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沉默卻是有些久了,長琴在一旁喚了他好幾聲“師兄”,他方才回過神來。
看著四下翹首以待的眾人,他清了清嗓子。
“若真有邪祟藏身于天虞山,絕不可姑息,即日起,還望諸位齊心協力,早日找回失蹤弟子,擒住作亂的妖邪,以衛正道。”
聲如洪鐘,震徹整座上清閣。
這么多日,終于看到了線索,眾人不由摩拳擦掌,心潮澎湃。
但僅憑云渺渺今日所言,到底還是沒有那邪祟的下落,只知他擅長幻化之術,極有可能變作仙門弟子混入,人心惴惴之余,各門各派也紛紛開始逐一盤查各自門下弟子真偽。
雖說之前的傳聞有所動搖,但仍有人覺得既然都是“片面之詞”,無論信流言還是身在其中尚未全然洗脫嫌疑的云渺渺之言,似乎都令人感到不安。
攘外必先安內,為此,爭論一時難休。
最終的決斷是長琴提議的,既然不能令人信服,便按天虞山門規第二卷第七條,不服管教,恣意妄為來處置,暫且上一道捆仙繩,若思過期間再忤逆師長之命,每犯一回,便加一道捆仙繩,直至再不能動彈為止。
捆仙繩是重黎親自上的,當著風華臺所有弟子的面兒。捆仙繩是用來對付妖魔的法器,若用在仙門中人或是凡人身上,只是加了一道束縛,平日里將繩子化去,于自身并無太大影響,但只消一動爭斗的念頭,便會立即收緊。
加一道,其靈力便更甚一分,三道以上,走動便會有些困難,五道以上,怕是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如此,眾人也似是暫且作罷,既然天虞山已作出讓步,多少不再為難于她。
步出上清閣時,言寒輕追了上來。
“云渺渺!”他一路從臺階上奔下來,到她跟前時還有些喘,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分外堅定的,“不必擔心,我一定盡快找到那個邪祟,還你清白!其他人說了什么,不必理會!”
瞧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她啞然失笑:“你跑來就為了同我說這個?”
“當,當然!……你這什么眼神兒,不信我?”他皺起了眉。
“不是……”
在她的印象里,這小子可少有如此正兒八經的時候,當初為了情茹的事,她可還好好算計了他一筆,本以為這小子多少會記恨于她,這些年卻連絆子都不曾給她使過。
當場嗆過幾句,便這么揭過去了,倒是教她頗為不解。
“……從前折騰你的時候,覺得你還挺小心眼兒的,沒想過有一天你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她微微一笑,卻見他倏忽一僵,當即別開了視線。
“我,我怎么小心眼兒了?不就是當年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么,小心眼兒的哪里是我……”他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咱倆認識都十年了,也算那什么……”
“什么?”云渺渺疑惑地望著他。
已經走出數步遠的重黎聽到這句,腳下步子猛然一頓,回過頭來望著那邊的二人。
另一頭,孟逢君也催著言寒輕快些回去,他捏著拳,有些僵硬地站在她跟前。
“怎么話都不會說了?”云渺渺總覺得他今日似乎總是欲言又止,平日里嘴皮子比誰都利索的人,這會兒居然吞吞吐吐起來。
言寒輕撓了撓頭,“嗐”了一聲:“我就是想說……咱倆可是一起偷過十五回雞腿,十二回桂花糕,還在花前月下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的關系,你如今遭了冤枉,我總不會袖手旁觀的,放心吧!”
這話聽來久違又耳熟,饒是心情還有些沉重的云渺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可真是讓言兄費心了。”
長琴站在石階上喚了一聲,他也不得不趕緊過去,臨走前往她懷里塞了一瓶藥:“這個拿去每日擦擦,姑娘家家的傷口也敢隨便撕,留了疤回頭看誰要你……”
說著,也不容她回絕,轉身跑走了。
云渺渺遠遠瞧見他跑上臺階,跟在長琴身后,被孟逢君敲了一記,連連討饒,攥著這瓶藥無奈地笑笑。
風華臺上還聚著不少弟子,瞧見她不禁頻頻回頭張望,眼中的嫉惡淡去了些,更多的是踟躕不定的猶疑。
許是終于將想說的都說了個明白,誠然還未有個結果,但她已然感到如釋重負。
說來活了三輩子,她還是頭一回這般無畏無懼地站在如此多的質疑面前,為自己爭一回。
而這般似是有恃無恐的感受,回想起來其實有些五味雜陳。
她回過頭,望見數步開外靜靜地望著她的那人,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今日“有恃無恐”的緣由。
不可思議,這祖宗不過是站在那兒,她似乎就不必為任何事低頭。
“走了。”重黎已喚來一朵云,待她站上來,便乘風而起。
離開了風華臺,她才舒一口氣。
“方才……多謝您了。”若不是他愿意為她扛著諸多的質疑與壓力,她只怕連那些話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便要被關押起來了。
雖說是頂著她師父的臉,但這場戲他的確應付得頗為漂亮。
“沒想到您還能說出那樣的話……”
她一度以為,他同什么寬厚仁義,除魔衛道這等話扯不上干系,不生氣已算是給足了面子,今日卻聽他說出那樣一番話,與其說令人意外,不如說……有些詭異。
重黎瞥了她一眼,似是低低地冷笑了聲:“本尊說得那些,不過是將從前一個傻子的話順勢搬過來一用罷了,不論心中如何盤算,場面話總要說得漂亮些,這些話本尊懶得聽,對你們這些仙門中人倒是頗為管用。”
她愣了愣:“……傻子?”
他目不斜視:“對,一個傻到不能再傻的傻子。”
“……”
如此繞口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居然有那么點兒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飛出一會兒,云渺渺卻發現他落在了一座途徑的浮山上,便散去云彩。
“……不是要去后山看看嗎?”她詫異地望著他。
卻見他面色沉得難看,似是壓抑著怒意,頓時收住了追問的念頭。
他突然一步邁到她跟前,逼得她往后退了退,恰好撞上一塊石頭,趔趄著坐了下來。
“怎,怎么?”她錯愕地望著他。
重黎沉著臉,忽然在她跟前蹲了下來,用不容置否的口吻道出一句。
“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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