瀲的性子,的確不可能就這么告訴自己的徒弟,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事。
他比旁人更清楚封印邪氣入體是如何兇險,當(dāng)年無盡肉身被封天陣所毀,只留下一團(tuán)邪氣壓在不周山下,從封印中取出一半邪氣時他便曉得遲早有這么一日。
只不過他墮魔之后比長瀲能撐得更久些罷了。
那時他所想的也不過一個念頭。
她為之挫骨揚(yáng)灰才護(hù)下的蒼茫六界,便是要?dú)В驳盟H手來,旁人想都不要想。
潁川曾說過,他這執(zhí)念好笑得很,就像一個任性負(fù)氣的孩子,手中捏著一顆糖,便是丟在地上,都不許別人撿。
你死我活地斗了數(shù)千年,他也曾對長瀲動過殺心,但總是棋差一招,次數(shù)多了,掛在嘴邊的“我要?dú)⒘四恪保瓜袷撬c長瀲見面的一句尋常寒暄。
誰都沒能要了誰的命,誰也都沒有想過對方突然有一天要死在別人手里,會是什么滋味。
看著如今的長瀲,他不免有些五味雜陳,說不清是氣他這么不中用,還是怒那邪氣如此難纏。
長瀲卻似是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一心都在端華拿來的那枚玉珠上。
珠子中暗藏的咒術(shù)他二人都是見過的,就在昆侖云渺宮。
這等手段,他們能想到的,亦是同一人。
“執(zhí)明上神若當(dāng)真還在人世,為何要這么做……”回想起這些年發(fā)生的種種古怪之事,長瀲著實(shí)想不明白。
身為上神,本因庇佑蒼生,衛(wèi)道除魔,怎會與邪氣和兇獸扯上關(guān)系……
“他有何目的暫且不得而知,但他要真還活著,當(dāng)年封天陣便確確實(shí)實(shí)地缺了一方神柱,會出現(xiàn)裂隙也不足為奇了。”重黎只記得當(dāng)初趕到不周山時看到的慘況,一夕之間便令神界隕落殆盡,僥幸活命的竟只有被先一步送走的鏡鸞和長瀲,以及當(dāng)真沒有去不周山的酆都主君。
明明早有安排,若非出了措手不及的狀況,怎會如此?
沒有七情六欲的上古神祗,數(shù)千年來,無人敢將禍?zhǔn)乐镞B想到他們身上。
但長瀲說過,他們的師尊曾有過入世體味人間冷暖的念頭,若當(dāng)真無心無情,這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能夠心生此念,也就意味著……
但如此一來,引發(fā)這一切的緣由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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